昊花酒楼的梁上，一只蜘蛛正费力地修补着被风吹破的网，丝线在穿堂风里轻轻颤动，像极了此刻堂内凝滞的空气。.k·a¨n￠s·h¨u_j*u+n/.*n+e?t\
  杨宁和王昊父女面对面地坐着，他看着对面的王昊 —— 昔日意气风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鬓角竟也染了霜，旁人打眼一看还以为王昊比杨宁大十几岁呢。
  气氛有些尴尬，杨宁和王昊面对着面，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杨宁便把话题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这孩子，眉眼像你。” 杨宁试图打破沉默，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
  “嗯”，王昊回应了下杨宁，眼睛却瞟向窗外 —— 几个卖菜的小贩正探头探脑地往酒楼里看，见杨宁在座，又慌忙低下头，推着车子匆匆走开。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来看热闹的，是来看 “风向” 的。自从他拒不受命，这昊花酒楼的门口都是其余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王芦霄的羊角辫上系着根红绳，是去年过年时她母亲给她扎的，如今洗得发了白，却依旧系得整整齐齐。
  她听见杨宁叫她，睫毛颤了颤，把手里的筷子又攥紧了些，小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小姑娘的腿悬着空，来回地晃荡着。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王昊的女儿并不怕生，她看向杨宁，眼珠子呼噜一转：“我叫王芦霄”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王昊在一旁解释道：“她娘来自于罗霄山北边的芦溪县，那里也是我和她娘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杨宁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芦霄你今年几岁了？”
  “7岁”
  杨宁笑着说道：“上学堂了吗？”
  小芦霄如捣蒜般点了点头：“5岁就上啦，不过……”
  “不过什么？”
  小芦霄摇头看了看王昊，随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杨宁心里也猜了个大概，王昊之前身为伯爵，女儿上的学堂里也有很多其他官员的子女，之前当然没有问题，但是时至今日，估计小芦霄在学堂里没少受白眼。^小·税?C!M!S_ *追^蕞/歆￠蟑′劫~
  这时王氏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过来，一盘藜蒿炒腊肉，一盘炒青菜，两碗拌粉，还有一壶散发着清新的酒。
  杨宁一瞥发现王氏头上的簪子消失了。
  “嫂子您也坐”
  王氏看向王昊，只见王昊点了点头。
  就这样王家一家三口坐在杨宁对面。
  小芦霄十分懂礼貌，她盯着碗里的腊肉，咽了口口水舔着自己嘴唇，但是没有动筷子。
  “吃吧”，杨宁主动说道，王昊也朝着小芦霄点了点头。
  小芦霄拿起筷子依旧没有下筷，她露出可爱的眼神看着杨宁，等他先夹菜。
  杨宁夹起一块腊肉后，小芦霄才动筷夹了一根青菜拌着米饭吃了起来。′如/文￠王￠ /蕪^错￠内￠容\
  王昊夫妇随后也动起了筷子，饭桌上，杨宁和王昊夫妇聊天，王昊每句话都能回应，但是总感觉两人有一道隔阂，王氏则是尽可能地陪笑搭话，生怕杨宁有一点不开心。
  一顿家常便饭很快便全部吃完，小芦霄也十分乖巧地坐在父母中间，没有像往常一样闹着出去玩。而是看着自己的母亲往杨宁和王昊的杯子里倒酒。
  “他……还好吗？”
  杨宁看着酒杯里的清酒，闻着里面散发着酒香：“没打没骂，每日三餐供应，衣服火炭一样不少”
  王昊举起酒杯：“多谢”
  杨宁也举起酒杯，两人一碰，以前两人的酒杯总是一个水平线，但是这次喝酒，王昊的杯子压得很低。
  “我还缺一个助手，你……”
  王昊往杨宁杯里继续倒了些酒，伸手制止道：“喝酒”
  两人又一碰喝了下去。
  “以后有什么打算？”
  王昊环顾了一下周围这间名叫昊花酒楼，实际上就是一个普通馆子的地方，里面承载着他多年的心血和回忆。
  “我打算把金陵的房产和这酒楼都卖了，配妻儿回芦溪县她的老家，随便开个营生”
  杨宁轻轻咬了下自己嘴唇转头看向小芦霄，她的眼神十分有神。
  “孩子还小，金陵的教育总是和老家不一样，那里琴棋书画一样都没有……”
  王昊看向自己可爱的女儿一股心疼劲涌了上来：“但是金陵好一些的学堂恐怕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杨宁顿了顿，思索了一下，一个主意出现在脑海里。
  他看着王昊和王氏说道：“清儿今年9岁，小芦霄今年7岁相差不大，让小芦霄去给清儿去做个伴读可好？”
  王氏首先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清儿是……”
  杨宁点了点头：“她下个月初一就会在金陵登基，年号昭宁”
  王氏捂着嘴转头看向王昊，王昊咬着嘴唇，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酒液在杯里晃荡。他自然知道小芦霄倘若成了李清的伴读意味着什么，王昊侧着头看向小芦霄眼底满是挣扎。
  杨宁看王昊陷入犹豫当中，立刻开口说道：“再怎么样，李清按照法理上来说也是大乾正统，也是他的后代。小芦霄日后也是李清的人不归我杨家管辖，对你来说，算不得背叛”
  杨宁继续说道：“小芦霄眼睛炯炯有神，一看便是聪慧的孩子。倘若回去，无琴无书，村里甚至可能没有一家学堂。
  日后免不了十几岁时便嫁作人妇，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下去。虽然平平淡淡算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但是小芦霄一看便天资聪颖，那样的生活总是对她有些遗憾”
  王昊与自己的女儿两人目光相对，小芦霄的眼睛散发着光芒，她眼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对 “读书” 的渴望。
  王昊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有条件”
  杨宁嘴角扬起了笑容：“说”
  “她只属陛下不属杨府”
  杨宁点头说道：“自然”
  “除了陛下，杨家不得强迫她干任何事”
  “没问题”
  “日后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决定，任何人不可强她指婚”
  “可以，我同意”
  杨宁拿起桌上的帛书，洋洋洒洒地将三件事写在了帛上，从怀里掏出一方现如今效果等同于大乾玉玺的朱砂印泥，在烛火上烘了烘，重重地按了下去。朱红色的印泥在素白的帛书上洇开。
  杨宁随后朝着王芦霄伸出了手：“小芦霄，愿意和我走吗？”
  小芦霄转头看向王昊，又转头看了看王氏，两人点了点头。她伸出小手，轻轻搭在杨宁的手背上，软软的，带着孩子气的温热。“杨叔叔，我会好好读书的。”
  杨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看向王昊夫妇：“每日晨时会有人来接她，酉时会将她送回来，每日午饭在杨府或者宫里吃，晚饭按照你们的心意安排”
  王氏眼角闪出了泪花，王昊也点了点头。
  随着杨宁带着小芦霄走出馆子，王氏看向了王昊：“夫君……”
  王昊看了看自己这家馆子，再看了看馆子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王芦霄成为李清伴读的消息一旦传出，这馆子恐怕会立刻恢复昔日的热闹景象。王昊看着杨宁和小芦霄的背影，眼角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
  远处传来了军士们张贴告示的声响：“昭宁新帝即将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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