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作者:龙人    更新:2021-11-25 15:53
  牧野栖又惊又怒,同时更怀满腔悲愤!他怒视着鄂赏花,嘶声道:“对于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下如此毒手,你愧为上辈高手!”因为心情极为激动,牧野栖甚至没有留意到鄂赏花手中的剑只有半截!
  阿雪却留意到了这一点,她暗暗吃惊,显然,鄂赏花的剑不是方才所断,那么她为何不另择一柄好剑,而要用这柄只有半截的断剑呢?
  但闻“铮”地一声,鄂赏花已收回断剑,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断楚,蒙敏的婆婆真的不会武。功?”
  那黑衣少女缓声道:“她的确不像是有武功的人,刚才师父的剑招虽为对方奋力拦阻,但‘莽花剑法’的剑气却仍透过了封锁,在穿透另外一人的身躯后,直取蒙敏的婆婆,但她却浑如未觉,甚至被无形剑气贯体之后,她也没有表现出习武之人所有的本能反应!”
  她的声音平缓而冷漠,似乎并非在谈论着他人的生死,而是言及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鄂赏花忽然长叹一声,喟然道:“我竟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用上了‘莽花剑法’,真没想到牧野静风的母亲竟然不是武林中人!”
  说到这儿,她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向身前,道:“这瓶‘花魂’还称得上是灵药,但愿能救牧野静风母亲一命。我虽欲杀尽与司狐有关的任何人,但却无意杀不会武功的人!”
  屈小雨恨恨地道:“谁知你会不会在药中做手脚?”
  第八章 自曝身分
  鄂赏花的身子微微一震,复而冷声道:“既然你如此说,我也无法让你相信。”手掌突然拢起,再摊开时,瓶子与瓶内的药已齐齐化为粉末,从她的指间落下!
  算起来,鄂赏花的年龄应已在五、六旬之间,但看她的双手,却仍甚是纤美,足可见当年她名列“武林四大美女高手”之四,绝非侥幸。
  她突然毁去“花魂”的举措,让众人齐齐一惊。
  鄂赏花缓声道:“也许,今天击杀不会武功的牧野静风之母,是我一生中惟一后悔要杀的人,但既然你们不愿给我挽回的机会,我只好让自己后悔内疚,让你们恨!从今往后,任何人都可以此事为由,向我鄂赏花寻仇问罪,因为此事的确错在我!”
  众人错愕莫名,直觉此人的心思与常人迥异,她可以视人命如草芥,为莫名的理由格杀屈小雨的人,却又为误杀楚清而自咎。
  鄂赏花对她的弟子断楚道:“走吧,为师错杀一人,再无心绪继续留于此地!”
  “是,师父!”断楚漠然扫视了众人一眼,随着鄂赏花转身离去。
  “慢!”一声断喝,牧野栖身形一闪,已挡在鄂赏花、断楚的面前,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有如火般的光芒在闪跃,寒声道:“今日你们错杀的又岂止一人?若是由你们说来便说,说走就走,江湖公道何在?”
  “你不是我的对手!”鄂赏花缓声道。
  “拔出你的剑,除非你能杀了我,否则休想轻易离开!”牧野栖斩钉截铁地道。
  “少侠……少侠……由她去……去吧。”是楚清微弱的声音,牧野栖闻声色变,急忙向楚清那边望去,只见屈小雨已将她上半身扶起,胸前同样是一片血污。而另外几人则试图为闻佚人止血,但无论如何,他伤口处的鲜血仍是源源流出,根本止不住!
  牧野栖牵挂祖母的伤势,无奈只好放弃鄂赏花、断楚,奔至楚清身边。眼见楚清已气息奄奄,命如游丝,牧野栖想到自祖父被范书所杀,而父亲又与祖母离别数十年,以及祖母这么多年来遭遇的苦难——虽然牧野栖无法详知,但一切都可想而知——牧野栖心中涌起一股悲怆之情,他再也不顾师父天儒曾再三叮嘱他不可暴露自己的真实身分,泣声道:“祖母……
  你怎么样了?“
  “祖……母?”楚清惊疑而吃力地重念着这两个字,这种称呼,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陌生了,在她的记忆中,牧野静风永远是一个孩子,虽然她已得知牧野静风已有妻儿,但在潜意识中,楚清并没有真正地接受这个事实。对她而言,牧野静风就是牧野静风,永远是她的儿子。
  也许,在每一位母亲的眼中,自己的子女永远都是孩子。
  楚清的眼神已有些迷离涣散,她的生命正随着鲜血的不断流出而逐渐消亡。当她终于看清称呼她为“祖母”的人是与之同行的年轻人时,她的目光在这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上停留了良久,随即脸色有了惊喜之色,她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了,吃力地道:“你……是我的孙子?是……风儿的……儿子?”
  牧野栖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孙儿见到祖母,实在……实在欢喜得紧,祖母,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受诸多苦难,孙儿要好好侍奉祖母……”
  他的手搭在了楚清的手上,正待输入内家真力,以挽救祖母的性命,但很快他从对方的脉象知悉,一旦自己输入内家真力,非但救不了祖母,反击会加速她死亡的来临!
  她,已救无可救!
  牧野栖的心倏然下沉。
  楚清相信牧野栖所说之话是真的,眼前这张俊朗的脸与幼时的牧野静风有某种神似之处,当然,这种神似,也惟有身为他们的至亲,方能察觉。
  楚清以自己最后的力量用力地抓紧牧野栖的手,声音微弱地道:“能见到……见到孩子你,祖……祖母心里很……很高兴,只是……只是多……多年来,我苦寻你……你父亲,只盼……只盼能见一见他,我便死……死而无憾了,现在……现在看来,今生只怕是无法再见……见到他了。我……死后,但愿他……
  他能……能到我坟前……烧……烧一点香纸,祖母在天之灵,也……也稍有慰藉……“牧野栖泣声道:”祖母,你不会死的……“
  楚清的声音已细不可闻,也许她已听不见牧野栖的声音,她只是凭借自己最后的生命力,与自己的孙儿尽可能地多说几句话,其声犹若蚊蚁:“告诉你爹……让他不要……不要再……再杀那么多人了……还有,你把……这个……交……交……交给他……”
  牧野栖感觉到自己手中触到一件冰凉硬物,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对已生满了铁锈的小钹儿,是孩童玩耍之物,牧野栖心忖这大概是父亲幼时的玩物吧。
  楚清以目光示意牧野栖靠近些,她极为缓慢地道:“祖母……一直在寻找……你的小姑姑,却终无……结果,她的……后背有一条半寸长的疤痕,是……是小时候……摔的,你爹手下的人多,也许……也许有机会找到她……”
  说完身子微一抽搐,双目缓缓阖上,就此而逝。
  牧野栖静静握着铁锈斑斑的钹儿,默默无言,身躯凝如石雕。
  良久,他方抬起头来。此时断楚、鄂赏花已不知所踪,闻佚人也已重伤而亡,气氛悲怆哀伤。
  屈小雨的耳边回荡着闻佚人在生命即将消亡时所说的话:“我本想劝你……不要再试图替代……蒙敏去挽救牧野静风,但……我知道,与这些年来劝阻你的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你一直不愿给我机会,是因为……因为牧野静风……”
  是的,屈小雨之所以偏偏将客栈取名为“风笛客栈”,之所以一直独居而不成家,全是因为牧野静风之故。
  当年,屈小雨与蒙敏先后与牧野静风共处,屈小雨与蒙敏一样,对牧野静风芳心暗许,只是命运决定了与牧野静风走到一起的是蒙敏,屈小雨相信如果命运在十五年前略作改变,最终与牧野静风结为夫妇的就会是她,因为无论相貌、心智,她与蒙敏是那般的相似。
  甚至,对牧野静风的情,也与蒙敏一般无二。
  这是屈小雨心中一直无法化解的心结,江湖中人人皆知牧野静风与蒙敏比翼双飞,情意笃实,屈小雨对此自然也有所闻,除了些微羡慕与嫉妒之外,她心中更多的是向往。当蒙敏不幸被杀之后,屈小雨本已绝望的心重新燃起希望之火。这些年来,牧野静风入主风宫后,渐渐成为武林中人谈之色变的枭雄,而屈小雨却一直心存一愿,盼望有一天她可以改变牧野静风,就像当年牧野静风为夕苦暗害变得日正夜邪时蒙敏所做的那样,让牧野静风重新成为万众瞩目的侠者。
  她知道这些年来,闻佚人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她,对她照顾备至,许多事情都顺依她,包括将客栈命名为“风笛客栈”,谁都知道“笛、风”二字可能会招引来的事端。
  她也知道闻佚人今日为什么要挡在楚清身前,他定是想到了当楚清有危险时,屈小雨是最可能挺身而出的人,何况她所处的位置亦便于出手,一旦她出手拦截鄂赏花,极可能遭害不幸,所以闻佚人便选择了抢在屈小雨之前挺身而出。
  也许,在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做出几次在别人看来不可理喻,而在自己看来却理所当然的选择,屈小雨是如此,闻佚人也是如此。
  当牧野栖的目光扫过阿雪与段眉时,看到她们两人都默然无语,只是阿雪的沉默中,隐含了恻隐之情,而段眉的表情则要复杂得多。
  段眉古怪一笑,道:“原来任少侠就是牧野静风之子,我道昨夜风宫的人怎么会那么快发现我们的行踪,现在一切不言自明了。不过牧野公子这么做,未免显得多此一举,以牧野公子的武功,我们孤儿寡母又岂能应付?要取什么,径直取走便是了。”
  牧野栖本就神伤悲痛,听得此言,立即冷声道:“如果在下真的有叵测之心,你又岂能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