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者:龙人    更新:2021-11-25 15:51
  良久,方道:“有些事情,只要存在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就不允许对它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他伸出宽大的手掌,对楚清道:“把包裹交给我吧。”
  楚清下意识地一把抱住了包裹,泣声道:“不,不能…….”
  男人叹息一声,轻抚楚清纤弱的双肩,温柔地道:“给我吧。”顿了一顿,他又道:“阿清,你是个明白事理之人,其实…….我又何尝能轻易割舍?也许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们还能见到风儿…….”他将包裹一点点地抽出,楚清一点点地松脱,她那美丽的脸庞溢满泪水!
  男人抽出包裹,看了看楚清,然后转身向牧野静风的小屋走去。待他走到床前,牧野静风仍沉睡着,一张小嘴不时地“喀吧”几下,也许正在睡梦中品尝着什么美味。
  男人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儿子,他心中升起了一种自豪,一种父亲的自豪感。牧野静风从二岁开始就一个人睡在这间小屋中,他从未哭闹过,以前还需要楚清哄一哄才能入睡,后来就常常一个人玩着玩着,便独自睡去了。
  他心中暗道:“不愧是我牧野笛的儿子!”
  牧野笛忽然抬起右手,向牧野静风轻轻一挥。牧野静风便一下子睡得更沉了!
  牧野笛取出一根长长的束带,抱起牧野静风,将他背于背上,然后捆扎停当,这才走出小屋,来到楚清所在屋子的窗前,低声道:“阿清,我走了,家人问起,你便按照我说的讲!”
  他不敢大声说话,因为在这宅第中,住了上上下下不少于两百口人,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他本是一个没有家的江湖人,楚家是书香门第,能容纳他并视他如家人,已让他感激不尽,他不想让其他人再为他以及他的儿子担心。尤其是楚清的双亲,如果他们两位老人家知道牧野笛要去何处的话,他们是绝对不肯答应的!
  楚清没有回答。
  牧野笛又将话重复了一遍,屋内仍没有回答声,却响起了极力压抑的抽咽声。
  牧野笛轻叹一声,倏地双足一点,便如翩飞惊鸿,几个起落,已消失于庄外!
  屋内,楚清终于支撑不住,低呼一声:“风儿…….”便已软软倒地!
  当天色微明之时,牧野笛已置身于一片密不透风的丛林之中,从枝叶间隙中向远处望去,可以看到数里之外的一座万仞高峰!那便是不应山。此时,牧野笛已在离自己家有二百余里之距的地方了!
  一夜风驰电掣般的疾行,牧野笛额头已见汗,但进了这片丛林之后,他仍是不肯停歇,沿着几乎不算路的路向不应山疾行!到后来,连这样的路也不复存在了,牧野笛在乱石,古木,杂草丛中艰难地前行。
  将近午时,他便到达了一处绝壁之下,仰头望去,只见云雾缭绕,似乎这绝崖将一直延伸到天际!牧野笛在这儿停下了脚步。
  稍事喘息,他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一尺来长,有数个孔洞,中空--原来竟是一管笛!
  只是这管笛与一般的笛大大不同,细细看之,便可知是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骨骼磨琢而成!所以笛子的粗细并不完全相同。骨笛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一种幽蓝色的光,极为奇特!
  牧野笛抬头看了看绝壁,然后便吹响了骨笛。
  这笛声与寻常的笛声之悠扬清越全然不同,显得颇为粗犷激越由于凝入了牧野笛的不凡内力,自然传得极远!
  片刻之后,他停下了吹笛,默默地抬头注视着绝壁。
  难道笛声能给他带来什么吗?看他的神情如此专注,似乎应该如此。
  过了一阵子,竟有一根绳索从云雾缭绕处穿将而下!任谁见了这一幕,都会大吃一惊,惟有牧野笛平静如常。
  绳索越垂越低-----原来此绳索并不是真正的绳索,而是粗粗的蔓藤!下来的蔓藤在离地三尺的地方停住了。
  牧野笛抓住蔓藤,用力摇了摇。少顷,便见蔓藤开始上升,牧野笛仍未松手,任蔓藤将自己吊上绝崖!
  他的身影渐渐地没入云雾之中!
  上升了足足有四十几丈,蔓藤终于停止了上升。
  牧野笛心知此时已近崖顶了,于是他抓住蔓藤,猛一借力,人便已倒翻而上!飘升二三丈高度,眼前可见绝壁已到了顶端,上面是一颇为平阔的平台!
  牧野笛一拧腰,身影一晃,已向平台飘然折落!还没待他站稳脚跟,便听得一声大吼,一团黑影从一侧向他疾扑而上!
  牧野笛心中一惊,不及多想,脚步一错,身躯平平倒滑而去!黑影便扑了个空!
  牧野笛定神一看,这才知袭击自己的是一只高大无比的人猿!看上去比寻常的人猿要高大许多。
  大人猿没有得手,气得捶胸顿足,大吼一声,又向牧野笛扑来!牧野笛正待出手应对,却听得一苍老的声音喝道:“大呆,休得无礼!”
  这大人猿闻声而止,向牧野笛呲了呲嘴,便一个跟斗翻出去了。
  牧野笛听得喝声,身躯一震,转过身去,向声响处望去,只见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端坐于地,一件粗麻宽袍将他显得有些枯瘦的身躯遮了个严严密密,这逾发显得他的瘦小。
  牧野笛一见此人,立即觉得喉头一哽,鼻子一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呼道:“师父!我…….”下边的话竟说不下去了!他跪在那儿,恭恭敬敬地叩了九个响头,情绪这才稍稍平静下来,哽咽道:“不肖弟子牧野笛拜见师父!”
  那须发皆白之老者显然也颇为激动,颌下长须轻轻拂动,但他的声音却显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平静:“你过来吧!”
  牧野笛依言起身,走至师父身边,他已整整六年未见过其师一面,此时自是百感交加,难以自己。老人慈祥地看了看牧野笛,缓声道:“把孩子先放进屋子里。”他没有问牧野笛背上的孩子是谁,似乎他已知道孩子是谁了,又似乎是无论孩子是谁,他都不会在意。
  说是屋子,其实是一个前半部分是草棚,后半部分是岩洞的一种独特结合体。
  牧野笛走进草庐,看到的一切都与昔日没有什么不同,可一切又都有了变化。
  牧野笛将牧野静风解下,然后将他轻轻地放在一张床上,这床最特殊的地方就是远比一般的床要低上许多。因为,牧野笛的师父空灵子半身不遂,床位低些方便于起居。
  牧野笛退出草庐,行至空灵子身前,空灵子指了指地上,示意他坐下。
  空灵子道:“笛儿,你尚未查寻到六个逆徒的行踪吧?”
  牧野笛一惊,道:“师父你是如何得知的?”
  空灵子道:“听到你的笛声,我便知道结果了,所谓声由心生,你的笛声有一种抑郁之气,为师如何能不察觉?而且为师还能听出你并未能练成‘混沌无元’!“
  牧野笛更是吃惊非小,他愧疚不安地道:“弟子无能,这些年来,除了探知夕苦师…….夕苦已死外,对其他诸…….诸人竟是一无所知。”
  空灵子听他仍是一不留神就欲称夕苦诸人为师兄,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你总是太过仁厚笃实,宁可天下人负你,亦不愿负天下人。他们六人欺师灭祖,你若再视他们为师兄,便有纵恶之嫌了。”
  牧野笛恭声惶然道:“弟子知错了。”
  空灵子缓缓地道:“这也算不得什么错。”
  牧野笛略略迟疑后道:“弟子下山后已…….已有妻室,所以…….所以未能练成‘混沌无元’,弟子辜负了师父的厚望,请师父降罪。”
  空灵子自言般地轻声道:“原来如此。“顿了一顿,又道:“我道为何你未能练成‘混沌无元’,以至于你的笛声仍是无法超越嗔怒,原来其中有这个原因。”
  他淡淡一笑,又道:“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一定是哪位女子有恩于你,你不愿负她,才作如此选择的,对不对?”
  牧野笛沉没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未开口。
  空灵子道:“你是我一天天看着长大的,你的性格为人我如何不知?你不会被威逼利诱所压倒,却常常屈于别人对你的恩义。”
  牧野笛本是担心师父会怪罪他为了儿女私情而坏了大事,心中也早就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但没想到师父却如此了解他,理解他,不由很是感动,念及师父对他十数年来的养育之恩,鼻子竟一酸,一股热热的东西直涌上来。
  ※    ※    ※
  五年前,牧野笛奉空灵子之命,离开不应山为师父清除六个叛逆之徒,孰料除了最小的师兄夕苦在牧野笛初入江湖不久便已死亡之外,其他五人都是踪迹全无!
  在这一年中,他几乎他踏遍了大江南北,关内塞外,南疆北国…….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江湖中人渐渐留意到这喜欢身着白衣,手持骨笛的年轻人,只是谁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更不知道他浪迹天涯不停奔波为的又是什么。
  一年过去后,他只好回不应山复命,当时他人在川蜀之境,离不应山尚有四百里之遥,牧野笛便星夜兼程地往回赶,为了节省时间,他常常不由官道而行,而是尽取直线行之。
  一日,他在攀越蜀鄂交界处一座无名山时,行至山腰,忽觉全身无力,先还不甚在意,但越行越是艰难,行到山顶时,忽然眼前一黑,载倒在地。便在此时,山那边恰好有一年轻的绝色女子走了过来,她看见不远处有人突然载倒,不顾细想,匆匆赶了过来,走近一看才知晕倒于地上的是一个俊朗至极的年轻人,尤其是他那与众不同的鼻梁,更是有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