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绥军总指挥部。
  气氛压抑，
  一只精致的白瓷茶杯碎裂在地，残片溅开，没人敢去收拾。
  阎锡山背着手，站在窗前，一言不发。
  他那身裁剪合体的军装，此刻也掩不住身上散发出的阴沉气息。
  良久，一名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高级军官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总座，这个林无悔，太猖狂了！”
  “不经请示，擅自攻击我晋绥军编制内的保安团，这是公然挑衅！”
  “依我看，必须立刻上报重庆，把他送上军事法庭！”
  “军事法庭？”
  阎锡山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声音却冷得像冰，“然后呢？”
  “让重庆那帮人看我们的笑话？”
  “还是逼着八路军跟我们彻底翻脸，让日本人坐收渔翁之利？”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心腹将领，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一个保安团而已。”
  阎锡山走到巨大的沙盘地图前，拿起一根细长的指挥杆，“高寿国那种货色，留在钱口镇，是祸害。”
  “林无悔替我们清掉了，我们还得谢谢他。”
  “可是总座，他这是在打您的脸！”那名高官急道。
  “脸面？”阎锡山冷笑一声，指挥杆在地图上轻轻一点，“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这个林无悔，厉害就厉害在这里。”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给手下人消化的时间。
  “他对楚云飞的358团，客客气气，保持距离，因为他知道那是我们晋绥军的精锐，是我的心头肉，动了，就是全面开战。”
  “可他对钱口镇的保安团，却雷霆万钧，毫不留情。”
  “为什么？”
  “因为他算准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武装地痞，我阎锡山，舍得。”
  阎锡山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他这是在用高寿国的脑袋，给我提个醒。”
  “他知道，我也知道，我们和八路军，现在只能斗而不破。”
  “他把这个‘度’，拿捏得死死的。”
  那位高官听得后背一阵发凉，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原以为林无悔只是个作战勇猛的莽夫，现在看来，这人对政治博弈的理解，其敏感和老辣程度，简直令人心惊。
  “此子……已成气候。”高官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不能再任由他这么发展下去了。”
  “当然不能。”阎锡山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指挥杆在地图上移动，最终停在了大孤镇的位置上，“传我的命令，驻守大孤镇的那个团，即刻换防，调走。”
  “调走？”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大孤镇是晋西北的一个重要据点，虽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但位置很关键。
  一旦晋绥军撤走，那里立刻就会成为一个防务真空，日军随时可以长驱直入。
  那位高官看着地图，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亮了。
  “总座高明！”
  他失声喊道，语气里充满了恍然大悟后的敬畏。
  “大孤镇周边……河西村！林无悔的猛虎团驻地，就在大孤镇的侧翼！”
  阎锡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高官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我们一撤，日军为了拔除我们晋西北防线上的钉子，必然会进占大孤镇。”
  “而一旦他们占领了大孤镇，就等于在林无悔的身边插了一把刀！”
  “为了消除侧翼威胁，日军下一步，必定会对河西村的猛虎团动手！”
  会议室里，其他将领也纷纷反应过来，看向阎锡山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总座这一手‘借刀杀人’，实在是妙啊！”
  “林无悔要是打赢了，就等于替我们狠狠教训了小鬼子，减轻了我们正面的压力。”
  “要是他打输了……哼，一个心腹大患，就这么兵不血刃地被除掉了！”
  “无论输赢，我们都稳赚不赔！”
  一时间，指挥部里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心照不宣的低声赞叹。
  阎锡山听着手下们的恭维，脸上古井无波，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沙盘。
  林无悔……你这个小狐狸，这次，我给你找了个真正的对手。
  我倒要看看，是你这只猛虎的牙口利，还是日军的刺刀更硬。
  ……
  与此同时，河西村，猛虎团驻地。
  训练场上喊杀声震天，战士们的精气神，一天比一天足。
  团部里，张虎正一脸兴奋地向林无悔汇报。
  “团长，第五个加强营的架子，已经搭起来了！”
  “您从旅里各团换来的那些老兵，真不是盖的，个顶个都是好手。一塞进去，整个营的骨头立马就硬了！”
  “我估摸着，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磨合，就能拉出去打硬仗！”
  林无悔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用几十门自己“造”的迫击炮，换来几百个经历过血火考验的战斗骨干，这笔买卖，怎么算都血赚。
  “五营的营长，定下来了吗？”林无悔问道。
  “呃……”
  张虎脸上的兴奋劲儿褪去了一些，挠了挠头，“团长，正想跟您说这事呢。您看，让谁上比较合适？”
  “柳成。”林无悔不假思索地吐出一个名字。
  “柳成？”张虎愣住了，“团长，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柳成虽然也是老兵了，可他一直带着工兵连，挖挖坑，埋埋雷还行，这带兵冲锋陷阵，他没经验啊。”
  ”五营可是咱们的新拳头，让他带，我这心里有点不踏实。”
  林无悔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张虎的肩膀。
  “咱们扩编太快，干部底子薄。”
  “不可能每个营长，都跟你和林红梅一样，文武双全，能独当一面。”
  “现在这个阶段，能用，敢打，不出岔子，就行了。”
  林无悔转过头，看着张虎，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怎么，你还想让我再给你变出个跟你一样厉害的副团长来？”
  张虎被夸得老脸一红，嘿嘿直笑，蒲扇般的大手一个劲地搓着后脑勺。
  “团长您这么说，俺……俺都不好意思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那咧到耳根的嘴角，和几乎要翘到天上去的眉毛，明明白白地写着“高兴”两个字。
  “行了，就这么定了，让柳成上。你多带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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