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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作者:三田诚    更新:2021-11-25 15:47
  在相隔数百年後,依然企图让观看者自杀的意图。树想像著以那种方式达成的目的,实在思心到让他的皮肤泛起鸡皮疙瘩。
  「那……安缇莉西亚小姐,是因为这理由接下这份『工作』……」
  「……啊?」
  就在这时——
  树的右眼嘎吱一声地扭曲了。
  「…………!」
  「树!?」
  即使安缇莉西亚冲过来,树还是蹲在地上。右眼传来突如其来的剧痛与灼热,视神经直接被烧炙的感受让树发出呻吟,当他好不容易抬起头时,安缇莉西亚捣住嘴巴。
  「树……」
  「我、我没事,只是右眼有一点痛。」
  岂只有一点——因为树的手指掐进皮肤里的关系,眼罩下仿佛流泪般滴下了鲜血。
  正温柔抚摸眼罩的安缇莉西亚僵住了。
  「右眼……?难道……」
  她转头望向连接前厅的通道。
  「只有那个阴阳师留在肖像画前面吗?」
  树也领悟了她的意思而浑身战栗。窗外的夕阳已经下山了,人在那幅画面前会死亡的条件,这样一来不就齐全了?
  树追在狂奔而出的安缇莉西亚身後,奔向通道。
  「——被人抢先一步了!」
  然後——
  前厅的空气,早已变得截然不同。
  4
  想着死亡(注:拉丁语,意为死亡的象徵/警告,是文艺复兴时期绘昼的主题之一)。
  想着死亡。
  想着死亡。
  想着死亡。
  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
  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
  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
  只有这个声音正在回响。
  在耳朵深处、在鼓膜内侧、在头盖骨下的深处。
  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那不成声的声音、不成言语的话语,在树脑海中呢喃著。
  他的手指颤抖、牙齿喀喀交击、膝盖在发抖,冷汗从喉咙滴落。
  ——死亡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那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告诉树。
  ——用这手指挖进眼窝,把脑髓扯出来吧!
  ——咬断舌头,因为涌出的鲜血窒息吧!
  ——打破玻璃,割裂咽喉吧!
  那都是树连想都没想过的致死方法。脆弱的生命,永远的死亡,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如此盼望,战栗不已。
  「啊……」
  手臂动了。
  「啊……啊……」
  手指动了。
  「啊……啊……啊……」
  死亡是温柔的。
  死亡是仁慈的。
  死才是幸福。
  来吧——你选择的是哪一种死法?
  「来吧,斯伯纳克!统治五十军团的强壮大侯爵!』
  突然之间——
  仿佛要打碎那个询问声似的,闪耀的言语轰然响起。
  树的四周产生肉眼看不见的障壁,堵住了死亡之声。一个狮头人身的战士——与安缇莉西亚站在障壁中央。
  「树?你还没死吧?」
  安缇莉西亚轻轻摇摇头问道。
  「……嗯……嗯,总算……」
  树整个人趴在地上,勉强回答。冰冷的亚麻油毡地板,简直就像泥沼般不可靠。
  这里无疑是前厅没错。
  但是,此处已明显地化为异界。
  空气中充斥著混浊的瘴气,沉重的气息。透过眼罩,树看见变质的咒力宛如降霜,侵蚀著世界。
  (咒波污染……)
  这是他至今曾体验过好几次的魔法禁忌,侵蚀现实的魔法现象。
  可是——
  (有什么地方……)
  有某种感觉让树很在意。这次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就咒波污染来说,咒力的流动未免太过整齐。
  为了看出这点,树把意识集中在眼罩内侧,喉咙再度痉挛起来。
  「——!」
  在前厅深处,好几对发光的眼睛以肖像画为中心在地板上扩散开来。
  那些物体惨白到几乎会让人错看成白雪,表面显得很光滑。
  是骨头。
  骨头、骨头、骨头。
  骷髅群喀啦喀啦作响,发出嘲笑。肋骨的团块发出喧嚣的声响,手、脚、手指、颈部的骨头同样满溢得到处都是,前厅被骨头染成异样的惨白。
  其中——
  「社长。」
  受到四只猫守护的青年,就站在在这片光景中。
  「贪婪阴阳师,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试著祓除看看而已。看来这个咒式一旦发动,直到有自杀者出现为止,都会一再劝诱对方呢。」
  他的侧脸也转为苍白,这名青年也遭受了树听到的死亡邀请。
  「那就由我接收了。」
  安缇莉西亚强而有力地宣言。
  「弗内乌!吃了它们!」
  她命令一下,银鲛便冲出障壁。
  正当银鲛露出狰狞的利牙,要咬碎在地面蔓延的头盖骨时,一张灵符挡在魔神面前。
  「阴阳师!」
  「猫屋敷先生!」
  [这可是——(阿斯特拉尔)的工作啊。」
  无视抗议的声音,猫屋敷手中唰地并列著数张灵符。
  「疾!」
  他以两只手指划向空中,纵四线、横五线——结下讨伐邪恶的早九字刀印。
  猫屋敷在早九字正中央放出鲜红的灵符,符纸上以水银链制的朱墨写著「急急如律令」。
  此符名为泰山府君炎罗符咒。
  灵符在半空中召唤出地狱的烈炎,有如怒涛般包围白骨群。
  「…………!」
  但是,树却看到了。
  白骨没有後退。不仅如此,在烧毁它们的火焰中,白骨的数量还增加了。
  「什么……」
  猫屋敷吃惊地说。
  「那就直接攻击肖像画吧!」
  弗内乌宛如从海面跃起般纵身飞起,袭向肖像画。
  异变就发生在银鲛即将击中肖像画前。
  弗内乌的利牙,刺向自己的身躯。
  伴随纸张般破裂的声响,魔神从腹部到尾巴为止惨遭撕裂。灵体的黑色鲜血与内脏散落开来,前厅一时间下起漆黑的雨。
  「居然能让七十二柱魔神……自尽……」
  安缇莉西亚茫然地低语。
  趁著这个空档,一具头盖骨飞向少女。
  「啊——!」
  「安缇莉西亚小姐!」
  树霎时飞扑过去,肩膀掠过一阵灼热。
  骷髅紧咬住他的肩头。高雅的黑色西装下,当场渗出鲜血。
  「——树!」
  安缇莉西亚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遥远。
  世界,染成了白色。
  *
  ——想著死亡。
  有谁正这么说。
  死亡堆积在那里。无关乎小孩、老人、男人、女人,那里堆积著大量的尸体与腐臭。
  恐怖的是,那里有的并不仅是死亡。
  有与尸体同样痛苦却还活著的人。
  有人得了不治之症,或是因为腐败的伤口而发出呻吟,却还活著在地面爬行。
  ——想著死亡。
  有谁再度这么说。
  那是个战乱的时代。
  是个人人都饥饿、受伤,却无法死得痛快的时代。
  生命比想像中更强韧,即便流著血、得了病,直到断气为止却还有很久很久。死亡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轻易触及。
  ——想著死亡。
  有谁第三次这么说。
  有一个老人站在那里。
  他手拿画布、捏烂颜料,只顾著挥舞画笔。
  眼中充满血丝,皮肤裹著明显浮现的骨骼,呼吸变得如丝线般细微,却依然挥动著画笔。
  他所描绘的是——
  老人这般描绘著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尝不到、摸不到的:—
  老人描绘的事物是——
  尽管如此,老人这般描绘的理由是——
  他的目的是——
  ——树看到了,他的目的是什么。
  *
  「树——!」
  安缇莉西亚抱著少年的身体呐喊。她很害怕,甚至不敢摇晃少年,而头盖骨在咬住少年的
  下个瞬间随即崩坏。
  当她拍去少年身上的骨灰时,有个声音对她说:
  「让我看看他。」
  「阴阳师。」
  白骨群在不知不觉间退开,猫屋敷来到他们身旁。斯伯纳克制造的不可见障壁,不会阻挡
  没有加害意图的人。
  居然擅自利用别人的结界!安缇莉西亚忍住这句怒吼,在一瞬间的迟疑後,将树的身体托
  付给青年。
  「——刚刚那具头盖骨,直接对社长发出了死的呢喃吧?」
  猫屋敷诊断道。「喵~」他脚边的花斑猫,属於知性派的青龙也点点头。
  「不要紧的。因为社长对咒力的抵抗性格外的高,因此只要没有立即死亡,应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是……吗?」
  「嗯。」
  安缇莉西亚发出安心的叹息,身旁的猫屋敷将目光转回障壁之外。
  「安缇莉西亚小姐也看出这个手法了吧?」
  「大致上来说是的。」
  安缇莉西亚也定睛注视著蠢动的白骨。
  这是——强烈的思念。
  几乎已经物质化的思念,透过这幅肖像画得到肉身。驱动它们的咒力,大概就是自杀者的生命。数百年来,在这幅画面前自杀的人数不知道有多少。
  但这幅肖像画,将那些自杀者的生命转换成咒力累积在画中。
  「这根本不是咒波污染,而是构造缜密到令人恐惧的咒物。」
  安缇莉西亚讶异地皱起眉头。
  「从以前开始我就在想——你们到底和(协会)结了什么仇?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等级E的『工作』」
  「哎呀——你没听说吗?」
  「什么?」
  「不,这个……我还以为(盖提亚)会接下这件等级低的『工作』,一定是受到(协会)什么指使呢。」
  「别开玩笑了!」
  安缇莉西亚一口否认。
  「你居然以为我们(盖提亚)会答应那种暗盘交易!不过……这代表你们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吧?像是(协会)的指使啦、把这种『工作』伪装成等级E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