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天降奇兵
作者:明日    更新:2021-11-25 14:13
  远处的营地忽然热闹起来,传来女子歌声,原来楚月得知金主将至,兵士们辛苦训练许久,也该放松放松,便带族里的未婚少女来大营联欢慰问。
  刚好明日也下令休整,小俩口倒想到一块了。
  身为主帅,自当与卒同乐,明日与楚月携手归营,又激起一片欢呼声,怕是欢迎郡主更多些。
  但见两营中间的空地上篝火熊熊,饮食丰盛,楚月自然考虑周到。
  除去巡逻警戒的小队,其余将士都来了,营中乐手打起鼓点,几百名女真少女花蝴蝶般地在兵士们中间飞舞扬歌,到处欢声笑语。
  她们默契地一分为二,分别融入两营。
  不要看这些海州子弟对女真男人没甚么好感,与女真少女们倒相见甚欢,相比之下,圣娘娘营竟比郡马营更受少女青睐。
  原来海州子弟与她们中不少在订婚宴会上就相识,作为挞懒族人,她们自然对姑爷的亲族格外热情。
  女真少女本就奔放,海州小伙们哪里吃得消,看情形发展下去真有可能冒出不少对情侣。
  明日心中一动,楚月或许又为自己解决了一道难题,婚姻——确实是民族融合的上佳手段。
  “好娘子,你真是上天送给我的宝贝!”他大喜之下,拉住莫名其妙的小娇妻入场舞动起来……
  鼓声热烈,身边共舞的男女越聚越多,一大半是舞姿笨拙的海州子弟,不时惹起旁观的兵士起哄的笑声。
  明日与楚月旋转着,头顶的闪闪银星开心地眨着眼睛,仿佛看到了华夏各族和睦相处的喜人前景。
  忽然,场外一阵骚动,率队巡逻的忽里赤出现了,表情慌乱地穿过人群寻来。
  明日与楚月停舞,诧异地对视一眼,发生何事,令渐具大将之风的忽里赤如此沉不住气?
  忽里赤递给主帅一卷小纸,又耳语几句。
  明日亦脸色大变,急忙将纸条展开,借篝火去看,全是他看不懂的契丹文,他却识得大金上层才有的印记,双手不由颤抖起来:忽里赤报来的竟是一个惊天消息!
  却是巡逻队遇一夜骑者,觉得可疑而俘获,搜得此信,大金境内通用汉、女真、契丹三种文字,故军中有看懂者。
  原来是一封密函:镇守大同府的大金元帅右都监耶律余睹,约云中、河东、河北、燕京等地契丹掌军者,欲趁金主南巡之机,于三日后同时举兵,尽屠女真人,反金复辽!
  明日忙将信纸递给楚月,心中未免有些疑问。
  大金元帅右都监位列金军元帅府都元帅、左右副元帅、左右监军、左右都监七大核心之一,可谓位尊权重。
  耶律余睹此人,明日亦有耳闻,原是辽宗室大将,后降金,累立军功,深受金主器重,好好地怎么叛了?
  但楚月面上的震惊证明事态严重,她更看到一条重要细节:耶律余睹与燕京统军萧高六约好,各派精兵一万,势必截杀金主及各重臣于居庸关前,时间就定在举事前夕,造成群龙无首之局!
  明日心中大动,这一事件,无论是对宋人来说,还是对图大计的挞懒来说,都是一件可以化为己用的好事,他该怎么办?
  你大爷!命运又将一道难题甩到了面前,他肚中呻吟一声:老子又该怎么办?
  夹在汉人、女真人之间已经让他够难受的了,现在又冒出了契丹人。
  反金复辽?说得好听,历史上喊类似口号的就没有成功过,他是坐观其变、是举报揭破,还是推波助澜……
  楚月皱着眉头,显然亦在思索同样的问题,时间紧迫,通知父王已经来不及,眼下唯一能对此事做出应变的,就是她的夫君——明日。
  她决定不发表自己的意见,无论他作出什么决定,她都支持。
  忽闻场内的少女小伙们一阵骚动,齐齐抬头惊呼,又发生了何事?
  明日仰脖望去,只见一颗白耀巨硕彗星拖着长长的彗尾,划破夜空,往东方扑去!
  “天垂象,见吉凶!彗星——主兵丧,除旧布新之象,余灾不尽……”明日依稀记起马绉与他讲过的天象占辞,这么巧!第一次有点信了。
  他亦因此作出了一个连楚月也感意外的决定,大喝一声:“众将士听令,即刻停止休整,连夜开赴居庸关!”
  趁着夜色,明日亲率一千五百余将士,轻骑而出,人衔枚,马摘辔,悄无声息地直奔居庸关。
  次日天光,明日仅带数名荒岛旧部作为亲随,携手楚月,攀上临近关隘的最高峰。
  几名亲随散开警戒,他手举千里镜,南顾北望,叹道:“好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所在!”
  但见两山夹峙,绝谷累石,层峦叠嶂,悬崖峭壁下,危临纵沟,林深邃险,一水旁流,艰折万状。
  中间那绵延数十里的古道——俗称关沟,便是南俯燕地、北拒塞外——“天下九塞,居庸其一”的居庸关了。
  他第一次觉得古人造语毫无夸张,数月前虽来去过关,却在山谷,今登其峰,方见天下绝险气势。
  而脚下的山头,亦仿佛那起伏山涛中的孤岛,令人顿生摇摇欲坠之感。
  如此天险,若是被汉人掌握在手,又怎惧铁蹄踏踏的北方民族?
  楚月却另有一番感悟:“壮哉!‘绝反水连下,群峰云共高’,大唐高适笔下的美景,自家也是第一次见哩。”
  浓秋的山岗上野草葱黄,漫野枫叶,红波翠浪,她玉嫩纤手拉住一粗糙的酸枣棵子,折一枝鲜灿山花,人花相映,分外妖娆。
  明日不由脱口而出:“正是‘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楚月乍闻后世伟人的名词,惊艳闪眸:“臭小子,你又来惑人哩,此句前无古人,却意犹未尽,给本姑娘完整作来!”
  “好姑娘,小的笨口偶得一句,再也作不出了……”明日哪记得全词,叫声“姑奶奶”,一笑而过,谈起正事,“月儿,若是你来截杀郎主,会施以何策?”
  楚月转回神,凝视近处的居庸关南口,关外一马平川,沉思半晌道:“那信既落入我手,耶律余睹与萧高六联军不成,但一万之兵足以谋划伏击。郎主南巡,按例当有一军合扎猛安护驾,兵力三千,加上居庸关城守军两千,此刻这居庸关里不过五千兵马。叛军远道而来,为避海青儿,当与我部一样昼伏夜行,必是轻骑兵。若等圣驾出关、关卒不暇出救之时,以一万精骑围歼三千合扎猛安于平原之上,可是上策。然郎主出关必是白日,叛军形迹无法回避海青儿,所以若是我来谋划,必在关内伏兵!”
  明日叹服,愁眉微锁:“月儿灼见,我亦这般想,只是居庸关这么大,叛军会伏于何处?”
  楚月面上却漾开笑意:“自家给你讲个故事:我大金灭辽入关时,辽天祚帝曾以劲兵驻守居庸关,见大金官兵临关,辽兵设伏于一山崖之下,以为可诱敌深入,转败为胜。谁知天意不容,突然崖石自崩,戍卒压死,不战而溃,皆以为天助大金……”
  “多谢娘子指点!”明日豁然开朗,“我若是叛军,亦会再挑此处设伏,时机以郎主出关之时为最佳,正所谓‘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
  “呵呵,臭小子用词为何总是这般古怪绝妙?”楚月被他的贴切形容逗得莞尔一笑,随即轻蹙娥眉,“你仅握兵一千五百余,除去三成火头军与辎重兵,能战者仅千余,而铁浮屠在山地威力锐减,你又不与郎主大营通连呼应,自家怎地也想不明白,你凭甚么对付那一万叛军?”
  “铁浮屠力减,叛军轻骑兵何尝不是,月儿莫要忘了,铁浮屠儿郎曾上郁洲岛训练一月,而海州子弟更习于山地。我早已考虑,平原战中铁浮屠可以一当十,山地战中未尝不能以一当五,而叛军轻骑兵在山地中能以二当一已是不错,如此一算,无论哪种遭遇,敌我均旗鼓相当……”明日娓娓道出心中想法,又忍不住问,“月儿,我只奇怪,自那夜你让族中少女捎信给大哥:严密监控萧高六所部,不可打草惊蛇。至此,你还是第一次发问,我的想法你当真不想知道?”
  楚月却将粉鼻凑近山花长嗅,闭目不答,俏皮一眨。
  此刻亲随隐伏,四下空野,山色奇绝,秋风袭人,仿佛天地间只存在他俩。
  一种抑制不住的爱意涌上明日心头,忍不住吻了上去。
  楚月嘤咛一声,软在夫君胸前,花香、唇香在齿畔流连,衣袂飘拂,身体轻荡,真个欲成仙矣。
  良久,楚月方躲开他的刁舌,和羞告饶:“臭小子,你肚里几条小虫怎逃过自家法眼:耶律余睹之叛,虽时机尚可,然联络过广,战线过长,反而事易泄露,实犯兵家大忌,一旦举事,必然观望者众,呼应者少,必败无疑。本来爹爹大计若逢其会,当风云际转,得利趋胜。只是爹爹尚准备不足,无法化为己用。但对于翅膀未硬、急欲自立的郎君你,却自然不肯放过这建奇功、邀圣宠、丰羽翼的大好机会,奴家讲得可对?”
  “娘子真是我肚里的小虫!”他难得听她自称“奴家”,喜得又在小娇妻的芳唇上偷啄一口,“可你也只猜中其一,为夫动机其二则是练兵。有道是‘上阵一回,抵练十年’,那五百海州子弟乃日后圣军精英,只靠铁士九项训练,不经沙场实战如何成材?天送个机会在眼前,我本意不管野战山战,此次平叛由二个铁浮屠儿郎带一个海州子弟,如此可以相互关照,又可融生沙场上的生死之交。动机其三是观彗星有感,若破叛军弑主图谋,则可消弭各地契丹人叛乱之心,阻止兵灾,拯救无辜生灵。至于我为何不连通郎主大营,一来出奇兵不可露痕迹,二来欲独贪大功,三来便是检验秘密军器于实战中的运用……”
  “哦,郎君果然英明,奴家尚未想到怎么多哩……”聪明的女子总会装傻,见他洋洋自得,楚月狡黠一笑,作出恍然之态,却又现忧色,“明日,难道你还要坚持‘不妄杀’么?恶战就在眼前,即便有神奇军器助阵,一场杀戮也是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