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关附近，日军第二十师团临时指挥部。
  烟雾缭绕，呛人的烟草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
  川岸文三郎中将烦躁地在狭小的指挥部内来回踱步。
  脚下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墙壁上挂着的作战地图，乏驴岭的位置被红蓝铅笔反复涂抹，显得格外刺眼。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野战电话，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焦虑。
  航空队那边，应该有结果了吧？
  十架战斗机！截杀一架毫无防备的运输机！
  那个朱豪，这次总该死透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指挥部里的参谋们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的师团长。
  突然！
  “铃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猛地响起，打破了压抑的沉寂！
  川岸文三郎几乎是扑到了电话机旁，一把抓起了听筒。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摩西摩西？！”
  “这里是华北方面军第一飞行大队，我是铃木。”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
  是铃木贞一大佐！负责指挥那十架增援飞机的指挥官！
  川岸文三郎精神猛地一振，握着听筒的手都收紧了。
  他强压着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啊！铃木君！辛苦了！”
  “情况怎么样？那个……那个朱豪……解决掉了吗？！”他急切地追问，几乎屏住了呼吸。
  电话那头的铃木贞一似乎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轻松和得意。
  “报告川岸文师团长阁下，任务……基本完成！”
  “刚刚第三飞行中队的飞行员们已经返航报告。”
  “虽然遭遇了支那军战斗机的顽强抵抗，但帝国飞行员作战英勇！”
  “我方仅损失三架战斗机，便成功击落了所有护航的支那战机！”
  “以及……那架企图逃跑的运输机！”
  “轰——！”
  川岸文三郎感觉一股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冲遍全身！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朱豪！那个心腹大患！终于死了！
  被蝗军的飞机打成了碎片！死无全尸！
  “太好了！太好了！”川岸文三郎几乎要跳起来，脸上的肌肉因为兴奋而微微抽搐。
  但他还是强行保持着一丝理智，追问道：“铃木大佐，你确定吗？确定击落了运输机？”
  “哈依！”铃木贞一的语气十分肯定。
  “返航的飞行员亲眼所见！运输机在空中解体，化为一团火球坠落！”
  “绝无生还可能！”
  “哟西！哟西！”川岸文三郎兴奋地连连点头，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连日来的憋屈和愤怒，都随着这个消息烟消云散了。
  “铃木大佐！干得漂亮！真是太感谢你了！”
  他对着话筒，语气热情洋溢，甚至带着一丝谄媚。
  “等战事稍歇，我一定！一定请铃木大佐好好快活快活！”
  “城里的花姑娘，随你挑！最好的那种！”
  电话那头的铃木贞一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呵呵……川岸师团长太客气了。”
  “为帝国效力，是卑职的分内之事，不敢言谢。”
  “不过嘛……”铃木话锋一转，语气暧昧。
  “花姑娘什么的……倒是可以期待一下，哈哈哈！”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川岸文三郎拍着胸脯保证。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川岸文三郎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他转过身，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和狰狞。
  “都听到了吗？！”他对着指挥部里的参谋们大声宣布。
  “朱豪！那个该死的支那将军！已经被我们击毙了！”
  “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啊！”
  指挥部里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声。
  “太好了！师团长阁下英明！”
  “终于除掉了这个心腹大患！”
  “帝国的勇士万岁！”
  连日来的阴霾，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
  川岸文三郎得意地笑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他甚至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向方面军司令部报捷，如何将这份功劳最大化。
  就在这时！
  “铃铃铃——！”
  桌上的电话，如同催命符一般，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川岸文三郎，眉头猛地一皱。
  谁？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打电话来？
  他有些不耐烦地拿起听筒。
  “摩西摩西？”
  “川岸文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如同冰封般寒冷，却又蕴含着火山般怒火的声音！
  这声音……是板垣征四郎？！
  川岸文三郎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板垣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干什么？
  “哈依！我是川岸文！”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
  虽然同为中将师团长，但板垣征四郎无论资历还是名望，都在他之上。
  而且，第五师团是日军最精锐的甲种师团之一，地位超然。
  “板垣师团长阁下，请问有何指示？”
  “指示？！”板垣征四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暴怒！
  “川岸文！你这个蠢货！！”
  “你告诉我！你派飞机去截杀朱豪，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为什么？！”
  板垣的咆哮声，如同惊雷般在川岸文三郎耳边炸响！
  川岸文三郎懵了。
  通知你？我为什么要通知你？
  一股无名火，瞬间从川岸文三郎心底蹿了上来！
  刚刚被铃木大佐“报捷”带来的喜悦和得意，被板垣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搅得荡然无存！
  他强压着怒火，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板垣阁下！请注意你的言辞！”
  “我也是帝国的中将师团长！你我平级！”
  “我执行方面军司令部的命令，截杀支那将领，何须向你汇报？！”
  “板垣中将，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
  川岸文三郎的火气也上来了，直接怼了回去。
  都是师团长，凭什么你板垣就能对我颐指气使？
  老子刚立了大功，正得意呢！
  “八嘎呀路！！”电话那头的板垣征四郎，似乎被川岸文三郎的顶撞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蠢货！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板垣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嘶哑尖锐！
  “你以为你立了功？！我告诉你！你派出去的飞机！打掉的根本不是什么支那护航战机！”
  “那些……那些全都是我从阳明堡派出去的飞机！！”
  “是你的人！打掉了我的飞机！！”
  轰——！！！
  板垣征四郎最后那几句话，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狠狠劈在了川岸文三郎的天灵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