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胡平    更新:2021-11-25 13:54
  票子半新不旧,平平整整,和日常花销的钱没什么两样。
  孟地把钱一把敛在手里,塞给张松,又往机器里捅进了第2张卡。动作非常果决。
  “你疯啦?”
  老松情绪激动,攥住了同伙的手:“你再这么干,闵哥得跟你急!”
  “有什么急的?”孟地不满意地甩开他,脖颈发粗,“太顺了!”
  “见好就收吧!”
  孟地恶狠狠推他一把:“没事!你盯着外边就得了!”
  又有一笔钱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给人的那种感觉相当刺激。神话一般地富于想象。自己的钱和别人的钱流出来,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最后,张松也像中了风一样,木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失去了他的判断力。一般人没经历过这个,也就难以体验经历时的心情。街上有行人偶尔朝他们这边扫过来一眼,都没有特别的反应,现在没人对自动取款机和自动取款机前的人有特殊兴趣。张松就木然了。
  取款机认卡不认人,你把第4张卡搞进去,它就一丝不苟地辨认第4张卡,核对你的要求是否附合规程,然后放心地把钱交给你,并不抬头看你脸上的表情,也不注意你是谁,钱就归你了。
  直到张松威胁说要立刻给闵捷打电话,比他矮一头的孟地才停止了行动。“走吧,”他说,“你胆子太小。”
  他们乘出租回到税务局招待所,在客房里向留在远方的主要负责人通报了消息。
  闵捷问怎么样。
  孟地说:“10分钟,两万。”
  “一个地点?”
  “是。”
  “你混蛋!”闵捷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暴怒:“怎么和你们交待的?”
  “没事,”孟地说:“环境绝对安全,闵哥,你放心。”
  闵哥停了一会儿,说:“好吧,要小心,宁可少取点,不能让人盯上!明天一天,取到10万收手,明白吗?”
  “明白。”
  “叫老松接电话!”
  孟地把手机递给张松,闵捷又在电话里叮瞩了张松一番,张松一一称是,说:“闵哥,第一次干用不着拿这么多吧?”
  闵捷说:“多就多一点。他们还反应不过来。不过你要把着点孟地,别让他不管不顾的!”
  “嗯。”
  当夜,这间客房里的两个人都没怎么睡好。张松起来解手,回来的时候,孟地在黑暗中问他奇$ ^书*~网!&*$收*集.整@理:“睡着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你说这事儿怎么这么神啊?”
  “有什么神的。”张松重新蒙起了被子,“你没觉得这儿比咱们那儿冷好几度吗?”
  孟地说:“照这么干下去,就发了!”
  “只要别进去。”
  “不可能!老松,咱不能不服,闵哥人家是奇才。中国能有几个?”
  “有一个就够中国乱的了。”
  “你估计明天没什么问题吧?”
  “关键在你!无论如何不能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太长!”
  “行,听你的。老松,我就想,还是老邓那句话说得对,这年头什么是第一生产力?还得说是科技!”
  张松在被窝里嗯了那么一声。
  “是啊,银行都不用抢了。”
  “从理论上讲,不可能找着咱们,你说是不是?”
  “嗯。”
  孟地倒越想越多。
  “——到明天,他们可能不可能在每个地方都派人盯着?”
  “那倒不可能吧……按闵哥说的,咱们用的是外地卡,银行来不及结算。 再说,他盯着,盯谁啊?”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就没问题。要我说明天搞到15万!”
  “算了吧你,”张松吓一跳,“你以为银行是你们家开的呀?”
  “跟我们家开的也差不多了吧?”
  “你取的也不是银行的钱。”
  “谁的钱?”
  “储户的钱啊,那都是储户的号码,有名有姓!”
  “那不管了,爱谁谁吧!储户丢了钱,不也得找银行吗?”
  “那倒是……不过咱们也是够损的……”
  孟地讥讽他:“算了吧你,最损的是腐败,你管得了吗?你们这些城里人就是这样,干什么事又是良心吧又是面子吧,能成事吗?”
  “你能成事?”
  “我能不能成事另说,反正有一条:我想要的我就得拿到手,别的不管!”
  “我懒得跟你说这些。”
  两个人议论到半夜两点多钟,张松又起来上了一趟卫生间,招呼说睡觉,这才算打住。
  银行系统是4月26日晚间得知再次发生伪卡提现大案的,那时东州市的金库里已被提走11万5千元。接着,4月27日在新城市发生相同的案件,又被提走15万2千元。第2天,也就是4月28日,祸及与新城相邻的联江市,这一天的提款行动由早上6时10分持续到晚上11时,共提走现金22万元整。这一次银行方面不敢怠慢,东州市行于4月27日晨就向L省公安厅报案,4月27日,总行更直接与公安部取得联系,要求公安部统一协调,组织起强有力的破案机构。
  刚好部里正召开一个全国性严打工作会议,提供了方便条件,所以,4月30日,公安部二局和五局联合召开包括临海市、联江市、L省、D省--临时又加进A省,因为前一日A省广泉市银行被提现11万3千元--在内的两市三省公安厅长会议,参加人员包括刑侦或经侦总队的负责人。滕副部长参加了会议,总行沈副行长和他的手下要员也参加了会议。显然,由于案件极其特殊,会议的形式也很不常见。会议室里满满腾腾地围坐了三四十人,看上去,银行的人要比公安的人表情上严峻得多,其是沈副行长,用手帕擦了一次额头渗出的汗珠--这种天气里本不大容易出汗的。服务员小姐第二次进来添水的时候,传来了中央两位负责政法方面工作的高级领导人的批示,要求尽快破案,其中一位领导人用了两个“极其”来表达他的惊讶。
  参加会议的一市三省都与案件有直接关系,唯临海市例外,这是因为上一起严重伪卡提现案件发生在临海市,而且至今没有破获。倪耀庭是从部里举办的防范和侦破高科技犯罪学习班上赶过来的,他是那个班上级别最高和年龄最大的学员。所以,他一露面,滕副部长就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怎么样,没白学吧?”
  倪耀庭找到座位坐下,只说了句:“要学的东西很多啊!”接着又起身绕过圆桌去与沈行长、瞿主任握手,沈行长见了他显出了热情,但看不出有特别的高兴。当然,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理由。
  瞿葆华负责介绍案情,介绍完了,顺带提到两个月前临海市发生的2.18案,滕副部长立刻问:“你们认为这是一伙人干的吗?”
  瞿葆华犹豫,沈行长却说:“我看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从技术上分析,两起案子的作案者都掌握了自动提款机系统的核心机密,也就是掌握了中央秘钥,而且都肯定是本行系统的内部技术人员。时间又隔得很短。上次没抓到,胆子更大了,所以,这次再抓不到的话,银行要关张了--我这是极而言之。”
  滕部长问:“上次我还不在,上次这一关是怎么过的呢?”
  沈行长说:“情况不一样。上一次,作案的人是抓住了一个臭虫,设计了一个特别的卡号,用这个卡号可以畅通无阻地取钱,取的是银行的钱。我们抓不到他,但是可以增加一道指令,把这个漏洞堵上,他就没办法了。……这次呢?这次他是盗用有效用户的合法卡号,取的是客户账上的钱,他可以随意使用任何一个客户的号码,跳过止付名单,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帐户都冻结。”
  滕部长问:“万一像上次一样不能破案,可以不可以修改你说的那个总的秘钥?”
  沈行长说:“太难了,我们设想过,修改总程序,再加上配套实施,至少要用2到3个月的时间。而且,要花多少钱呢?9000多万吧,或者上亿,这个损失谁来承担?到那时候,我个人引咎辞职,或者我们班子集体辞职,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的口气,让人听上去,不像是介绍情况,倒像是在作某种结论,显然,连中央也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全部严重性。
  最后,会议室里的人都听懂了,就一时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咳嗽,没有人去碰杯子。还是滕部长开腔道:
  “大家都听清楚了吧,这个案子不存在破不破的问题,没有时间考虑这些。我咨询过了,这种案子在国际上也没有先例,是非常独特的,是1号大案!我看,复杂程度超过三五个侯连昆系列杀人案、三五个徐家庄爆炸案!作案的这个人,或者这几个人,决不能留在社会上,更不能留在银行系统内部!中国的警察,能不能破这种案子,关系到从现在到未来的高科技时代里,还能不能应对新型犯罪的现实!现在,废话少说,不讨论具体案情,首先确定一个问题:由那个省厅或市厅为主承办下这个案子?--部里统一协调、全国一盘棋,银行方面会全力协助,这些都不用说了。”
  会场上沉默片刻,L省厅刘厅长先表示说:“这个案子,最先是东州市行向我们省厅报案的,我们也立案了,我们有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投入破案工作,请部里放心!当然,从现在情况来看,案犯肯定是要流窜作案的。最先发案的地方,不一定是离案犯最近的地方,所以,如果部里有更宏观的考虑,我们一定服从部里的决策。的确有一个资源的合理配置问题。”
  滕部长问:“你们现在有什么进展没有?”
  刘厅长回答:“我们已经把4月25日前后东州市所有的宾馆旅店,还有过往航班的旅客、乘客登记名单清查了一遍,还没有头绪。”
  滕部长嗯了一声。
  五局的房局长问D省的高厅长:“老高,你有什么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