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下，汉军大营的混乱与溃败如同瘟疫般蔓延。*兰!兰￠闻-穴- /首+发?丁原望着董卓狼狈逃窜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麾下同样损失不小、士气低落的并州军，心中那最后一丝为朝廷卖命的念头也烟消云散了。他深知，此刻的黄巾军在张角的带领下，己非昔日可比，其战法之诡谲，士气之高昂，远超预料。更何况，他丁原胸怀大志，岂能将自己的精锐白白折损在这穷山恶水之中，为他人作嫁衣裳？
  “传令下去！”丁原当机立断，对身边的将领沉声道，“全军后撤，退守晋阳！严令各部，不得与黄巾军发生冲突，违令者斩！”他决定先返回晋阳，重新计划，隔日再战！
  ……
  上艾县衙之内，灯火通明。大战之后的肃杀之气尚未完全散去，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振奋和对未来的期盼。
  张宝站在堂下，面带喜色，向张角详细汇报着此战的缴获：“启禀大哥！此番与董卓、丁原二贼大战，我军虽有损伤，但斩获颇丰！初步清点，缴获董贼凉州军精甲三千余副，环首刀五千柄，长矛箭簇无数，战马近千匹！粮草辎重……足够我军月余之用！”他说到此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批物资对于捉襟见肘的黄巾军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www.yuxuange.com 雨轩阁小说网
  “此外，”张宝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我军此战，俘虏汉军士卒近两万人！”
  两万！这个数字让在场的渠帅们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几乎相当于又平白多了一支军队，但也意味着多了两万张吃饭的嘴。
  张角点了点头，神色平静，似乎早己料到。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传我将令。′如~雯_徃^ /首￠发?所有俘虏，愿追随黄天，建立太平盛世者，一视同仁，编入各部，不得歧视虐待。若不愿留下，欲归乡者，每人发放三日口粮，五十文钱作盘缠，任其离去。”
  张宝听后神色紧张，急忙对张角说：“大哥不可，若是轻易放那些汉军回去，不出数日便会卷土重来，届时，会有更多的兄弟牺牲啊!”
  张角没有否认，他很清楚，目前汉军虽然被俘虏了，但是不少人心中还有一战的想法，送他们回去没多久估计就又来讨伐自己了，要想彻底瓦解汉军的军心，还差一道环节，他大手一挥，说道：“仲才言之有理，这样吧，在上艾城郊搭起高台，明日辰时将所有汉军将领置于台上？汉军士卒置于台下。”
  张宝一脸疑惑？这是要把当官的都砍了吗？
  张角微微一笑，并未过多解释。
  翌日，上艾城郊。近两万名汉军俘虏被黄巾军士卒押解至此，他们面带惶恐，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何种命运。在一片空地处临时搭建了一个简陋的高台，数十名被俘的汉军军官，从屯长、队率到军侯，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被推上高台，面对着下方黑压压的普通士兵。
  皇甫嵩和朱儁也被“请”到了一旁观礼。
  张角立于高台一侧，声音通过几名嗓门大的黄巾力士传遍广场：“众位汉军兄弟！我知道你们此刻心中忐忑！但黄天有好生之德，大贤良师怜悯众生！今日召集大家，非要打杀，而是要给你们一个说话的机会！一个倾诉你们在军中所受苦楚、所遭不公的机会！”
  他指向台上的军官：“这些，便是往日里作威作福，欺压尔等的长官！今日，你们有什么冤屈，有什么苦楚，尽管说出来！黄天为你们做主！”张角作为熟读历史的人，当然清楚汉末时期军事体制有屯兵制改为了募兵制，各地豪强都有私募军队的权利，这一制度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帮汉朝解决部分叛乱问题，但是也为后期的诸侯割据埋下了伏笔，而这样的军队，底层士卒和军官的矛盾，往往是很激烈的…
  台下的汉军俘虏们一片哗然，继而陷入沉默。^薪/丸` . ?榊`栈- ¨哽·欣?嶵^快?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畏惧。让他们当众控诉自己的长官？这……这怎么可能？万一事后遭到报复，岂不是死得更惨？
  皇甫嵩治军严明，其麾下部队纪律尚可，他手下的士兵虽然也有抱怨，但大多是关于军旅生活的艰辛和对战争的厌倦，并无太多血泪控诉。而董卓的部队，情况就截然不同了，他原本就治军严酷，大骂士卒上行下效。更不用说自从董卓接管兵权，他麾下的凉州兵便处处压制原皇甫嵩、朱儁麾下的关中汉军。鄙视、欺压、克扣粮饷、肆意打骂……种种恶行层出不穷。
  人群中一片死寂，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张角见状，给了九民一个眼色。九民心领神会，他早己换上了一套破旧的汉军士卒服饰，脸上胡乱抹了几把锅底灰，混在人群中，谁也认不出他黄巾渠帅的身份。
  九民猛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指着台上一个董卓军中负责后勤的军侯，声泪俱下地控诉起来：“苍天啊！大地啊！小人冤枉啊！就是这个狗官！他克扣我们的军饷！每人每月的钱粮，他至少要贪墨七成！我们辛辛苦苦卖命，他却中饱私囊！有兄弟只是饿得狠了，偷拿了半个饼，就被他活活打断了腿！还有一次，他看上了新兵王二麻子的婆娘，就诬陷王二麻子通敌，将他斩了，强占了他的婆娘啊！天理何在啊！”
  那名被指控的军侯一脸懵逼，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手下有九民这么一号人物，更别提什么王二麻子了！他刚想开口辩解，九民却哭得更凶，捶胸顿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九民的这一番“表演”，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虽然许多士兵看出九民的表演痕迹，但他的话却勾起了他们自己深埋心底的苦楚。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身材瘦弱、满脸风霜的汉军士兵，身体猛地颤抖起来。他的眼神先是茫然，继而愤怒，最后被一种绝望的疯狂所取代。九民口中的“克扣军饷”、“肆意打骂”、“人格侮辱”，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他叫陈宁，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子。他曾经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妻子温柔贤惠，一双儿女绕膝承欢，虽然日子清苦，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温馨，是他疲惫一天后最大的慰藉。他爱他的妻子，敬他的父母，疼他的孩子。然而，汉末的连年征战，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无情地卷入。
  募兵制下，士卒对于将军而言，不过是私人物品，可以随意打骂、差遣，甚至决定生死。一旦被抓到逃兵，不仅自己性命不保，家人也要遭受连累。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家中，他是妻儿眼中的顶梁柱，是受人尊敬的男子汉，可一到了这该死的军营，就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些屈辱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有一次，只是因为出营操练时，他排在队伍末尾，而他的屯长恰好忘记戴头盔，便迁怒于他，质问他为何不替自己拿着。可那屯长，压根就没吩咐过他！仅仅因为他出身寒微，在军中没有靠山，那名屯长便用浸了水的牛皮鞭，当众抽了他整整八十大鞭！每一鞭都让他皮开肉绽，痛彻心扉。鞭打过后，更是将他剥得一丝不挂，像牲口一样绑在营中的旗杆上，曝晒了整整三天！三天里，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只有同乡的一个同样受欺压的小伙子，才会在深夜里，冒着风险，偷偷给他塞一点馊了的剩饭。
  他想反抗，可他不敢。他怕死，更怕连累家人。他只能屈服，像狗一样摇尾乞怜。他跪在地上，给那个屯长不停地磕头，不停地认错，尽管他根本没有错。那屯长还不罢休，竟当着全屯士兵的面，逼着他学狗叫，让他从自己的裤裆底下钻过去！
  那一刻，陈宁感觉自己所有的尊严都被碾碎了，灵魂都在哭泣。
  此刻，听着九民的控诉，看着台上那些曾经高高在上、掌握他生死的军官，陈宁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胸中积压了太久的愤怒、屈辱、绝望，如同火山般爆发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横竖都是一死！与其窝窝囊囊地死，不如在死前，把这口恶气出了！
  “啊——！！！”陈宁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咆哮，双眼瞬间变得通红，目眦欲裂！他猛地从人群中蹿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发疯似的扑向高台！他的目标，正是那个曾经百般凌辱他的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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