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作者:高满堂&孙建业    更新:2021-11-25 13:23
  真想不到!眼线会是谁呢?”
  金大拿说:“不会是我,也不会是你,藏得很深,到底是谁呢?我一直在琢磨。”朱开山说:“不管是谁和我没关系。”金大拿说:“别呀,别说没关系,咱叫它有关系。老朱,我是十分倚重你的,我想和你联手,咱们一起干,从这张网里转出去,出去咱们就大秤分金,你意下如何?”正说着,忽听窗外有声响。两人急忙走出去。窗下雪地里一排细碎的脚印,两个人察看了半天,竟然是狍子蹄印。金大拿长舒了一口气说:“吓我一跳,没事,回屋。”朱开山说:“你先回,我去看看,给掌柜的弄个狍子回来。”金大拿说:“也好,快去快回,还等着你喝酒呢。”
  朱开山朝前追查而去,他循着狍子蹄印一直来到山林里,越走越深。突然,一支飞镖从脸边擦过,带着声响钉在树干上,一个黑衣蒙面人的身影闪过。朱开山脱口而出道:“好镖!身后的弟兄,现身吧。”
  刚说完,又是两支镖飞来。朱开山闻着风声,疾步侧身躲过,随即蹽起大步在雪地里追逐那黑衣蒙面人,追了一会儿站住,说:“兄弟,你要是英雄就露露脸,咋也得让我会会吧!”黑衣人却不言语,只见他身影略做停顿后,又闪藏在一棵大树后。朱开山向这棵大树跑来,不想脚下一空,暗叫“不好”,人已掉进了树边的一个陷阱里。朱开山在陷阱里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陷阱上有人说话:“别想出来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周年。临死告诉你两句吧:带着沙金谁也别想出金沟,金大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接着便听见脚步声远去。
  白天的酒馆内空空如也。酒馆里屋,大黑丫头坐在炕上发愣。朱开山踉踉跄跄地走进来,大黑丫头连忙跑过去,扶住他说:“老朱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闯关东 第一部(75)
  朱开山说:“说了不怕你笑话,我刚才出来尿尿,一出门看见一只狍子站在门口,那狍子见了我吓了一条,扑腾一下就跪下了。我一看,这不是送到嘴边的肉吗?刚想过去拿现成的,谁知狍子又站起来了,一瘸一拐地往西跑。我哪能舍弃?跟着就追,追着追着就掉到一个雪窝里了。”
  大黑丫头说:“哎呀,你看多危险?跟我进里屋,给你洗洗擦擦。你也太冒失,这要是掉到陷阱里就没命了!”说着搀扶起朱开山向里屋走去。朱开山边走边打量着酒馆内说:“你这儿咋这么清静?”大黑丫头说:“大白天的,都这样。”
  里屋,大黑丫头端上一壶热酒说:“老朱兄弟,刚才这件事我越寻思越危险,来,喝壶酒压压惊。”朱开山说:“也没有什么。”
  大黑丫头为朱开山擦洗着伤,说:“你们这些留在金沟过冬的,我看了,都在心里打小算盘,心事都不轻呢!那都是叫心事拽的,你也一样!你们自己觉得溜精八怪,外人看得清奇$ ^书*~网!&*$收*集.整@理清楚楚。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真的,我是真心为你好,你看不出来?这个金场吧,听老人说道光年间就开了,最盛的时候来采金的好几万人,每天出金子四五百两,你算算,一年出多少?可直到现在,还没听说有几个人带着金子逃出去的,淘金人自己有金子,那是他们做了几百年的梦!”
  朱开山说:“是呀,淘金就是挣工钱,要是有梦就不好了。哎,你们女人不做这样的梦吧?做啥梦呢?”大黑丫头又卖弄风情说:“做啥梦?就是梦着有你这样的爷们儿厮守一辈子。”朱开山喝了碗里的酒,抬起腚说:“好了,做你的梦吧,我走了。”
  大黑丫头拖住朱开山,怨艾地说:“你呀,怎么就是不近娘们儿呢?叫人琢磨不透!坐下,我还有话对你说。”朱开山说:“有啥话?说。”大黑丫头说:“朱哥,我知道你家里有老婆孩儿,嫂子也漂亮,我喜欢你,这你也是知道的。我不指望你明媒正娶,也不想缠着你不放,知道你是女人裤腰带拴不住的爷们儿,我就想要你在这儿也安个家,我和嫂子两头做大,你看不好吗?”
  朱开山哈哈大笑说:“大黑丫头,你当我真是不好女色的人吗?就你这姿色,要是撂给从前的朱老三,你早就是我被窝里的心肝肉了!拨拉拨拉指头算,不算窑子娘们儿,我裤裆下过的女人一打不止。”大黑丫头大惊说:“你……真的?”
  朱开山说:“有一回我靠上了一个大户的姨太太,事儿犯了,叫人家抓去骟了!哈……”
  2
  朱开山和金夫们密谋运金。老烟儿说:“嘘!这回老朱答应和咱们一块儿走,前几回他说时候不到,都说中了,这回大伙都要听他的。起个誓,不听他的不得好死!”大伙响应说:“对,起个誓,不得好死!”
  老烟儿说:“老朱,你说吧,怎么走?”
  朱开山紧锁眉头说:“咱们为啥一回回走水?土匪有眼线,这个眼线非常厉害!这一回这么办,大伙身上谁也不许带金子,空走一趟。”小金粒不解地问:“空走?不带金子出去干啥?”朱开山说:“你小孩子不懂,这趟你就别去了。”
  当夜,朱开山带着同屋的伙计们钻进了白桦林,东寻西摸,终于走出了金沟,众人刚舒了口气,蓦地,一队官兵举着枪矛正往这边巡逻过来。金夫们回头就跑,没跑多远,又一支队伍包围过来,为首的骑个大马,一脸凶相,金夫们认得是老林里的土匪头子老路。金夫们大喊道:“不好,中了埋伏了!”一个个便要东跑西窜。
  朱开山厉声喝道:“都给我稳住!”大伙站住了。老路率土匪围过来说:“站住,干什么的!”朱开山说:“老金沟淘金的。”老路说:“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老金沟的?这么晚了想到哪儿去?”朱开山说:“当家的,我们这几个伙计本来想在这里猫个冬,开春接着干,想家想得不行了,要回家。”
  老路冷笑说:“我看是想运金想得不行了。给我搜!”土匪们不由分说过来搜身,却一无所获。老烟儿神色惊慌,老路下了马走到他跟前,把手伸进他的嘴里抠着。老烟儿止不住恶心,“哇”的一声吐出一段猪大肠。一个土匪捡起猪大肠,检查着,惊呼道:“老大,这里藏着金疙瘩!”
  闯关东 第一部(76)
  老路说:“好啊,挟金潜逃,按规矩办,杀!”话音未落,但见刀光一闪,老烟儿的人头已落地。金夫们一声惊呼,朱开山也仿佛吓得瑟瑟发抖。
  老路走过来看了朱开山一眼,哈哈大笑道:“熊样儿,尿裤子了。”土匪们一阵哄笑说:“兔崽子,就这点胆气还想运金?滚吧!”朱开山和大伙抬着老烟儿的尸体仓皇地跑回金沟内。一个土匪不解地说:“老大,他们怎么又跑回去了?”老路说:“傻瓜!他们这趟是来探路的。”
  朱开山和金夫们葬了老烟儿,朱开山默立无语。良久,他悲愤地说:“大伙都看到了,这一回咱们是探路,不让大家带金子,要是大家都像老烟儿这样不守誓约、心不齐,这金子一辈子也运不出去!”一个金夫说:“这回是官匪联手,咱们做得密不透风,是谁泄露出消息的呢?我看眼线就在咱们这些人中间。”朱开山说:“咱们都是生死弟兄,不要互相怀疑了。”
  朱开山和金大拿喝着酒。朱开山说:“大柜,我认了,这辈子是走不出金沟了。”金大拿说:“我在这儿干十多年了,地理不熟还是人头不熟?都熟。运金的事不想吗?想,做梦都想!为什么迟迟没敢动手?古人云,要做大事得有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天时有了,还没化冻,大酱缸还能过去。地利呢?我熟。就差人和了,你要和我联手就齐了。不过嘛……”
  朱开山问:“不过啥?”金大拿说:“不过要想运金……哎,我问你,你是要命还是要金子?”朱开山说:“命和金我都要!”金大拿问:“能不能舍一个?”朱开山说:“一个不舍!”金大拿说:“这是何苦呢?”朱开山说:“我不能白干一场!”
  金大拿说:“古人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要想得金就得舍命,没有肯舍命的这金子还是运不出去。”朱开山说:“咋个舍法你说说。”金大拿附耳对朱开山说了几句。朱开山听罢大惊失色。
  朱开山回了自己屋,把同屋金夫召集到一起,说:“金粒,把门关严了。我今天听大柜说了个办法,咱想运金的不妨一试。办法说起来也简单,八个字:舍命吞金,运尸过关。”大伙惊呼说:“啊!”
  朱开山说:“大柜说得对呀,咱们用过的方法,走的路线,官家和土匪都再熟悉不过,咱就是再搭上几十条人命也没有用,这个办法还没人用过,也就这一个办法了。”几个人七嘴八舌议论了半天,横下心来,决定抓阄来定吞金的人。
  唯一不说话的是小金粒,他见众人铁了心,哭着哀求说:“叔叔大爷,我劝你们别干了,咱们要金子干什么呀?我可是死活不干!”一金夫说:“不行!就咱这些人了,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不干的就是眼线,谁也不能草鸡!”小金粒又哀求朱开山说:“干爹,求求你,我不加入你们一伙,放了我吧。”
  朱开山一跺脚说:“已经定下的事谁也别求情,没有别的出路!不过吞金的不能白死,咱要立个契约,把他的尸首运回山东老家,给他家里置几亩好地,没娶亲的娶房阴亲。”一金夫说:“合情合理,谁不守信约整死他!”大伙说:“对,整死他!咱们喝血酒发毒誓。”
  众人咬破中指喝了血酒,发了毒誓。朱开山说:“老天爷在上,我们九个人,此番运金,死者为尊,厚葬养亲,不守信约,处死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