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韩卓    更新:2021-11-25 13:20
  阿才你有时候连课都不去上呢!这么一点小小的迟到,你难道还会害怕吗?”
  “就是因为我经常逃课,”龙建才终于成功将裤子征服,连爬带滚地下了床,“所以我已经被那个老师点了好多次名了。他说如果我再不去,他就不给我考试了!”
  “听你这么说来,我好像也被点了好几次了。”谢伟亮精神为之一振,“我也还是老实一点去比较好。”说完,谢伟亮也乖乖地下床,开始洗漱。
  “真是可怜啊!”在龙建才开始示警的时候已然趋醒,之后一直没有加入众人就此事而发起的议论的汪亮这时候已经抓紧时间穿戴整齐,“平时最勤快的小肥明现在还赖在床上等着熬过这漫长的一天。”
  “平时都已经习惯了是由起床最早的阿明叫醒大家的,”宋傥含着满嘴的牙膏泡沫说道,“一下子要改变过来,还真的是不太习惯呢。”
  “明天开始调闹钟!”龙建才相当熟手地一把勒住谢伟亮,“猪头,听见了没有?明天记得调闹钟!要是害得我不能考试,我就把你从七楼扔下去。”
  “明天的事情,等你今天有命回来再说吧!”谢伟亮将闹钟凑到龙建才的面前,“还有十分钟。现在是考验你引以为豪的体力的时候了!”
  “砰!”的一声,716宿舍的大门发出一声巨响。而随着这一声异响,宿舍中需要上课的最后一个人也已经出门。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床上装睡的文清明才终于睁开了他的眼睛,慢慢地离开了这张已经被自己睡得发热的床。
  他并不是象汪亮所想的那样依然停留在梦乡,而是早就已经在现实之中醒过来。他之所以不动,不是因为他没有清醒,而只不过是他在假装自己还在梦中而已。
  可惜的是,文清明知道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梦了——或者是把做过的梦在起床的时候都忘记了,所以他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做过梦。至少是没有做过一个让自己感觉真实一些的梦。
  虽然有很多人都会说,梦里面的感觉是最不真实的,可是文清明始终不相信这种说法,他认为说出这种话的人一定没有好好享受过做梦的乐趣。
  梦的感觉如果不真实的话,那么这便不算是梦了。
  虽然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但是自己还是想要在床上停留多几分钟,可以假装正在做梦也好。
  因为如果自己现在不假装做梦的话,那么自己就一件可以做的事情也没有了。
  正式递交了转系申请书之后,文清明便再也没有继续去计算机班上上课,而是留在宿舍里面静静地等待学校正式批文的下来。
  而至于学校方面的处置,也的确如文清明之前所想象的那样。按照规定,文清明将会从00级降级到01级。这就意味着文清明必须在这所高校之中比普通人多待一年。
  对于这个结果,文清明早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既然他下定了决心,重新选择自己的方向的话,那么自己就至少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如果支付不起这个代价的话,那么就不要尝试改变。
  虽然这个代价并不小,但是文清明认为自己还是有能力支付它,所以他选择了改变。
  因为还年轻,所以整整一年的光阴,自己还是能够负担得起的。
  虽然这个代价,让文清明付得非常心痛。
  在宿舍里面闷坐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连文清明自己也无法忍受这种死一般的寂静了。于是,他便披上了一件外套,推开宿舍的大门,向着门外灿烂的阳光走去。
  今天的阳光实在很不错,是一个很适合出游的好日子。
  文清明用手微微护住眼睛,好让自己在向上方仰望的时候不至于被耀眼的阳光刺激得睁不开眼睛。不过,他知道,即使自己闭上了眼睛,这种阳光的温度还是可以照样让人感受得到,而不会随着自己合上的眼睛而消失。
  对于文清明来说,阳光就是现在与自己同行最好的伙伴。因为只有阳光才会有这种耐性陪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的文清明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在这所高校已经生活了两年有余的文清明象一个初来甫到的新生一样,在这所大学校园中的大大小小的校道上随意地游荡。
  记得前人有过“风吹哪页读哪页”的读书之道,想不到自己今天也有这种“心及何处行何处”的走路方式与前人相呼应,实在是一件乐事。
  可是,这种走路的方法并不是文清明最早想出来的,早在魏晋时期,就已经有一个与弹奏千古绝响《广陵散》之后便从容赴死的嵇康活在同一个年代的人,也曾经选择了这种游荡的方式,而且比文清明走得更加彻底。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阮籍。
  在一些历史资料的记载之中可以看出,阮籍其实是一个相当有趣的人。而文清明之所以会在这种无所事事的时候想起他,正是因为他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尝试过这种漫无目的的游荡了。
  根据古书的记载,阮籍是一个喜欢独自驾车出游的人。一般的人出游大多是为了游山玩水,赏景寻趣。可是阮籍的出游方法却是与众人大不一样。他喜欢自己驾着车,沿着一条自己选好的道路一直奔驰下去,一直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每当他到这种无路可去的地步的时候,他就会下车,在这路的尽头放声痛哭,之后砖头便走,向另外一条未曾走过的路的尽头奔去。
  这就是被后人称为“阮籍途穷”的这个典故的由来。
  走在纵横交错的校道上面的文清明忽然觉得虽然自己的面前还有很多的路,可是实际上,自己也已经和阮籍一样,已经走到一条路的尽头了。
  阮籍是魏晋时期的风流人物,而文清明只不过是在这个物质时代中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介学子。
  阮籍可以选择用痛哭的方式来发泄自己,可是文清明不能。
  文清明甚至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法来宣泄自己的途穷之伤。
  胡思乱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文清明就这样信步而行,也不去看自己面前的路,只是让自己的双脚强制性地向前迈出一步又一步。
  等到文清明终于回过神来,停下脚步,想要确定一下自己现在究竟身处何方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走到了学校的正门前。只要自己继续再往前走出几步,自己就会离开这所高校的范围了。
  文清明如同见到了一条毒蛇横在自己的面前,骇然后退。他甚至连目光都忘记从校门的方向移开,只是一个劲儿地后退、后退,一直退到距离校门足有一射之遥的湖边草坪上,一直退到自己的背部顶住了一颗小树,再也不能后退的时候,文清明才如释重负地站定,顺手扶住了身后的这棵小树,微微地喘着气。
  一阵突如其来的微的刺痛感从文清明的手背传来,文清明觉得自己放在树干上的手就好像被针刺了一下。他连忙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定睛一看,原来让自己吃痛的罪魁祸首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蚂蚁。
  文清明不屑一顾地摇摇头,想也不想,顺手一指向这只依然不知道自己已然大难临头的蚂蚁点去,想要就此结束这个微小的生命。
  但是这一指去到中途,文清明的心中忽然又莫名其妙地一动,不知道为何又改变了主意,立意要留这在自己手背上咬了一口的小坏蛋一命,于是伸直的手指微微一曲,变点为弹,将这只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旁边转了一圈的小蚂蚁震落草地。
  “你给了我一口,我却饶你不死,”文清明看着在草地上惊惶失措地乱爬的蚂蚁,自言自语地说道,“你总应该给我说声谢谢吧?”
  那只蚂蚁不知道是没有听到文清明的话还是没有听懂文清明的话,总之在文清明说话的时候,它只是继续在草坪上乱窜,想要寻找一条遗留有同伴气息的道路。
  “我在跟你说话,”文清明看着这个完全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小生命,不由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面,指着它喝骂:“你礼节上也应该点个头吧?”
  话音落处,之间那只蚂蚁倒真的频频点头——不过这应该是它为自己闻到了同伴熟悉的气息的一个反应。可是文清明也不想管这么多,只是满意地点点头。
  那只蚂蚁在点点头之后,再也没有理会文清明这个一直在自说自话的人类,沿着一条自己熟悉的道路疾步而去。
  “你等等!”文清明见那只蚂蚁有想要离开的迹象,连忙向其喝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想逃跑到哪里去?”
  蚂蚁头也不回,还是自走自路,甚至还似乎加快了一些步伐。
  “我看你跑到哪里去!”文清明一下子趴倒在草地上,匍匐前进,一路追踪着这只小蚂蚁而去。
  潜行了不足几步,文清明便发现了那只蚂蚁的最终去向。
  它的目的地是一个在小树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小的蚂蚁窝。
  “原来是回老巢了。”文清明继续匍匐向前,最后停在了一个他觉得相当安全的位置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只小蚂蚁与其它的同伴相互用触角打招呼,逐渐融进了越来越庞大的蚂蚁大军之中。文清明开始的时候还可以勉强辨认出它,可是,当看起来都长得大同小异的蚂蚁越来越多的时候,文清明就再也认不出来刚才在自己手背上咬过一口的那个家伙是谁了。可惜他没有办法将一只一只的蚂蚁都抓起来对牙印,否则要找到那个小逃犯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下逃跑?”文清明看着让自己眼花缭乱的蚂蚁大军,冷笑着摇头说道:“看我不把你揪出来!”
  说完,文清明随手在旁边折断了一根比较细长的草叶,然后象一只正在准备觅食的黑猩猩一样,用自己的唾沫润湿了一下草叶的前端,然后便将着有了一点粘力的草叶伸进蚂蚁窝的其中一个洞口,将在洞口的几只蚂蚁粘了起来,然后放在自己的眼前仔细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不是你,你的颜色没有这么深……这只又太浅了……这只腿太长……你的牙没有这么短……”看完这几只倒霉鬼之后,文清明用力地一甩手,将附在草叶上的几只蚂蚁震飞,然后又去粘其它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