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纪臻    更新:2021-11-25 13:17
  杨主任知人善任,所以是马到成功!”
  贺奎以异样的口吻告诉杨涛:“昨天夜里到今天一大早,西安出事了――东北军少壮派分别行动,要杀王以哲、何柱国、宋学礼、再就是你杨涛!”杨涛一慌,傻瞪住两眼。
  “何军长在新城,你昨夜在蒲城,才幸免遇难。别的全完啦!”杨涛的脑袋“轰”地一声,涨得斗大,手脚也凉了半截。汽车已经动了,他还痴痴然发呆,贺奎窗外挥手告别,杨涛一点儿神也没有,老太太拉住杨涛的手,一面摩挲一面安慰:
  “这么说,昨夜搭救我,你在西安也免了一灾,这都是天爷爷有眼,善有善报。”她故意显得高兴,问杨涛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儿么?叫‘孙一莲’。”
  “俺娘也信佛,每逢初一、十一就领我进庙烧香,见庙台上观音娘娘都是莲花托着,说是化一枝莲花托着观音多福气啊
  “俺娘就给我起名叫孙莲花。后来长大了,家里穷得吃不上穿不上,哪里象枝花,这才改了‘孙一莲’。我从小托菩萨的福,老了老了还死里逃生,你救下我,你也是洪福齐天哟!”
  冥冥之中究竟有没有执掌人们命运的神灵呢?就连这个出洋留过学的杨涛也有些茫然。后怕、悲痛、庆幸交集于中,他喃喃地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汽车开向三原东里堡,杨主任和许多人迎侯在门外。女仆扶老太太下车,杨虎成赶上一步,深情地叫了声:“娘!”这一声带着哭音,他眼里汪着热泪。
  老太太好象很生气,翻了翻眼睛,没理儿子,杨虎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杨涛他们也进退不得,立于一旁。杨虎成抢先和女仆扶老太太进屋,老太太怒容满面,抖动一头雪一样的白发数落儿子:“你们办的啥事?对得起西北的父老兄弟?!――不该放蒋!一不作,二不休,既得罪他蒋介石,就不该放他!”她手里的拐杖在地上蹲得“笃笃”响,“你们呀,放蛇入洞,纵虎归山,这是造孽!”
  老太太的声音,使得在场的人一一垂下了头……
  寒风吹着,在场的人都不冷,心里却冷,眼窝潮潮的。
  二月二日凌晨,天麻麻亮,一辆小汽车上坐着商同昌,文英奇,三拐两拐冲进南苑门,在粉巷二十七号大门外兜了个大圈子,忽地消失在另一条小巷里。粉巷二十七号是王以哲的住宅。汽车回到营房,商同昌、文英奇告诉五连连长于文俊:
  “门口有两个拿着手枪的警卫,正对大门的房子里住着一个排的兵力,架着机关枪,王以哲那样子有所防备。”
  全副武装的于文俊说道:“我带一排人坐卡车到粉巷胡同口下车。这一带每天早上都有操练跑步的队伍。我们列队唱歌通过二十七号大门,队伍过半时突然采取行动,打它个冷不防。”
  文英奇问:“你知道王以哲的屋子吗?”
  于文俊答:“王以哲是我的教师,我去过他家,卧室在进门后的右手房间里。”
  于文俊带人出发后,商同昌加派一批便衣武装在粉巷附近风接应。王以哲的警卫人员撑熬一宵,浑身泛困,有点儿松驰,那边“出操”的队伍步伐整齐,歌声嘹亮,从大门口经过时,“呼啦”一下漫进大院,“叭儿”一声,一个警卫人员被打扒在地,其他人全被一支支短枪逼在屋里、墙角、动也不能动。
  于文俊带着一排长直奔王以哲的卧室。病榻上的王以哲听见枪声,自己的手枪一时又不在身边,情知不妙,索性坐起上半身,把被子顺手往瑟瑟发抖的妻子身上掩了掩,直盯着门口,门“砰”一声踹开了,提着驳壳枪的于文俊对住王以哲拱了拱手,大声发话:“军长,学生对不起你啦!”说罢和那个排长同时举枪,对准怒目而视的王以哲“叭叭叭叭”连发了十几枪……
  过了一会,商同昌赶来了,看见王以哲身上连中九枪,躺在床上,商同昌伸出一只手拉被子遮住他的全身。回头出来,看见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只穿着内衣,被捆绑在院里,便问于文俊:“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王军长的太太。”
  商同昌一挥手:“赶快放开她,这与她没有关系。”
  几个兵士上前解绳,那女人哭哭咽咽,商同昌对她说:“我们都是从东北一块来的,迫不得已打死军长,我们也都痛心!这事与你们家人没有关系,你赶快到街上买棺材把军长盛敛起来。那女人“哇”一下哭出了声……一个兵提溜出王军长的大衣。披在女人身上。
  从粉巷出来,商同昌赶往何柱国的公馆。半道上,朱仁堂批示参谋团的人四处散发《告东北将士书》,商同昌接住一张,上边印着:“张副司令能回来,一切都可以谈;张副司令不回来,只有去拼命,用武力叫汉奸们胆寒。迫使他们把张副司令送回西安!……”车颠动厉害,看不真切,很快到了何公馆,门口早就换上了王协一带来的兵。其余的人埋伏在院里,专等何柱国一进门就开了火。何镜华提前抢过来了,商同昌问:“何柱国会回家吗?”
  何镜华摇摇头:“可能性不大。他在杨公馆好几天了,方才派一个卫兵回来看动静,一见门岗换了,撒开脚就跑回了新城。”
  “王协一连长呢?”
  “带人到新城去了,我让他相机行事,一看见何军长就开枪。”
  正说哩,“又一辆汽车煞住,孙铭九跳了下来:“咋回事,朱仁堂急得不行,我赶来看看。”
  何镜华说了情况,孙铭九手枪一轮:“走!上车,去新城。抓住他就地正法!”
  汽车飞一样冲到杨虎成公馆,门口警戒森严,王协一从另一条巷口闪出来报告:“何柱国坐在杨主任客厅里死不挪窝,我让宋文梅几次引诱,就是个不出来。”
  孙铭九手枪一摆:“跟我进!”
  门口警卫一看这架势,拨枪在手,大声喝止。正在这时,杨虎成出现在门口,他一身军装,面色很严厉:“大胆!怎么能在我这儿撒野!”
  孙铭九、何镜华、商同昌、王协一一下子傻了眼,动也不敢动,杨虎成大声呵斥:“再要纠缠,我马上下你们的枪!”孙铭九一伙纷纷钻进汽车,一溜烟走了。
  杨虎成转回客厅,何柱国面如土色。谢葆贞忽然从对面屋里快步而出,满面喜色:“贺师长从富平打来电话,老太太救出来了!”杨虎成一拍桌子:“备车,我马上去东里堡。”
  何柱国忙担住杨虎成的手:“王军长完了,宋学礼、徐方都完了!杨主任呀,我这条命可在你手里捏着哩!”
  杨虎成明白他的意思:“我下午就赶回来。我家就是你家,你不要出门,保准无事。”回头又对葆贞发话:“你给我招呼好何军长。”
  出门时,杨虎成握了握何柱国的手:“你们呀,怎么也不该把渭南会议掀个底朝天!”
  于学忠住在曾经关过蒋介石的新城大楼,午后两点,朱仁堂他们打来电话,要接他到金家巷张公馆来议事,于学忠推拖着,说啥也不愿意闪面。没法子,朱仁堂安排孙铭九在张公馆坐镇,他领着刘启文、苗剑秋等八九个人,赶往新城大楼。
  早上的情况于学忠全知道了,他两眼肿胀,心神不安。当朱仁堂他们提出要他团结东北军执行渭南决议时,于学忠显得非常痛苦:
  “你们坚持营救副司令的心情我理解,我也同意,但我没有办法。这并不是我对副司令不如你们忠诚,你们知道,我是北伐战争时期自吴佩孚那边投诚老帅的,老帅器重我,特别栽培,恩重如山。老帅去世后,副司令又对我另眼看待,特别信任,我是受了大元帅,副司令两世知遇之恩呀!”
  说着说着又痛苦起来,边哭边说,“在今天这样的情形下,我的三个师都在甘肃,离这儿很远,渭南前线是缪军长的五十七军和刘师长的一0五师,缪军长新伍不久,是王以哲力保的,刘师长旬王以哲保定的同学。你们想想,今天王军长这么个下场,我指挥他们,他们怎么会听呢?再说何军长也不同意坚持渭南决议呀,我还听说,他已命令刘师长,缪军长率部队向西开拨了。我今天对你们起誓,我若怀有二心,不忠于副司令,我定将不得善终!但今天,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的话,说得在座的人情绪都很低落。
  邓玉匆说:“我起草个不撤军的命令,你可以签发呀!”
  “我一个人签了没用,不过我可以试试,和杨主任一块签署。另外,你们分头把马占山、鲍文越、张政枋、刘伟接到我这儿来,我派他们去渭南,设法劝阻缪军长和刘师长。”
  眼下只能如此,大伙便分头行动起来。
  王以哲被杀的凶讯传到金家巷中共代表团的办公室,众人一下子惊呆了。周恩来忽然站起,又忽地坐下,愤愤地说了声:“简直胡闹!”说罢,急促地踱步思考着。
  有人急乎乎进来:“外边言论纷纷,有人造谣说王以哲被杀与中共有关,说是朱仁堂、孙铭九整天在我们这儿进进出出,有所密谋!”说话的同志望着周恩来,“另外,周副主席前天晚上去王军长家开会,迟迟不表态,现在也被说成是故意耍阴谋。不明真相的东北军已发生争执,亲近王以哲的士兵扬言要对我们代表团采取非常手段,为王军长报仇。驻防渭南的东北军现已调转枪口,向西安开拨。”
  形势急转直下,代表团全体成员又吃惊,又气愤。有人说:“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们还留在西安干什么?趁早撤!”
  有人不同意:“这样不明不白地撤,岂不等于默认我们是少壮派的后台吗?杀掉王以哲的罪名,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不撤,王军长那一派来报复怎么办?”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着周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