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6)
作者:九月树    更新:2021-11-25 13:15
  梅杜杜说,那另一组同学们去做好事的那儿,是一个夫妻店。那个男人嗜赌如命,每天晚上都要背着老婆去与人聚赌,越输越惨,越惨越赌,如此恶性循环。小店的营业款一般一个月才结一次,那老公就神不知鬼觉地自顾拿了钱去赌博,一次又一次地拿,眼看这个月又到月底了,老公正在盘算着该怎么办才能应付老婆的月末清账盘点。正在这时,想不到帮倒忙的人来了。同学们为了完成学校规定的“每月做三件好事”的任务,两个同学趁着星期天来到了这个杂货店。他们看见那个男店员一个人忙于应付那些前来买东西的顾客。他们有打浆油的,买白酒的,买盐巴的,买方块糖的,买砖茶的,买牙刷牙膏肥皂洗发香波的……真是忙得不亦乐乎。两个急于找忙帮的学雷锋少年见他忙不过来,就一声不响就走进店里去为他帮忙。他们二人一个帮他给顾客拿货,一个就认认真真地收钱记账。那男人一开始还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等他总算明白过来,开玩笑说:只以为雷锋大爹早绝种了,想不到咱这儿还真又冒出来两个了!一边说,一边乐不可支地自个儿只顾坐到一旁去歇息抽么合烟。
  两个小雷锋高高兴兴地忙了一整天,那男人打心眼里感谢他们,说要送他们一包花生糖作为奖赏,他们当然谁也不会要。说一声谁都会说的漂亮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扬长走了。做了好事,完成了任务,他们唱着歌,挺着胸,跺着脚,路过电影院,看看一部新片正开场,就又去看一场电影。待神气活现地回到家里,可人还没进家门,就早听见家门口已经闹翻了天了!
  他们起初还以为又是谁家的娃娃和人打架,哪里想到那个来此和他们的父母大吵大闹的妇女,竟是为了他们今天做好事的事儿!那个捋着衣袖叉着腰的胖胖的中年妇女,正在嘴里不干不净地骂过不停:你们养的好儿子,全他妈的是小偷来的!还要口口声声说什么做好事做好事,做你娘的好事,竟然偷到老娘我的头上来了!你们做父母如今给我说说清楚,你们两家的娃娃偷了我的六百五十块钱放到哪儿了,肯定是交给你们了吧?穷叫花子,你们养不起就不要生呀,生那么多,叫花子生儿子不也还是叫花子呀!老娘的儿子一个月光零花钱就给一百多块,你们不给他们零花钱,他们就在外面偷!学什么雷锋,学你妈个鬼!这年头有哪个鬼孙子不要钱的?养不起了说一声呀,老娘掏掏屁股,撑得死你几个叫花子……骂骂咧咧,没完没了,要多么难听有多么难听!两家父母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见儿子回来,气不打一处来,不问青红皂白,各自揪住他们二人就是一顿好打!二人挣脱了吓得赶紧逃。
  鬼使神差,他们又走到那家小杂货店来了,眼见得那家的男人吹着口哨从外边回来。正要掏出钥匙开门,突然从黑暗处蹿出两条黑影,他们一把上前将男人揪翻在地,痛痛快快地好打一顿!出气了,他们商量半天,就自己到派出所去自首。派出所来人调查,那男人这时反倒说他们二人是拦路抢劫,说他身上的七百多元现金和手表戒子等全被洗劫了!二人被关在派出所审了一晚上,依然没有结果。
  派出所民警审得烦了,每人打了他好几耳光,教训说你们东西偷没偷是另一回事,但是深更半夜打人总是事实吧?既然偷东西证据不足,先叫父母亲来每人交二百元罚款,领人回去好好教育!临走,还给每人做一份指纹档案,这可是前科啊!以后只许你们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更不许贼头贼脑地四处乱蹿。要不然,新账老账一块儿算!
  你看,这就是做好事的结果!梅杜杜说完,又狠狠地盯了宋云芳一眼。那意思明白不过,看你今后还搞不搞这种形式主义了。说着,又交上了一只塑料袋大包包,说:“这是本月我们支部九个团员一餐省两口节省下来的粮食,我可是半点儿也没有贪污啊!请宋书记查收!”她边说边慢慢打开塑料袋包包,一股刺鼻的浓烈霉臭气冒了出来!那里面是一大堆干结了的烤馕块剩馒头干包子臭牛骨头脏羊杂碎,长着厚厚的一团黑霉绿霉!有些地方还有干干的蛆虫蛹!
  一直干瞪着眼的宋云芳再也忍无可忍了,只见她一声怒吼道:“梅杜杜你太放肆了!你这是故意捣乱,是破坏清除精神污染,是和学雷锋做好事唱对台戏!你自己身为一个学生会主席,不好好地配合学校的中心工作,竟还有意捣乱,简直太不像话了!别以为你鬼点子多,编出这么恶心的故事来,耍什么小聪明呀 ?你要对你的行为负责任的!”梅杜杜毫不示弱,顶撞她道:“什么叫负责任,我就是负责任的!你不是要我们每个支委都要切实监督本支部团员们认真做好事吗?你不是布置我们各支部节约钱物,一个月后上缴吗?我们支部全体团员家里大都很穷的,早上我们都是啃的冷馕,我们的文具都是爸爸妈妈买了给的,我们身上从来不装钱,家里也没有钱给。你不是说节约什么都可以吗?那些馕块包子馒头就不是粮食呀,粮食不是财富吗?你不是常跟我们讲,这个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穷人孩子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吗?你不是说中国儿童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不能生在福中不知福吗?你不是常跟我们算账:中国有几亿少年儿童,一人省一口饭,省一寸布,就能让资本主义国家里的多少少年儿童有饭吃,有衣穿吗?我们响应组织号召,服从组织安排,有什么不对吗?”
  “已经够了,你梅杜杜这一次可出了气了!可你想过没有,她到底是老师,是领导,是全校团组织的最高领导人啊,你在那么多人的大会上那样质问她,她以后很可能要找你的岔子,寻机会报复你啊。不管如何,你今后得处处小心在意了!”梅兰忧心忡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