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何适    更新:2021-11-25 12:37
  眼前忽然一黑,车子开进了隧道。
  “真的?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一年连一个电话都打不过来吧?”
  “对啊,我也就是烦这点,我手机一到上海就被人没收了,身份证啊什么的都被收走了,你不知道那传销多恐怖呢,后来回到家里,谁知——谁知到了家里,家里人不知听谁说我交了一个外省的男朋友,把家里的电话用密码锁住了,不让我打电话出来,也不准我出去打电话,我……我真的很想告诉你我当时有多难受啊,可家里人就是这样,死活都讲不明白的。这次我也是偷偷跑出来的。”
  我从后视镜上看到她手舞足蹈的形容传销时的恐惧,忽然觉得有些夸张,然而从我在网上看到的传销之类的文章,又的确是这样。隧道里昏黄的灯光一个个急速的闪过,此刻我看不清她的脸,分辨不出她现在是什么表情?懊悔?兴奋?
  我该信她吗?
  上卷 第二十章 瀟湘閣
  隧道很长,足足有两公里,我心里默想着杨柳说的话,两手机械式的转动着方向盘。
  出了隧道,我们都没有了言语,杨柳低头摆弄着挎包里的唐老鸭标签,车内只剩下车轮碾过高架桥接驳段时发出的“嘣——嘣”闷响,空气似乎凝固了,我忽然觉得有些燥,于是把冷气开到了三挡。
  “适,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她问。
  “我?呵——还好,还没死。”我语气有些冷,和空调的温度差不多。
  “我……对不起,都是我害的,是我不好,无论如何,我至少应该打个电话给你,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我说的话,可我真的是被家里死死看住,根本没机会脱身的,对不起……适……”她忽然就着急了,惊慌失措的给我道歉。
  这是我向往的一幕,但此时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回头想想,我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了。
  首先,我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说明她这一年都干了些什么,我根本不能肯定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退一步说,一年以前我们也没有山盟海誓,没有给许下惊天动地的承诺,所以就算她做了什么,也不能说是对不起我了。
  其次,我是那么爱她,思念深入骨髓,但我又做了些什么呢?我一直都以为她跟了别人跑去了上海,却从来没有想到要打她家里的电话找她。如果我在这一年的某一天打过她家的电话,说不定就不用饱受煎熬而又在苦苦的埋怨她无情了,这是我的错。
  最后,我又想起一件更混蛋的事情来,这件事,忽然就让我对杨柳的疑惑消失得荡然无存,心里换来了无限的愧疚。
  我和她是认识后半年成为恋人关系的,确切的说,是在床上有了关系,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场灾难,我会说:都是年少无知惹的祸。
  我们的第一次,没有做任何的预防措施,然而上天不会照顾心存侥幸的我,一个月后,她的好朋友没来,两个月,还是没来。有天她偷偷买来试孕纸,躲进厕所,几分钟后,她用无比庄严无比惊恐的声音告知我“惨了,真的有了,怎么办?”
  怎么办?
  我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回家问老妈“您的好儿子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现在该怎么办?”当然,这不可能,要让我老爸知道自己儿子刚满二十就把人家肚子搞大的话,非扒我一层皮不可。那该如何?上医院?也不行,医院堕胎都会查得很严格,说不准到时候还要被罚款。最后还是我提议,到药店买一盒堕胎药回来,自己解决,她咬紧嘴唇,点点头同意了……
  药到嘴边,她犹豫的紧,我脸一柔“请你相信科学!”她满含希望,闭着眼睛吞了下去。
  是的,我们都很相信科学,但科学却理直气壮地欺骗了我们。
  堕胎药吃下去一个多小时,她表示想上厕所,我一阵轻松,这么快?谁知她进去,十多分钟都不见出来,我急了,打开门,映入我瞳孔的尽是红色,马桶,地板,她的裤角上,全都是血。我赶紧冲进去抱起她,她脸色苍白,吃力的睁开眼睛“快……去医院。”
  “唉……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堕胎药怎么能不听医嘱就乱吃?简直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太无知了,太不负责任了。”医院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就对我一顿臭批。她就是刚刚同一班护士将杨柳送进手术室的医生。
  我不敢抬头,喏喏问道“那……她现在好了吗?”
  “好了?你当是进饭馆吃饭那么简单啊?今天算来得及时,血已经止住了,不会有生命危险,今晚留院观察一晚,明天就可以回去了。你记得回去以后让你女朋友好好休养,尽量多买补品给她吃,两个月之内绝不能做让她做体力活。懂吗?”
  我讨好似的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她出院后,我跑到商场搜罗一圈,罐头,燕窝买了一堆,后续又在菜市场抓了好几只乌鸡。直到三个月后,我银行户头里的一个五加三个零只剩下一个零,她的身体才恢复过来。
  再次欢好的那晚,我紧紧的抱着她,暗暗发誓,必须好好爱她,绝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而今,她离开了我一段时间,我没有关心她这期间吃过多少苦,反而冷言冷语,針鋒相對,发泄自己的怨气,难道我就是這樣实现自己的誓言吗?
  “您好,一型车,请缴24元。”僵硬的电脑提示语音把我从遥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一定神,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开到了高速出口,而且稳稳当当停在了收费站前,收费窗口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惊出一身冷汗,赶紧交了钱,逃也似的驶离了收费站。
  “呀——适,你真的还住在这呢?嘿嘿……”我打开门,杨柳像只欢乐的小鸟,飞快的跳进了客厅。
  “呵呵…”我提着她的行李箱站在门口苦笑。
  丫头,你可知道,我曾经也曾试过要离开这里,因为这里留下太多你的气息,你的身影。你走得太匆忙,甚至你最喜爱的SD娃娃都没带走。三百多个夜晚,我睹物思人,都禁不住悲从中来。可我发现自己一直都舍不得走,也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走,也许冥冥中,上天知道你今天还会再回来吧。
  杨柳绕着屋子逛了一圈,冲门口怔怔的我叫道“傻站着干什么呀?进来呀。快点,我要冲凉去,坐了火车又坐飞机,累死了。”
  “哦——你怎么坐还要做火车啊?”我把行李箱提进厅内放到桌子上。
  “笨,我们那又没有机场,我是到武汉坐飞机的,前面一段路就要坐火车到武汉呀。哎——快帮我打开,密码是432013。”她一边说一边坐在沙发上脱袜子,脱掉袜子找了一圈,发现没有鞋“哎呀——鞋呢?有没有拖鞋啊?”
  “没有,要不,先穿我的吧。”我到门口鞋架上,把我的脱鞋丢给她,她也没客气,不过脚一套上去,我们都笑出声来了。
  她的脚太小,穿在我的拖鞋上显得空荡荡的。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套了一个大人的马褂一样,滑稽不堪。
  她冲凉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脑海里尽是她灿烂的笑脸,我不禁有些痴然…心底残留的她的影子在这一瞬间死灰复燃,她的一颦一笑,像被赋予了魔法,时时刻刻牵动着我的心。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人,心,都回来了,这一切,又是我的了。我嘴角流露出久违的幸福笑容……
  无奈总是有人让我不得安宁,我的笑容还没收起,电话催命似的响起。
  “喂?谁啊?”我不耐烦的问道。
  “混蛋!那么凶,又没存我的号码。挂了!”对方是个女的,我一听就知道,是我的大恩人——顾寒雪!正要解释,对方言出即行,真的断线了,电话里只剩下盲音。
  我赶紧回拨过去,幸好,她接了。
  “喂?小雪吗?呵呵——”我献媚地笑了几声。
  “笑,笑,笑,笑你个死人头啊。刚才那么凶。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存我的号码?”对方情绪缓和了不少,不过依然步步紧逼。
  “啊?我存了啊,刚刚太着急了,没看电话就接通了。”我可不敢告诉她我忘记存她号码了,不然鼓膜又得招罪。
  “是吗?狡辩,呵呵——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说过什么呀?”这次她已回到正常状态了,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记得,当然记得,请你吃饭嘛,我怎么敢忘记呢?”
  “哼!什么敢不敢的啊,说的我好象母夜叉似的。”
  “没有——没有,你当然不是母夜叉,怎么会呢。就算是母夜叉,也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母夜叉,哈哈——”
  “你说什么?”分贝陡增数倍,我赶紧把电话脱离了耳边。
  “呵呵——开玩笑的啦。怎样?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哼!今晚,我今晚有空。”
  “今晚?”我看了一下浴室,杨柳还没出来。
  “怎么?有问题吗?”电话里她忽然有些紧张。
  “哦,没问题,就今晚吧,你想吃什么?”我想她一定会说西餐,因为西餐厅气氛好,比较有情调,也特别适合一对对的情侣约会……哎,我想到哪去了呀?
  不过我直觉错了,沉默片刻,她问道“我想……哎,对了,你老家是哪里啊?”
  “湖南。”我老老实实回答。
  “嘿嘿…那就去吃你老家风味吧,吃湘菜,你说好不好?深南东路旁边有家叫做潇湘阁的,上次我和朋友去过一次,感觉不错。就去那里吧?你说呢?”
  “好,就那里。”都被你小丫头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呀?不过我也很久没吃过辣味了,今天正好就去这个潇湘阁大开杀戒。
  潇湘阁?我脑子一转“小雪,你带我去那里,就不怕等下有个林妹妹把我给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