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黎汝清    更新:2021-11-25 12:31
  ……”
  “我们曾派空军进行过多次地毯式轰炸,因为无法得知它的确切地点,未能把它摧毁,同时,我也想,那里很可能也是越共的一个基地,他们的师团指挥所也在那里。……鉴于大兵团围剿无效……”
  威斯特莫兰说了半句话停下来,点了雪茄烟,猛吸了几口,站起来,踱了几步,好像盯视着那片幽深而又诡秘的丛林:
  “我想派你带一支别动队进入密林弄清这个基地的确切方位,为我们的战略轰炸机指示目标,彻底把它摧毁。”
  “我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
  “完成这个任务后,继续深入到驼峰山,不是去搏杀,而是去观察研究胡志明小道的运输情况,找到阻断这条运输线的切实可行之法。
  “我命令昆嵩省克莱基地司令部为你准备一支精干的别动队,给你配一个熟悉丛林战的副手……你需要多少人?……”
  “我想30名士兵就够了!”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一项任务,我早就思考过,我想寻找到以别动队对越共游击队的作战之法,完成大部队无法完成的任务,以分散对分散,以游击对游击。……”
  “很好,你可以制订一个详细计划,由我亲自签署,你可以配上上尉的肩章去执行这次任务。……”
  “司令,我想新的肩章还是完成任务之后再戴。……”我想了想说,“我希望克莱基地派出两个连队作我的策应,归我调遣,并且希望他们不干涉我的指挥。……”
  “可以!你可以直接向我报告!希望你能创造奇迹!”
  我觉得威斯特莫兰比我更具信心,他要史坦利少尉给我们端两杯冰淇淋来。
  (四)潜心研究
  ——安德森《战地手记》之六
  史坦利少尉退出之后,我们吃着水果和冰淇淋,谈到了各自的家庭和国内的情况,还问到了我的妻子康妮的情况以及她对越南战争的观点,我说,我们的观点基本一致,都是主战派。……但我又赘了一句:“她是《基督教箴言报》的一个普通编辑,箴言报的言论并不代表她的观点。后来我发现威斯特莫兰跟我漫谈这些家常话,并不是出自闲情逸致,而是在排遣内心的一种深沉的潜忧。
  在我心目中,威斯特莫兰是个有作为的精明的指挥官,他的沉潜刚毅的性格能鼓舞起下属的胜利信心,给人一种任何困难都挡不住、难不倒的印象。可是,这天晚上,在他强打精神之后,时时出现一种疲惫感,他似乎被一种不能言明的忧虑压迫着。我适时地告辞,他亲切地把我送到门口,那神情好像我负有解脱他走出困境的重任似的。
  威廉·查尔兹·威斯特莫兰是西点军校1936届的高材生,被誉为第一流的战略家,在那一届的276名毕业生中,他的战略战术成绩名列前茅,军界人士认为他是“天生的将军”!
  在二次大战期间,他在北非战场指挥过炮兵,在西西里和诺曼底战役中,他是步兵师的上校参谋长,1952年,他在朝鲜战场指挥187轰炸团,升任为准将。在51岁时已经是四星将军,他的作战经验是多方面的,所以在1964年约翰逊总统派他到越南来接替美军驻越司令官哈金斯将军,这是名副其实的临危受命。约翰逊总统把他的使命称之谓“全部美国历史上最为复杂的战争。”威斯特莫兰有信心打赢这场战争。
  哈金斯将军从上任到离任,经过了由乐观主义到悲观主义的蜕变过程。我发现,威斯特莫兰将军的情绪也在起着微妙的变化。在我初到司令部时,他曾对我们说:“在整个这场战争中,我们从来没有输掉过一次战斗!”他也曾带领我们一群参谋们乘坐他的“白鲸”号座机,在五千米高空到前线一次又一次的视察。
  那时,我第一次看到长山山脉连绵起伏的峰峦。这就是举世闻名的“胡志明小道”,越共部队和补给品就是沿着这条一千多公里的山间小道渗透到南方。
  那时候,我们在威斯特莫兰指挥机上的参谋们,都认为这条小道不难切断。威斯特莫兰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说:“胡志明小道实际上像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西线,只不过更长一些,对付它的办法也同那次大战一样:进行消耗战。”
  当时,我弄不清这种决策是否高明。但是,我同司令官一样,相信我们的军事优势,我们的尖端技术和威猛的火力,可以造成越共巨大的伤亡,使他们无法忍受这种消耗。从具体的作战方式和战术原则中,我了解到司令官所说的“消耗战”的精髓;
  一种计划叫作“雏菊切割者”,这是威斯特莫兰钦定的富有诗意的名称。就像一位戴着草帽的牧场工人,在铺满鲜花的草原上刈割芳草。其实,却是用一万五千磅的重型炸弹,将山头炸开一个直径三百英尺的大洞,平整之后,立即成为一个火力基地;再用直升飞机将105毫米口径的榴弹炮的部件运上这个基地,进行组装,数门巨炮在山顶上呈星状配置,可以轰击各个方向的目标,这似乎是斩断“胡志明小道”的有效之法,后来却又因种种弊端没有付诸实施。
  还有一种战略,那就是“搜索和消灭”。因为越共游击队在袭击城镇和交通要道的选择中,拥有完全的主动权,所以我们也派出小股部队,或连或排,甚至更小的巡逻队,到丛林中进行搜索作战,以游击对游击,一旦发生战斗,我们就会随时呼叫战斗机、直升机、火炮或是由直升机运来新的援军投入战斗。优势自然转到我们一边,只要搜索到越共游击队,就能消灭它。……
  这两种战法结合运用,在理论上可以说无懈可击,实际运用起来,却大相径庭。最初,自然给越共游击队造成很大伤亡,而我军也蒙受很大损失。可是,越共受到当地居民的支持,在丛林中如鱼得水,这些战法很快就失去了效力。
  这里的丛林,可以说处处都隐藏着危险,我们的巡逻队无法跟这些对丛林了如指掌的游击队周旋。你到丛林里搜索他们,他们却化装成居民出现在你的基地周围,这种捉迷藏式的战斗,对人生地不熟的美军来说,防不胜防。这种称不上战斗的战斗,却造成我军的大量伤亡。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只好大量增兵。这的确是一种越陷越深的状况,这种状况梦魔似地缠绕着威斯特莫兰将军。
  在我看来,威斯特莫兰上任之后的第一个严重挫折是他的“油渍”战略的破产。所谓的“油渍”战略,是利用南越政府军从西贡向外作环状推进,就像一滴油渍落在纸上向四周洇涣扩散开去。在美军的帮助下肃清一圈巩固一圈,用逐步推开的办法消灭越共力量。可是,南越政府军却士气低落,大量逃亡,几近土崩瓦解,各训练中心的新兵,逃亡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我们对北越的猛烈轰炸,并没有使南越政府军的士气有所好转,而且越来越糟。1965年的3月29日,越共地下游击队在美国西贡使馆附近引爆了一颗重磅炸弹,使我军伤亡54人。这件事有力地证明南越政府军已经无力保护美国的设施。……威斯特莫兰愤慨之余,坚定地相信,要打赢战争,只能靠美国军队,那自然意味着大量地增兵,更深地卷入,这就必须准备打一场持久战争。……无疑,这对威斯特莫兰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折磨。
  “搜索和消灭”战略的失败,对威斯特莫兰是第二次打击。战斗规模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残酷。以超乎我的想象的速度向越南增兵:我记得1966年的夏天,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同意威斯特莫兰的要求,将驻越美军增加到七十一个营,这就超过了约翰逊总统宣布的派遣军队数字的两倍,威斯特莫兰仍然感到不够,提出1966年将军事力量增加到一百零两个营,其中有二十三个营来自南韩、泰国、菲律宾、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结果到目前为止,美军驻越人数已经增加到450000人!与此同时,北越对南方的渗透也越来越严重。威斯特莫兰曾经多次向我们说:“北越人准备和我们打一场常规战争,他们渗透过来的不仅有营、团,甚至有师级规模的部队。”
  为了取得胜利,威斯特莫兰不惜对越南军民实施“焦土作战”,不惜违反“日内瓦公约”大量使用凝固汽油弹、毒气弹和脱叶剂等生物化学武器!
  我的妻子康妮已经沉不住气了,她的来信表现出她的难以忍受的焦虑:
  “天啊!你们是怎么搞的?增兵增兵增兵,战争还要打到什么时候?越南战争怎么会变成了美国人的战争?我们在为谁打仗?你们这些第一流的战略家们是怎样判断战争的形势的?国内的反战运动越来越激烈,许多著名的学者、政论家都在抨击政府的战争政策,《纽约时报》不断地发表社论和文章,警告说:你们在15000公里之外,打一场丛林战争,将使美国蒙受巨大的生命和财产的损失。……我担心,这场战争有可能给美国带来耻辱。我原来的主战观点,由于你们战场的失利已经开始动摇了。……有人说你们的战略除了狂轰滥炸之外。根本就没有战略,是吗?我不想让你们泄气,而是希望你们快些找到致胜的战略。……”
  现在,威斯特莫兰就是在思索这种致胜的战略,那些批评我们没有战略的人是不公正的,是站在干岸上指责在漩流中游泳的落水者。在目前,我一直认为“搜剿”和“消耗”战略是正确的战略。威斯特莫兰认为参谋部里某些人提出的“基地安全”战略和“飞地”战略都是消极的防御战略,那只能使敌人自由地扩充力量,在山区丛林和广大乡村为所欲为,而后伺机进攻我们的基地和飞地,我们就无法保住安全;只有积极搜剿和消灭,才是唯一的致胜途径,用威斯特莫兰的话说,就是要越共放血不止,直到晕倒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