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黑暗，吞噬着一切感知。
  一道暗金流光，如坠星般撕裂这永恒的墨色，向下疾驰。
  肖卓身后，拖曳着迪拉蒙残破的灰袍神躯，一道由禁忌之力构成的黑环死死箍住这位昔日神明的脖颈，将其禁锢得动弹不得。
  圣殿早已被抛在遥不可及的头顶，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渊薮，仿佛连通着宇宙最原始的混沌。
  无数空间在此折叠、扭曲、生灭，形成一片光怪陆离、无边无际的迷阵。
  即便是肖卓那足以笼罩顶级中千世界的神识，探入这片黑暗，也如泥牛入海，瞬间被无数重扭曲的界壁吞噬、折射，根本无法触及边界。
  “外族！痴心妄想！”迪拉蒙的神念带着一种扭曲的怨毒，在他微弱神力的激荡下于虚空中回响，“此地乃上古光明神界与元始魔界终极碰撞，形成的奇异之地！空间重叠万重，永无尽头，连本神都未曾探明其全貌！你纵使窃取了圣晶，也休想在这时空迷宫中找到源辉所在！”
  肖卓甚至懒得回头，目光如冷电扫过前方不断变幻、流淌着诡异光晕的虚空。
  他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反而更快了几分。
  千里…万里…十万里…百万里……
  这方空间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永无止境的下坠和光怪陆离的维度扭曲。
  两极晶在肖卓体内共鸣，清晰地昭示着本源的存在，就在这无尽空间深处！
  然而那感应点却如同狡猾的游鱼，在这万千重折叠的空间夹缝中疯狂跳跃、瞬移。
  他凭借宇极神体的空间天赋，强行穿透数十重空间隔膜，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感知到本源就在前方触手可及的万里之内！
  可就在他心念微动之际，那感应又骤然远去，变得遥不可及，仿佛隔着亿万星河。
  “空间自移，万界轮转…除非撞大运，恰好碰上本源所在的那一重空间挪移到我附近，否则大海捞针。”肖卓心念电转，疾驰的身形骤然凝滞，悬停在这片诡谲的黑暗中，暗金神光如呼吸般明灭。
  见他停下，迪拉蒙眼中闪过一丝自以为是的得意，以为他终于要放弃或向自己低头，语气愈发刻薄：“怎么？知道怕了？源辉所在，唯有吾等五神知晓！等你那同伙被擒回，便是你的死期！你的尸骨，将永远沉沦于此，化为这渊隙的尘埃！”
  “呵。”肖卓终于侧过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却无半分笑意，“老东西，你是不是忘了，现在谁为刀俎，谁为鱼肉？要死，也是你先化成灰。”
  “无知！狂妄！”迪拉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恐惧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傲慢，“圣族之伟岸，岂是你这等外界生灵所能揣度？只要本神的信仰不灭，纵使神躯崩毁万次，亦能自信徒的祈祷中重聚神格，再度归来！你…杀不死我！”
  “哦？”肖卓眼眸深处，一丝异芒悄然掠过。
  此地大道断绝，规则混乱，莫说金仙，便是真正的圣人在此陨落，也休想借大道重生。
  但这老东西言之凿凿，底气十足…看来这虚空圣界的力量体系，确实有几分独到之处。
  下一刻，迪拉蒙眼前一花，整个人已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拉扯到肖卓面前。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只修长、白皙、却蕴含着足以捏碎星辰之力的手，便如穿透幻影般，毫无阻碍地插入了他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噗嗤”轻响，仿佛穿透了某种坚韧的膜。
  那只手在迪拉蒙的头颅内微微搅动，随即猛地抽出！
  嗡——！
  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湛蓝、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漩涡在生灭流转的剔透晶体，被那只手稳稳托在掌心。
  晶体内部，隐隐可见无数微小的身影跪伏祈祷，宏大的信仰之音如潮汐般低回。
  迪拉蒙眉心留下一个可怖的空洞，边缘神血蠕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修复。
  肖卓并未阻止这修复过程——对这等存在而言，单纯的肉身损伤，与擦破点皮无异。
  然而，迪拉蒙那双充满惊怒与难以置信的眼睛，死死盯着肖卓掌心的蓝色晶体，发出了凄厉到变形的嘶吼：“不可能！你…你怎能直接攫取我的神国核心？！”
  他状若疯狂，试图用咆哮掩盖心底涌起的灭顶寒意：“没用的！纵使你毁掉它又如何！虚空圣界、乃至暗界深处，仍有亿万信徒日夜诵我真名！信仰不绝，神火不熄！你永远杀不死一位真神！”
  肖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手中这枚晶体。
  它的本质，是一个勉强达到中千世界规模的世界。
  但其中没有大道法则，唯有一种他并不熟悉的力量，想必便是源主所说的信仰之力。
  晶体内部是一片纯粹的湛蓝汪洋，神识探入，近百亿形态各异的恶魔如同提线木偶，生活在晶体内无数神殿周围。
  它们无需饮食睡眠，唯一的生存意义，便是永不停歇地赞颂“源主迪拉蒙”。
  每一次祈祷，都有一丝微弱却纯粹的精神力量反馈回晶核，维持着这个畸形世界的运转和信徒的不朽。
  一个完全由信仰构筑、脱离常规大道法则、却拥有中千世界强度的奇异空间…饶是肖卓见多识广，此刻也感到一丝新奇。
  “凝聚此物，耗费了你不少心血吧？”肖卓的指尖，带着一种审视玩物的轻慢，轻轻敲击在湛蓝晶核的表面。
  那看似随意的敲击，每一次落下，晶核内部的蓝色汪洋便掀起滔天巨浪，无数信徒惊恐地仰天哀嚎，整个神国世界都在剧烈震颤！
  迪拉蒙的眼角疯狂抽搐，脸上的傲慢早已被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取代。
  他死死咬紧牙关，目光在肖卓冰冷的脸庞和那不断震颤的神国晶核间来回扫视，却不敢再发一言。
  “看来我猜对了。”肖卓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寒意，“你这所谓神国，应该与你的力量息息相关吧？”
  他指尖的动作停下，一股满是不祥气息的黑气，开始无声无息地缠绕上那湛蓝的晶核。
  “我若将这玩意儿…‘砰’！”肖卓做了个捏碎的手势，嘴角的弧度带着恶魔般的残酷，“不知你是否还有现在的底气与我说话呢？”
  他无视迪拉蒙骤然收缩的瞳孔和极力掩饰的惊惶，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力量暴跌的你…猜猜看，你那剩下的四位老朋友，是会念及旧情拉你一把？还是，毫不犹豫将你吃掉？”
  肖卓的神识如最精密的探针，牢牢锁定着迪拉蒙每一丝神念波动。
  对方眼中那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的巨大恐惧和绝望，证实了他的推断。
  迪拉蒙的心，早已沉入深渊。
  肖卓的每一句话，都像冰冷的尖刀，精准地剜在他的要害上！
  神国被毁…失去那百亿信徒，以及近亿狂信徒提供的庞大信仰之力…他的力量将瞬间跌落到谷底！
  在这弱肉强食的虚空圣界乃至整个暗界，失去力量的旧神，下场只会比陨落更凄惨百倍！
  他会被剩下的四神分食殆尽，连最后一丝复起的希望都会被彻底掐灭！
  “你的神国世界，能量层级不低。”肖卓指尖的黑气愈发浓郁，晶核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咔咔”声，内部的蓝色光芒疯狂闪烁，无数信徒在灭世般的景象中绝望哀嚎。“若将其引爆…在这片奇异空间里，那场面想必相当壮观。纵然无法摧毁这万重空间本身，但一瞬间撕碎几十重、甚至上百重相邻的空间隔膜，应该不成问题吧？”
  迪拉蒙面如死灰，浑身的神光都在剧烈波动，肖卓的话语如同丧钟在他神魂中敲响。
  “如此规模的空间撕裂，此地的空间运转必然会卡顿那么一瞬…”肖卓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带着致命的诱惑，“这一瞬或许便能让我如愿以偿！”
  他看着迪拉蒙那彻底失去血色的脸，缓缓道：“若非你先前托大，分出一道蕴含你大半神力的分身追击我二人，被我斩灭，导致本体虚弱…即便我能击败你，也未必能生擒你，更遑论搜魂。但现在，你在我掌中就是一只可以随意捏死的蝼蚁。”
  肖卓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蛊惑力：“所以，老东西，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迪拉蒙的意志，在肖卓那洞穿人心的目光和掌中神国晶核传来的毁灭气息双重压迫下，剧烈地挣扎着。
  他是古老的存在，经历过神魔陨落的浩劫，自然不会被轻易蛊惑。
  但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落入对方的掌控，没有筹码，没有退路！
  源辉被夺，虚空圣界终将崩溃。
  但只要神国尚存，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在崩溃前恢复力量，遁入暗界其他庇护所，依旧能称霸一方。
  可神国若毁…肖卓的计划一旦成功，源辉被夺，他力量尽失，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永世不得翻身！
  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这渊隙的黑暗，一点点吞噬着他残存的理智。
  死寂，在无边的黑暗中蔓延。
  终于，迪拉蒙满是绝望的意念打破了沉寂，带着最后一丝不甘的挣扎：“我…如何信你？”
  肖卓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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