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作者:梁振军    更新:2021-11-25 10:48
  有几个蝴蝶在花枝上翩翩起舞。一个蝴蝶正好落到一朵花上,翅膀一开一合的。德成慢慢走近前,伸手一捏,捏住了。他走到兰子跟前,递给兰子抱着的小五,说:“小五,给你,拿着玩吧。”小五的小手接过来,捏着蝴蝶说:“好看,好看。”这么看看,那么看看。蝴蝶的爪子一动一动的,翅膀好像也在动。小五小手一扬,把蝴蝶放了。蝴蝶忽闪着翅膀,向花丛花枝飞去了。德成说:“你怎么把它放了?”小五说:“它也想看花,捏着它,它就看不了花了。一会儿咱们走远了,它就找不着它的哥哥和姐姐了。”兰子亲了一下小五的小脸,说:“老兄弟心眼真好。”二珠说:“兄弟姐妹在一起,多好。咱们兄弟姐妹再也不分开了。”来成说:“以后,咱们七个总在一块,一天也不分开,多好呀。”梁凯说:“那感情好,就怕是这个坏世道不让咱们兄弟姐妹在一起。咱们这一走,将要走到哪里?是福是祸,是狼窝虎口,还是平平安安过日子,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再回老家,就更没准了。反正那群狗日的占着咱们家乡,咱们就没有好日子过。”
  七个人往前走着。前边一个园工在种花籽儿,插花枝,施肥,浇水。二珠说:“大哥,要在老家,这些天正是大忙播种的时候。一埯子一埯子的下种,再埋上。看着一片一片种好的土地,那种感觉真好。”兰子说:“这个季节,各种大庄稼都该种了。杨家营那边地片大,都用犁杖种,前边用犁杖一蹚,在垅台上蹚出一道沟来,点种,后边的人用脚把种子埋上,可快了。一会儿就种一大片地。”德成说:“我看见过那样种地的。从西新庄往东,过了五风楼那个小山坡,东边的地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都是那样种的。”二珠说:“春天种地的时候,特别有意思。爸爸在前边刨埯子,我跟着点种,德成就在后边埋土。小风一吹,可舒服了。那风带着温和,还常常带点花香和草香。小鸟在天上叫着,那个时候,是一年中特别特别有意思的时候。歇气的时候,往垄沟里一躺,看着天上的小鸟,在那儿悬着,翅膀忽闪着,不断地唱呀,唱呀。好像把我要唱的都帮我唱出来了。一会儿,一朵白云过来。那小鸟就像吊在云彩上。真有意思。”梁凯若有所思地说:“盼着吧,盼着什么时候把那群狗日的都打跑了。咱们就回老家去种地。春种秋收,好好过太平日子。”
  柳笛无腔曲自流
  柳笛无腔曲自流
  七个人走到一条小河边。这小河的水是从山上下来的,流过这花园。小河不宽,估计一丈多宽吧。河上还有一个拱桥。小河,拱桥,也是这花园的一景。小河里水不多。河两岸草绿绿的。河边的垂柳斜着身子,长长的柳丝垂下来,快到水面了,好像要吸水,就是够不着水面。德成撅下一段柳枝,用手指捻捻,把芯抽掉,只剩下一个细管,再用牙齿把深绿色的外皮咬掉一点点,露出嫩绿色的里皮,柳笛就做成了。放在嘴里一吹,吱吱响起来。小四说:“给我,给我。”小五也嚷:“给我,给我。”德成给了小五,对小四说:“他是弟弟,让着他。二哥再给你做。”一会儿又做出一个柳笛给了小四。来成学着二哥的样子做柳笛,做出来的柳笛就是不响。来成问德成:“二哥,你看看我做的柳笛怎么不响呢?”德成拿过来看看,放在嘴里,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一吹,吱吱响起来。他把柳笛递给来成,来成一吹,也响。来成问:“怎么回事?”德成光笑,不说。二珠说德成:“你就告诉他呗。”德成分辨说:“我是逗他玩呢,能不告诉吗?”他对来成说:“你咬的柳笛口不整齐。把里面那层皮的口咬整齐了,就响了。”来成听了,照样又做了一个柳笛,把里面的浅绿色的皮咬整齐了,果然一吹就响了。突然传来一种会变声的柳笛声,能变好几个音,几乎是个简单的曲子。德成和来成顺声音一看,是几步以外的梁凯在嘴里吹柳笛。两人立刻跑上去,抢大哥手里的柳笛。来成先得到了。一看柳笛长长的,上面还有几个眼。来成立刻明白了,原来是照着竹笛做的。按着不同的眼,就能吹出不同的音。小四看见来成有带眼的柳笛,就上去要。来成说:“你小,你不会吹。”小四说:“我会吹,会吹。给我嘛,给我嘛。”来成站着吹,小四够不着,就拉来成的胳膊,使劲往下拉。大哥说:“四胖,你别闹,大哥给你做一个更好的。”小四乐了,跟来成说:“不稀罕你那破玩艺,大哥给我做更好的。”来成得意地站在一边吹。德成说:“也得给我做一个呀。”二珠说:“我也要。”大哥说:“你们别闹,每人给你们做一个好不好?”小五也说:“大哥,我也要。”兰子说:“老兄弟,咱不要。嫂子给做一个更好的。”小五笑了。一会儿功夫,大哥给小四、德成和二珠一人做了一个带眼的柳笛。他们吱哇吱哇地吹起来。兰子给小五做了一个小的带两个眼的柳笛,吹起来不费劲。兰子给小五放到嘴里,说:“嫂子给老兄弟做这个柳笛,比他们的都好。”小五也吹起来,还显摆地说:“嫂子给我做的好。”说着使劲吹了一下。一个小乐队组成了。大家吹了笑,笑完吹。开心极了。尤其二珠和兰子,看着几个弟弟吹的那股认真劲,各吹各的,一声大一声小,连个调都没有,笑得前仰后合的,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梁凯心想,做了几个简单的柳笛,大家就高兴得这样,得到了很大满足。我们中国人的青年和少年,要求的竟然是这么少。就是这样一点点的东西,这最原始的乐器,就足够他们欢乐的。在和煦的阳光下,在轻柔的春风了,享受着大自然的恩惠。可就是这么低的要求,日本鬼子也不允许。他们来烧杀抢掠,迫害了和平与安宁,剥夺了中国人享受大自然的最低权力。这世界上公理何在?公平何在?梁凯心情有些沉重起来,他想到明天就要上火车了,到敌人大后方去。到那里积蓄力量。一旦时机到来,上级一声命令,立刻拿起刀枪斩杀鬼子。不把鬼子消灭干净,绝不罢休。想着这些,梁凯手中的柳枝已经被攥得折了好几折了。
  兰子看着梁凯严峻的神情,说:“你这是怎么了?”梁凯‘哦’了一声,说“没怎么的,没怎么的。我想以后的事,一时走了神。”
  七个人继续顺着小河往前走。草棵里有些蓝色、黄色和红色的小花,二珠采了一些,给兰子头上插了几朵,自己头上也插了几朵。小四看见了,拍手跳着喊,嫂子和二姐戴花真好看。小五也跟着喊:“嫂子好看。二姐好看。”
  拱桥倩影
  大家来到拱桥边。拱桥高高拱起,呈玉带状,因而也叫玉带桥。桥面是一个一个台阶的。德成和来成噔噔噔跑了上去。小四也跟着上。小五也要上,台阶太高,上不去。兰子双手扶着小五,一台一台往上拉。高高的桥面,潺潺的小河,微微的春风,和煦的阳光,让人心旷神怡。梁凯站在小河边上,看着桥顶上的弟弟妹妹们正向自己摆手;德成和来成站在台阶上,手扶桥栏杆站着;兰子和二珠站在桥的最高处,把小四和小五都抱到桥栏杆上,用手扶着;一个个笑脸那么灿烂。尤其兰子和二珠的脸蛋和头上的花朵,在阳光下,显得那么飘逸俊俏,靓丽照人。还有那被微风吹起的几绺秀发,分明是两个天仙站在桥上,真是美丽极了。梁凯被这情景陶醉了,从来还没有这样欣赏过兰子和妹妹。这情这景,如果有会画画的,见了,照着画下来,就是一幅青春、和谐、美丽、欢快、幸福的图画。可惜,自己不会画画。只能把美丽的瞬间留在自己的脑海里。
  家乡是美丽的,祖国处处都是美丽的。只要让这块土地上的主人平静安祥的生活,同大自然融为一体,都是美丽的。可惜,这平静和安祥都被万恶的日寇给粉碎了,给践踏了。人们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安祥平静的生活,到处充满着恐惧和灾难。人们在颠沛流离,人们在苦难中挣扎。多灾多难的华北人民哪,多灾多难的冀东父老乡亲哪。何日我梁凯再手提双枪,带领游击健儿驰骋沙场,把这万恶的日寇斩尽杀绝,让冀东,让华北的父老乡亲们都安居乐业,过上安生的日子。
  离开了拱桥,七个人慢慢爬上小土山,走向花园中心的凉亭。花园小土山上有三个亭子。中间一个凉亭在小土山的最高处。这是个八角亭。有八根柱子,柱子之间有石头栏杆,人们可以坐在栏杆上边。站在这个亭子里,整个花园一览无余。亭子中间有一个圆石头桌子。桌子上刻着棋盘。桌子周围有四个石头凳。凉亭周围有一些开花的灌木。大家走得有些累了,就坐下来休息。刚才大伙走得身上有些热了,到凉亭里风一吹立刻凉快了。二珠想起在西新庄帮助妈妈纳鞋底来。二珠说:“嫂子,我最愿意搬个小板凳,坐在堂屋门口纳鞋底了。堂屋前后门一开,过堂风一吹,就像这里这么凉快。”兰子说:“我也是。要么就在家里院子小角门口做针线活。角门楼遮着,日头晒不着,小风嗖嗖的,可凉快了。”
  人们总是想着家乡。看见什么都会想起家乡。在家乡,还没有觉得家乡有什么好。离开家乡,就会想起它。家乡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那么迷人的,那么让人魂牵梦萦的。
  已经远离家乡了。这次还要走得更远更远。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那可爱的家乡。梁凯看着,听着,泪花已经在眼圈中转了。心想,弟弟妹妹们,这么小就开始颠沛流离,不知流离何处,不知漂游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