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十四郎    更新:2021-11-25 10:09
  沈冰双足一点,反手就是一刀劈上!这一招叫做拍马背,一刀下去足以将人斩成两截!
  习玉大骇,下意识地要跳起来,谁知耳边忽然传来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不怕!用短剑去挡!”
  她本能地挥剑而出!只听“叮”地一声,沈冰的刀尖被生生划断,弹了老高,最后扎去地上。这一变故是如此突然,所有人都呆住了,却见习玉摔去地上,手里的短剑举得老高,而沈冰的刀从中断了开来!他面上的神色有些滑稽,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断刀,那模样,就好像原本用柴刀去砍柴,柴却把刀给崩断一般不可思议。
  习玉猛然回身,翻身而起,沈冰只觉脖子上一凉,那柄半透明的短剑已经抵去他脖子上。他怔了半晌,手忽然一松,断刀光当一下掉去地上,只是怔怔看着习玉手里的吞日短剑,额上冷汗涔涔,脸色忽白忽青。
  习玉吸了一口气,平定一下慌乱的呼吸,半晌,才吐出两个字,“道歉!”
  众人见她为了一句戏言如此当真,不惜以命相搏,不由无言。沈冰脸色惨白,良久,才嘶声道:“这……这是吞日剑……原来,原来你是他的徒弟!好……好……我道歉!是我失言了!”
  习玉勾起嘴角,面上的神色傲然又天真,笑道:“你早说这一句不就没事了。”
  她当下立即收回短剑,转身就走,再不多做纠缠。众人见她如此,又是一阵无言。沈冰忽然有些疲倦地说道:“姑娘,请暂且留步!”
  习玉回头瞪他,“怎么?还不服气?”
  沈冰脸色微微一变,似要发作,但又强忍下去,沉声道:“尊师……他老人家还好么?”
  习玉忽地想起方才她快要被砍中的时候,耳边的确有人提醒自己挥剑,那声音依稀是师父。她不由回头四处张望,可是小茶棚里除了沧海派的人,便只有一个吓得簌簌发抖的老板,哪里有那个须发如银,面容清矍的老者!她有些茫然地眯起了眼睛,莫非真的只是幻觉?
  她怔了半晌才道:“他……一直都很好。你问来做什么?你认识他?”
  沈冰半带恐惧地说道:“如果,尊师是胡杨的话,我有话带给他。就说沧海派的杜云笙问他,二十年了,还记挂着苏浣香么……?”
  他话音刚落,面上忽然喷出血来,习玉一呆,只觉几点热血溅去面上,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都是大震,却见沈冰不知什么时候面上中了暗器,一枚扁平如同指甲的银色小刀竟然从左脸颊插进去,生生将他左右两边的脸贯穿!
  沈冰痛声大呼,倒去地上不停打滚,面上的神情近乎疯狂,沧海派的众人一见大师兄成此惨状,不由都吓得扑上来,试图拔去他脸上的那枚不知从何处射出来的暗器。谁知沈冰一边嚎叫,一边用手拼命去抓自己的嘴,更可怖的是他面上的肌肉竟然渐渐腐烂开来,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有毒!”茶棚里顿时哗然。
  习玉呆呆地看着沈冰,他的脸已经烂了开来,里面的舌头也开始发黑,惨不忍睹。她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张口欲呕,身子刚一动,却被人扶住了。回头一看,却是韩豫尘,他沉声道:“快把脸上的血擦了!”
  习玉还来不及动手,一旁早有人举起袖子一顿狂擦,她定睛一看,却是念香。他恐惧地看着沈冰,喃喃道:“习玉……好可怕……”
  习玉急忙抓住他的手,靠去他身边,轻声道:“别怕。你没事就好!”
  就在沧海派的人大乱的时候,端木容慧忽然走去早已昏迷的沈冰身边,他带着麂皮手套,将那枚扁平小刀取了出来,伸手在上面一抹,放去鼻前轻轻一嗅,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腐烂香……”腐烂香是极珍贵的毒物,如果使用适当还可以化解伤口上的腐肉,作为药材。它的特性就是见血必然腐肉,是谁如此残忍将它涂去暗器上?端木容慧将那枚小刀放去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忽然见到刀柄处的一个记号,顿时恍然大悟。
  “泉容香,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出手伤人却不出面,这不是你的作风吧!”
  他冷冷说着,将暗器捏去手里,转头望向门口。却听门口一个幽幽的声音轻道:“我本不想再惹麻烦,可是那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亡母的名讳。怎么能不受点教训?”
  众人都是一惊,纷纷望过去,却见门口缓缓走进一个浑身雪白的女子,凡是与她对视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简直像是用冰雪堆砌起来的人,除了头发和眼珠是黑色的,其他完全是一片死气的白。她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眼睛里也是漠然一片,如果她没有张口说话,看起来简直像一个木偶。
  端木容慧手指一弹,那枚暗器轻飘飘地飞向容香那里,只见她的袖子微微一动,谁也看不清她到底是怎么动的,那枚暗器就这样被她拢去了袖子里。
  端木沉声道:“真想不到泉老宫主还肯放你下山,三年前的事情他忘了么?”
  容香轻道:“我已经立誓绝不惹任何事。今日若不是听到有人放言亡母名讳,我本不想出手。”
  端木良久没说话,泉容香,这个人再度出现,不啻于巨石投入湖水里。三年前,她擅自下山,只因为河南史家庄长门派的人出口顶了她一句,她便连夜灭了长门派上下五十余人,连根草也没留。此事惊动了少林派,毕竟事发在河南,且出手的人是玉色峰的人。当年若不是她大哥泉鸣香出面调解,只怕又会形成无数名门正派聚集起来去讨伐璃火宫的场面。
  为了此事,泉老宫主大怒,将她囚禁于玉色峰顶,从此不许她离开一步。却不料今日她竟然再度下山!这次是为了什么事?端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念香,是为了他吗?
  容香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掷去沈冰身上,淡然道:“赶紧将他抬回去吧,用清水洗三遍,再上药。如果他运气好,不出三月还能说话,不然就成了一辈子的哑巴了。以后说话小心一点,帮人传话,也要挑个功夫好的。”
  沧海派的人见她如此身手,哪里还敢插嘴,当下七手八脚抬着沈冰灰溜溜地逃走,头也不敢回。
  她忽然转过头来,定定看着习玉,习玉只觉她眼内冷漠异常,竟然一点感情波动都没有,心中不由惊悚。然她从小的礼仪不允许她退让,她挺直了腰看回去,半晌只觉容香眼内烟波浩淼,竟然没有底,心下不由更是骇然。
  容香看了良久,忽然抬脚走过来,伸手似是要抓她,习玉还来不及躲闪,韩豫尘忽然挡去她面前,他有些深沉地看着容香,半晌,才轻道:“容香小姐,我大哥每日都念着你。”
  容香忽然怔住,眼中仿佛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渐渐有涟漪蔓延开,她沉默了好久好久,才轻轻说道:“他……他还念着我……?那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每日只与那些姬妾玩耍嬉戏,看也不看我一眼?”
  韩豫尘柔声道:“他已经知道错啦,自从你离开之后,他整日茶饭不思,一直念着你的名字。你……忍心让他如此受苦么?”
  容香怔了半晌,忽然喃喃道:“他……他也懂得什么叫做茶饭不思?当日,他不是说,这世上决不会有一人能让他放去心上么?朝鹤宫里那么多美人,他怎会念着我?你……你不要骗我了。”
  韩豫尘轻声道:“我没有骗你,大哥真的每天都在想你。可是朝鹤宫每日事务繁忙,他抽不出身前来寻你。你真的不愿意去看看他么?三年了,他也够苦啦。”
  容香呆了呆,眼里的涟漪忽然平静下来,她幽幽说道:“罢了,事情早已过去啦。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当日我们都说了从此分道扬镳,再念着对方,可不是痴子么……”
  韩豫尘听她如此说,倒不知如何接口了。容香忽然望向看着自己发呆的念香,一会,她露出一个笑容,当真如同冰消雪融一般温柔,她柔声道:“念香,和姐姐回去吧?”
  念香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眼中似有无数东西在冲突碰撞,额上大汗涔涔,显然正在耗尽心力地想着什么。
  容香见他不答,不由又道:“你忘了以前的事情也不要紧,回去让爹给你过宫,冲过璃火八式第八关,很快就会好了。”
  习玉骇然地看着念香,他真的要想起来了?他真的要走了?!她忽然抓住念香的袖子,轻轻唤了一声,“念香……”
  他本能地握住她的手,躲去她身后,簌簌发抖,显然对眼前这个冰雪一般的女子恐惧无比。他永远也不知道,这个动作给了习玉多少勇气,她咬了咬牙,将念香挡去身后,昂首敌意地瞪着容香,用眼神抗拒她再靠近。
  容香垂下眼来,幽幽叹了一声,“你还没清醒过来么?也没关系,姐姐会一直保护你的。”
  她忽然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习玉,习玉只觉她的杀机如同潮水一般向自己涌过来,这种杀气,和方才沈冰的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习玉丝毫不怀疑自己只要稍稍一动,就会被她斩成七八截,她的眼睛告诉她,她会用天底下最残酷的方法杀死自己。
  习玉背上寒毛直竖,冷汗涔涔而下,双腿忽然阵阵发颤,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
  “你是胡杨的徒弟?”容香冷冷说着,“我只道是个千金,却不料你的来头不小!既然如此,念香更不能与你过于亲密!玉色峰上下,只恨不得活剐胡杨来祭我亡母!你回去告诉胡杨,总有一天,他要为自己所作的事情付出代价!”
  习玉终于再也撑不住,全身一软,几乎要瘫下去,腰上忽然被人一扶,她回头望去,却见居生生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过来。她才不管眼前这个阴阳怪气的女人是谁,居然敢抢习玉的男人!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
  居生生给她恶狠狠瞪回去,厉声道:“你说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