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以命易命
作者:千尺    更新:2021-11-25 10:04
  一盆冷水泼在我头上,我缓缓地醒转过来。
  半晌,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一座牢房中,两个突袭者已经摘下蒙面布,叉腰立在两旁。面前一盆炭火正烧得很旺,我纳闷地想着:“现在天气都热起来了,怎么还烧着炭火?”待我再定睛去看,只见火盆上赫然还搁着一支烙铁!
  我感到心脏立时收缩了起来,手脚冰凉。
  我挣扎着支撑起身体,哑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其中一名大汉回身禀道:“公子,她醒了!”
  我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在牢门侧,还有一名男子,身穿黑色夜行服,正背对着我负手而立。我心头一震,也不必看他正脸,已经知道是当日晚上,在柏壁古堡潜入唐军营地的探子之一!
  只见他只点点头,也不回过身来。
  我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我早已认出你了!”
  那男子背心一耸,似要转过身来,却又停住了。
  旁边一名大汉骂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
  我哈哈笑道:“死有何惧!你们这群突厥强盗,便只会这种偷偷摸摸的伎俩吗?有本事明着决一死战!”
  “啪!”一根鞭子招呼在我身上,那名大汉俯下身来,两根手指捏得我两腮酸痛,狠狠地说道:“害得我们死了不少弟兄,你就算死一万次,也不足以抵过!”
  我抬起下巴,鄙夷地乜斜着他:“沙场上敌不过,便私下里下药寻仇,如此小人作风,也难怪你们突厥成不了气候。”
  那大汉气得浑身发抖,抬起手狠狠地打了我一记耳光。我只感到耳边“嗡”一声响,头脑一阵晕眩,脸颊更是如火烧般疼痛。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睁开眼睛,感到嘴巴里传来一丝血腥味。
  此刻,绝不能丢了气节!
  我舔舔嘴唇,傲然与他对视,挑衅地笑道:“恼羞成怒么?要不要在地上打个洞钻下去?”
  那大汉“唰”地拔出一把匕首,骂道:“割掉你的舌头,看你还能不能说话!”说着,伸手一把捏着我的两腮,我急忙紧紧地咬紧牙齿。
  “够了!”一直沉默的黑衣男子,忽然沉声说道。
  这句话如同在我心里投了一个大炸弹。我目瞪口呆,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名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抹下脸上的黑布,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我。
  “萧……萧大哥!”我惊呼了出来。
  “唐姑娘,你在柏壁的好身手,着实让我们哥俩大大地开了眼界哪!”他不阴不阳地开口。
  我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喃喃地问道:“萧大哥,果真是你?”
  “哼!”他逼近我身前,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不愿意相信吗?我也希望眼前之人,不是你!”他狠狠地揪着我头顶的发丝,逼迫我仰起头来。
  我看着他因愤怒而变了形的脸,心中有说不清楚的滋味。我颤声道:“你竟然是突厥人?”
  “想不到吧?”他耸起双眉盯着我,“死在你剑下的,便是与我同生共死二十年的亲第弟!在他还只有七岁时,便跟我一起并肩作战了。”他话语颤悠地说着。
  “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你。”
  他一摔手,我便又跌倒在地上。他冷笑着说道:“倘若知道了,你便会站到我这边来么?”
  我怔了一怔,对他摇了摇头,说:“不会。但我会劝你不要做这种事。”
  “若我一定要做呢?”他的目光炯炯逼人。
  近距离看去,萧帆的眼眸中隐约闪过一抹幽蓝,当日我在陷阱中将他救起之时,也曾发现过,只是当初并没有留心而已。眼下他身份既明,在我心中的许许多多碎片,像拼图一样,渐渐的完整起来。
  我想起他的招式和身法,那晚在小镇路上打斗之人,其中一个就是他。他便是那时受的伤,后来另外一人或许被他杀了,又或许他掉进陷阱中侥幸逃过?他一直都是突厥安排在中原的军事探子。
  我本来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平白无故会觉得浑身乏力。现在看来,必定是在客栈的饮食中做了手脚。
  我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各为其主,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大哥面对忠义两难,不也选择了前者吗?”
  他半眯着眼睛,眼神由此更加凌厉:“我对于你,仅仅只有‘义’而已?”
  我不理解他的意思,反问:“朋友之间,不讲义又讲什么?”
  他哈哈大笑着,声音已然嘶哑:“这两年多来,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比对其他人都要多,结果只换来这样的背叛!中土用狼心狗肺来形容你这种人,我看狼和狗都比你忠诚多了!”
  我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于是冷冷地说道:“我从来不曾向你索取什么,因此你并无权要求我回报,更妄论忠诚了。从头到尾,我只是你的雇佣,又不曾卖身给你,何时便成为了你的人,要对你尽忠?”
  站在旁边的一名大汉似已忍无可忍,喊道:“公子,何用跟她浪费口舌?一刀砍掉算了!当日若不是为了照顾生病的她,延误了出发时间,令部署紧促,又何用深更半夜孤身闯入敌营?若不是如此,二公子他怎会牺牲?在堡外接应的弟兄又怎会损失惨重?这贱人无情无义,不杀她实在难泄心头之愤!”
  一番话似勾起了萧帆心头之恨,只见他咬牙切齿,目眦尽裂,拳头握得“嗒嗒”直响。
  我似成了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若是刚才,我也许会觉得愧疚。但现在,面对这个对感情霸道的男人,心中不禁气愤,遂摆出毫不在乎的姿态说:“自己一厢情愿造成的结果,到头来全推给别人,你便只有这点责任感吗?”
  我理了理头发,好整以暇地看着萧帆:“其实,昨日在萧府你大可以下手杀了我,何用费这么多周章?如果是为了恐吓我,那就不必了。我并不怕死,这种心理折磨对我是没有用的。”
  萧帆闻言,挥挥手让大汉退开,冷笑着说:“若你在我府中消失,你那些将军朋友还能放过我?你还有利用价值,我不会轻易让你死的。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一道冷冽的寒气从我背脊升起,我浑身汗毛竖起,警惕地盯着他。
  他缓缓地走到火盆前,伸手取过那根烙铁,在我面前轻晃着,笑问:“要不要试试它的滋味?”
  烙铁的铁腥味因为加热了而变得浓重,直攻我的嗅觉。我略带惊恐地看着萧帆,只见他脸上带着轻微的得意,带着猫抓老鼠般的神情,把烙铁又逼得了些许。
  我不敢想象它的滋味,但是自尊心不容许自己被当作玩物。我一咬牙,主动地把脸迎上去。萧帆大惊失色,急忙把手往后撤,但终究迟了些,我额头上一痛,已经碰上了烙铁的边缘。
  “你!”萧帆半带惶恐地怒视着我。
  我顾不上额头上火烧般的疼痛,冷笑着说:“我说过,不要尝试跟我玩心理战术!”萧帆的神情旋即变成了暴怒,一把抓起我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看来你很喜欢,那就如你愿,让它跟你一辈子吧!”说着,把烙铁狠狠地压在我的左手背上。
  刚才的疼痛,与此时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我惨叫一声,泪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痛得浑身发抖。
  萧帆甩下我的手,狞笑着说:“你自找的,可怪不得我!”
  手上本来白嫩的皮肤,此时变得焦黑与通红,散发着焦臭的味道,我抬头淡淡地看向他:“很好!萧帆,感谢你这一下,烙去了你我之间所有的情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必有什么可顾忌的了。”这是我认识他一来,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萧帆铁青着脸,咬着牙齿看了我半晌,涩声说了句:“我们走!”转眼间,身影便消失在牢房之外。
  两名大汉恨恨地看了我一阵,但没有接到杀人灭口的命令,也不敢妄动,心有不甘地收拾了火盆,相继离开了。
  随着“咣当”一声,牢房被锁了起来,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墙上一盏残灯忽明忽暗地伴着我。
  我这才有时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牢房居然是用铁铸成,跺跺脚,地上发出的也是金属的声响。牢区总共有四间这样的牢房,出口是一段幽深的隧道,漆黑漆黑,也不知道通往何处。这批突厥的军事探子,也不知潜伏在长安多久了,居然一直没有被发现。
  手背上血肉模糊,却隐约可以看到,被烙出了几个奇怪的符号——Tεgin,看起来像是西方文字,难道便是突厥文?疼痛让我皱紧了眉头,却牵动了额头的伤。这下恐怕是毁了容了,我无奈的苦笑。
  萧帆还是狠得下心来的,我该如何才能小心躲过?只是人为刀俎,我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墙上的残灯忽闪了几下,终于灭掉了,漆黑顿时把我团团围住。不知道尉迟大哥和梅姐姐是否知道我被劫,是否在担心呢?我昨日还那么肯定地说,我很了解萧帆,可是……我自嘲地笑着。
  想到尉迟大哥,我情不自禁伸手去摸脖子,但手指触及之处,空无一物,项链居然已经不见了!我的心乱跳起来,一点也回忆不起来是何时丢的项链。
  在思绪纷乱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丝亮光从隧道那边由远而近,老王来到牢房前,重重地放下一盘饭菜,狠声说道:“吃饭了!”
  “老王,你没事吧?”我冲口而出,但随即发现自己笨得厉害。
  老王瞄我一眼,抽动了一下嘴角:“我好得很,只是我的二公子很不好!你能把他赔给我吗?”
  我顿时语塞,又听得他说:“我不止一次地提醒公子,你偷偷打听秦叔宝的事情,他居然就这么相信你,不闻不问。最后却丢了二公子得一条性命!”
  我忽然明白,难怪萧府上下都对萧帆忠心不二,尽心尽力。这些家丁,根本就是他身边的亲卫军!也难怪,全府上下一个女佣人也没有。
  “公子明白过来的那一天,便是你的死期了。你就等着吧!”老王锁上牢门,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噌噌离去。
  一片漆黑,我压根就看不到盘中有什么。但即使是山珍海味摆在面前,我也没有胃口去吃了。我软软地瘫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迷糊中感到有人我着我的手,轻轻地吹着凉气。墙上的油灯已经点亮,我感到刺眼,伸手挡在眼前。左手被攥得更紧了,我慢慢睁开眼睛看过去,只见萧帆阴晴不定地盯着我。我连忙一骨碌坐起来,用力抽回被握紧的手。只见手背上已经涂上了一层药膏,传来阵阵凉意。
  “你又想干吗?”我语气不善地问。
  萧帆忽然叹了口气,说:“小雅,我也不想这样对你,可每次我想起死去的兄弟,就有种想杀人的冲动。但是,我又舍不得你。我们能否不敌对?”
  我冷冷地说:“基本不可能。因为你放不下你的民族大义。”
  “那你呢?你一个女子,为何要管这种国事?”
  “对我而言,男女均是平等的,只要我愿意去做,我便会去。”我深知两人的观念,永远不会有融合的一天,只好冰冷地说。
  “你就不怕有一天,我顶不住压力,真的会杀了你?”
  我微微一笑:“随你便。”
  萧帆“嗖”地站起来,在牢房中来回走了几步,长叹一声说:“我爹爹虽然不慎被擒身亡,可他终归有个自始至终肯跟随的红颜知己,而我喜欢的人,却要与我敌对。我实在太失败了!”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幽幽地说道:“命运如此,并非你我能控制的。”
  “不!我能改变!”萧帆忽地狠狠用力握着我的手腕,热切地说:“我让你成为突厥人,你便不会为此而烦恼了!”
  我觉得此言甚是滑稽,哈哈笑道:“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用力一拉,把我拽进他怀里,紧紧抱住我说:“我马上就能让你成为我的人,成为一个突厥人!”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惊呼一声,急忙想挣脱他的怀抱。
  “别动。”他命令着,竟然伸手来解我的衣带。
  “不要!”我大声呼喊着。但身在这牢笼中,任凭我呼天抢地,也没有人会过来仗义相救。午膳的药力还没消除,晚餐又不曾吃,我浑身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勉力挣扎了几下,居然一个踉跄,自己先扑到在地上。
  沉重的身躯紧接着压了上来,我张牙舞爪地乱抓,却被他死死地按住。裂帛声响,随着这个几近疯狂的男人用力挺进,一滴泪水滑落鬓角,我放弃挣扎,无力地松开揪满稻草的双手。
  “不要难过,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人了。”萧帆替我理好破碎的衣衫,轻声说道。
  我愤怒地看着他,扬起手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骂道:“日后有机会,我必定亲手杀了你!”
  萧帆并不躲避,受了一耳光,反而笑道:“你不会的。” 又执起我那受伤的手腕,“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用力抽回手,一言不发。
  萧帆毫不在意我凶狠的眼神,自顾自地说下去:“特勤,就是‘奴’的意思。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奴,你必须听我的话。”
  我怒极,却从心底崩出一声冷笑:“痴心妄想!你以为能得到什么?你禁锢了我的人,充其量也只能得到一个泄欲的工具。若认为我会把这事看得比天大,因而跟了你,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我的贞操早已不见,本来就一无所有。只是你,费尽了心思,也只是得到了一只破鞋而已!我真替你可惜!”我讥讽着他,不断地说着刺激他的话。现在我的武器,也只剩下一张嘴巴而已。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心甘情愿地跟着我。”萧帆铁青着脸,摔手而出。
  我咬牙说道:“你给我的屈辱,他日我必定加倍奉还!”
  他的身影消失在隧道深处,我收回杀人的眼光,觉得一阵眩晕,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过了一天又一天,所庆幸的是,萧帆再也没有到地牢里来。牢房中暗无天日,但根据每天两顿饭来算来,已经过了近一个月了。
  送饭来的不是老王便是吴伯,我既犯了众怒,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好脸色的了。尤其是吴伯,每次过来,都是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的表情。也许是萧帆下过命令,他们也无可奈何,否则早就把我卸成八大块了。
  我心中怀着仇恨,反而珍惜起自己来,毫不在意这些臭脸,每天按时饮食、睡觉。只要他不杀我,我便有机会逃出!
  这天,脚步声起,我也不去看便知道是送饭的来了。却听到牢房门被打开,我抬头去看,只见萧帆托着食盘走了进来。我皱皱眉头说:“放下就走吧!”
  萧帆径直走到我面前坐下,淡淡地说:“一起吃。”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看着你吃不下!”
  他不理我,面无表情地端起一碗饭递到我面前。我看着碗中的菜肴,忽然觉得一阵胸闷恶心,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萧帆一惊,忙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我好不容易压下恶心的感觉,喘了口气,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寒意。
  近日虽然时有食欲不振的情况,可今天尤为严重,我算了一下上次月事的时间,竟已是一个半月前了。难道……经怀孕了?我惊恐地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萧帆。
  “何处不舒服?你不要吓我。”萧帆见我脸色煞白,忙不迭问道。见我不说话,伸手抓过我的手腕便要替我把脉。
  我急忙抽手,说道:“没事!吃饭吧。”我端起饭碗,才往嘴里扒了一口,却又感到一阵恶心。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反应如此强烈?我拭去嘴角的涎沫,一掌拍在地上,狠狠地喊道:“你给我滚出去!”
  萧帆一言不发,用力拉过我的手,替我切了脉。他双眼晶亮地看着我,颤声说道:“小雅,你有孕了。”
  “你懂什么?”我咆哮着,“我没有!”
  “你不必骗我,在萧府我便是最好的大夫。小雅,你不要难过,我这便娶你过门,给你一个名分如何?”
  “荒谬!我会稀罕这个?告诉你,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将他生下来。我虽然逃不出去,但是要处置这个腹中胎,还是绰绰有余!”我眼神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
  萧帆的脸色立刻变得灰白,喊道:“不可!”
  “是不可能的。”我接口说道,倔强地迎上他惶恐的双眼。
  他在牢房中来回走了几步,马上便镇定了下来,沉声说道:“我若跟你一命换一命如何?”
  我冷笑一声,说道:“你若立刻死在我面前,我便可以考虑。”
  萧帆托起我的下巴逼视着我:“你已经恨我至此?”
  我淡淡一笑,轻点着头。他哈哈笑起来,说:“只可惜,不是用我的命,是秦叔宝的命。”
  我心里轻轻颤抖:“难道秦叔宝落在他的手中?”但随即一想:“不可能,这是大唐的地盘,他不可能轻易得手的。”于是咯咯一笑:“你不要再跟我玩心理战术了,以你的力量,怎么可能抓到他?”
  萧帆不以为然地说:“信不信由你。你以为这些天我都在忙什么?你可知道,自从你不见了,秦叔宝、尉迟恭,甚至还有李世民,居然都在满城的找,寻人的画像贴满了大街小巷。想不到记挂你的人可真多!秦叔宝居然还曾经找到这来了,只可惜你不是在我府中不见的,而且我也派了人跟着一起寻找,他不会怀疑到我的。眼下已经部署妥当,我明日只需放出风声,我已经找到了你,将他请入府中。你认为他单枪匹马的,能逃得出去吗?我本来是要利用你逐个击破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了主意。这其中利弊,你仔细掂量清楚!”
  我咬着嘴唇,心中飞快地计算着这话的真实性。也许他不能逐个击破,但击破一个恐怕还是有可能的。我缓缓开口说:“我不止要换秦叔宝的命,还要换尉迟恭的。”
  他冷哼一声:“你在跟我讲条件?”
  “对。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但是,要弄个一尸两命谈何容易。两命换两命,其实你也不亏。”
  “好!一言为定!”萧帆伸出了手掌。
  “啪啪啪”三下,击掌为誓。萧帆柔声说道:“我会派人来照顾你,你便安心在此养胎吧!”
  晃眼间几个月过去了,看着我腹中一天天隆起来,心中实在有许多不畅快。在这牢房中负责日夜照看我的家丁,怨言也是一天比一天多。
  在假寐时,我常能听到他们在抱怨,萧帆如何为了我这个大肚子的女人,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突击秦军的机会。我苦笑着,想不到身在牢狱中的孕妇,居然给大唐江山带来如此大的好处。
  萧帆时常会到牢中来探望。看得出来,他正急切地等待着当父亲,但每次的热情都被我冷冷的三言两语浇灭。其实,对这个已然成型的胎儿,我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毕竟十月怀胎将他生下,我日后便真的狠得下心来与他划清界线?
  这日吃过饭,我躺在软塌上昏昏欲睡。自从怀孕以来,我嗜睡得不得了,身体也发胖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就要变成猪了。
  忽然听到“咣当”的牢锁声,我以为有人进来,睁开眼睛却发现对面的牢门被打开了,几名如狼似虎的家丁押着一名男子走了进去。
  我在这里几个月,从来没见过有关押过别的人。此刻心中不禁疑惑:不知是谁?又是为了何事?
  只见那名男子随即被吊了起来,家丁取出了各种刑具,还升起了一盆炭火,竟然是要用刑的架势。
  “快招出其他叛党,否则,有你好受的!”其中一名家丁摆弄着各种刑具,特地发出丁丁当当的响声。
  那名男子咧嘴笑了起来:“阿四,你还跟着他有什么用?为了一个女人他连自己是什么人都忘了。”他眼睛瞥向我这边,冷笑道:“这牢房何时变得比闺房都要精致了,真是不知所谓!”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们的主人!你背叛他是天理难容的事!”那名家丁沉声喝道,“你若肯招,我就去劝公子放过你。”
  “不用白费心思了。当初我也是思前想后才下的决心,既然决定了岂会轻易改变?”
  那家丁叹了口气:“莫怪我不念往日手足之情了。用刑!”
  素闻古代刑法的残酷,我不忍再看,连忙闭上眼睛。只听到惨叫声不绝于耳,我太阳穴的神经跳动起来,如针刺般痛。
  忽然听到一声呼喝:“停手!”我睁开眼睛,只见萧帆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前,喝道:“谁让你们把他押到此处的?”
  那家丁诚惶诚恐地回答:“以往的罪人,不都押到此处吗?”
  萧帆挥挥手:“先押到别处,没有我的吩咐,以后都不许把犯人关押在这里。”
  那名男子被放下,只见浑身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他缓缓抬头看着萧帆,叹息道:“公子,当初我是如何景仰你,想不到如今……你这样犯着众怒,是否值得?”
  萧帆没理他,径直走向我。那名男子随即被拖了下去。萧帆盯着我的脸,叹了口气,喃喃地问道:“为了你,我是否值得?”
  我偏过脸,不去看这个可恨又可怜的男子,淡淡说道:“你若后悔,随时可以杀了我。”
  “我狠不下心来。我真羡慕爹爹,有个以死相随的红粉知己……”他叹息着,淹没在隧道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