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作者:刘猛    更新:2021-11-25 02:49
  “没可能了。”那人说,“这是最后一招,我没办法才用的。”
  “我不会把人给你的!”
  “五分钟考虑时间。”那人看表。“五分钟以后我下命令,学校会爆炸。我们这些剩下的人战斗到死!”
  “给我一把枪!”老赵压低声音,从牙缝挤出来。
  雷中校在思考着。
  “给我一把枪,我来对付他们!”老赵低声说,“里应外合,夺取最后胜利!”
  刘晓飞和张雷都看雷中校。
  雷中校从身上摸出来一把手枪:“如果你搞鬼,我保证你死不痛快!”
  老赵接过手枪熟练上膛,起身要走。
  “等等。”
  老赵转身。
  雷中校亮出手里的弹匣,刚才他拿枪的时候弹匣卸了。“拿上吧。”
  老赵一拳打在雷中校脸上:“十年战友!十年!你都不肯相信我?!”
  “职责所在。”雷中校擦擦脸上的血。
  老赵夺过弹匣装上再次上膛,对准雷中校。
  张雷和刘晓飞同时把枪对准他的脑门。
  老赵咬牙切齿:“我告诉你——我已经看透生死!我有过荣誉,有过罪恶,有过钱,也有过耻辱!我已经活够了,今天我为感情而战!你个杂碎,记住永远不要怀疑你的战友!”
  老赵起身,走出去了。
  雷中校没有表情。
  “我们怎么办?!”刘晓飞的枪口追随着老赵的背影,“他马上要走出射程了!”
  “林锐注意。”雷中校拿起对讲机,“瞄准目标,如果他试图逃逸,击毙他!”
  “收到!”林锐回答。
  老赵缓缓走过去,站在那人身前。
  “老赵,我们来救你。”那人说,“今天晚上安排你偷渡,你不要再回国了。”
  “我知道,有人希望我永远不回来。”老赵点头。
  “我的客人说,如果你走了,对大家都好。”
  “我知道。”
  “走吧。”
  老赵突然拔出手枪,一枪打在那人眉心。
  旁边的枪手还没反应过来,老赵已经飞身而起一个侧踹踢在他的脖子。他手中的电台落地了,老赵一枪打碎电台。另外的枪手举枪,老赵后倒,手枪速度很快,准确击毙面前的几个目标。
  对着狙击镜的乌云看呆了。
  老赵高喊:“雷克明!滚出来吧!”
  雷中校站起来。
  老赵背对着他,丢掉手枪,举起双手:“我任务完成了。”
  雷中校脸上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凉。
  一列军车队开来,陈勇带人飞身下车冲进来。特种兵和学员们封锁现场,检查有没漏网的。
  老赵被重新上了手铐。
  带上军车以前,雷中校站在车门边看着他。
  老赵没有什么表情。
  雷中校举起右手,啪的一个标准的军礼。
  两辆军用救护车旋风一样冲进夜色当中的军区总院。第一辆车上是两个蒙着白布的担架,是那位牺牲的司机和田大牛。第二辆车刚停,肩膀包扎过的林锐被扶下来,热泪满面扑向田大牛的担架:“班长!班长——”
  “你失血过多,赶紧去输血!”一个大夫高喊。
  “你们滚开!我要和我的班长在一起!”林锐狂暴高喊。
  两个哨兵跑过来帮忙抱住林锐。
  “兄弟,兄弟冷静点!”一个下士高喊。
  “我的班长——”林锐带着哭腔。
  “我们都是你的班长,你别胡喊!”一个上士拍拍他的脸,“你的班长睡着了!睡着了!你想吵醒他?!”
  林锐张着嘴失声。
  “安静!”上士对着他说,“他睡着了。”
  林锐咬着嘴唇痛哭。
  “对,他睡着了。”上士摸摸他的脸,“睡着了,别吵醒他。”
  张雷躺在担架上从第二辆车上抬下来,脸色惨白,一个护士高喊:“他心跳太弱了!”
  “是大腿动脉!”大夫皱着眉说,“赶紧去手术!”
  洁净的走廊一片忙乱,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围着担架冲进来。张雷闭着眼睛,血色全无,没有什么生命的迹象。
  方子君被恶梦惊醒,她梦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方大夫!方大夫!”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门被急促敲警卫班长在外面喊着。
  “什么事儿?!”
  “院长通知上过前线有救治枪伤经验的医生都去集合!有伤员需要抢救!”
  “好!我马上去!”
  方子君跳起来急忙穿衣服,打开门穿着拖鞋就往外跑。
  张雷的心电图很弱,护士在电击心脏。
  方子君走进大厅,看见地上残存的血迹和凌乱的脚印,腿软了。她脸很白,跌跌撞撞扶着墙站好。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方大夫,你怎么了?”警卫班长急忙扶住她。
  “伤员叫什么名字?”方子君的声音很弱。
  “是特种侦察大队的兵,叫林锐。”
  方子君刚刚松口气,警卫班长又说:
  “还有一个是陆院的,叫张雷。”
  咣!
  方子君一下子晕倒在地上。
  满头白发的院长皱着眉头看着病床上的张雷,缓缓地下指示:“全力抢救,准备后事。”
  大家都被院长矛盾的指示弄得发蒙。
  “战争时期这样的事情很多,我们要尽全力抢救战友。但是,也要准备好他的后事,不能措手不及。通知陆院和他的家长,我亲自手术,需要他们的签字。”
  晨色渐渐洒进病房,脸色苍白的方子君缓缓睁开眼睛,她的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
  张雷的队长站在她的面前,脸色凝重。
  方子君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
  “告诉我,他还活着。”
  队长点头:“他的心脏始终没有停止跳动。”
  方子君松口气。
  “但是他动脉中弹,现在也没有脱离危险。”队长说,“还在抢救当中,按照上级指示,现在可以把他的遗书给相关人。”
  方子君睁大眼睛,嘴唇上仅有的血色也没了。
  “这是他留给你的遗书。”
  队长把那封信缓缓放在她枕头边上,敬礼:“保重!”
  转身出去了,轻轻带上门。
  方子君撑起自己的身子,打开信,读着读着,眼泪流出来。
  “子君: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和我的哥哥在一起。
  你别为我们弟兄难过,我们都是军人,军人就意味着要为国家为军队去战斗去牺牲。我的哥哥牺牲在南疆战场,而我牺牲在和平年代。我不能告诉你更多关于我的任务,说实话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请你相信一点——张云的弟弟是好样的,他是为了完成党和军队赋予的任务牺牲的。
  关于我们的关系,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个结。说实话我也有,因为那是我的亲生哥哥。但是,我想了这么长时间想明白了,那就是——我爱你!
  我爱你,子君。
  这一点确凿无疑,爱情是无法因为悲伤所磨灭的,也不会被更多的现实所约束起来。我知道你是我哥哥的女人,如果我哥哥还活着,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嫂子。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九十年代的中国军人,应该有自己的头脑,应该有冲破这种束缚的勇气,更何况我也是天杀的伞兵。我爱你,虽然这句话说的有点晚,而且不合时宜。
  因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牺牲了。我不怕牺牲,但是我不想我死你也不明白这一点。
  我爱你,希望你早日走出过去的阴影,得到真正的幸福。
  我们弟兄在天堂会祝福你,真诚祝福你!
  深爱你的人张雷绝笔
  一九九二年6月17日”
  她起身下床,腿还在发软。扶着墙走到门口,打开就看见一楼道的人。有陆院的队长和教导员,还有一个空军大校和一个哭得泪人一样的中年女人。空军大校站在手术室门口,脸色凝重,背着手不说话。方子君走到门外,无力地靠在墙上,看着“手术中”三个字流泪。
  医院的领导走过来:“小方,你怎么出来了?你应该休息。”
  方子君无力地摇头。
  空军大校回头,胸口的空降兵伞徽闪着光,和他眼中压抑的泪花光芒一样明亮。
  “方子君?”张师长的声音嘶哑。
  方子君说不出话,点头。
  “我是张云和张雷的父亲。”张师长嘶哑着嗓子说。
  “伯父——……”方子君哭出声来。
  空军大校扶住她,方子君感觉到这手的温暖。
  “别哭!他们都是好样的军人!”张师长的眼神显出坚毅,“他们都是我的好儿子,我为他们而自豪!你是参战过的老兵,应该坚强!”
  方子君含泪点头。
  “你是好姑娘!”空军大校说,“坚强起来!你还是医生,要相信医学!张雷还在抢救,他不会希望看见你哭的!”
  说着,自己的眼泪却哗啦啦流出来。
  “班长,我给你点颗烟吧。”
  林锐看着田大牛,点着一颗烟。
  “你最喜欢抽的石林。”
  他把烟插在田大牛的嘴里。
  太平间里面,林锐穿着病号服坐在田大牛身边。田大牛闭着眼睛,掀开白布的胸口上都是弹洞。
  烟袅袅升起。
  林锐的眼泪无声流出。
  “班长,我再也不跑了。你看我在这儿呢,我跟你在一起,你不是说我们是战友就是兄弟吗?跟亲兄弟一样亲?大哥,你是班长就是大哥。你是士兵,枪林弹雨滚过来的真正的士兵;你是硬汉,刀搁在脖子上都不会眨眼;你是兄长,拉练的时候我脚起泡了是你给我挑……”
  田大牛闭着眼睛,嘴上的烟还在燃烧。
  “班长,我的班长,我林锐长这么大别人都不服,就服两个班长。一个是老薛,一个就是你,田班长。”
  林锐忍不住哭出声来。
  “班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林锐!我长大了!我再也不是那个淘气的逃兵了!我一定好好训练,你别生我的气!我五公里跑全中队第一!我多能射击最好,你不是说最喜欢看我打枪了吗?你觉得看我打枪是一种享受,说我打得那么漂亮,动作那么快,是你见过最好的特种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