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者:方南江    更新:2021-11-25 02:48
  还鬼头鬼脑地说:“打死我也不要更年期!”
  冷云知道苏正强跟女儿作过长谈,也知道女儿和贺小羽曾四下活动,搞些肢离破碎的片断去再现那段历史。冷云什么也没给女儿说,却像什么都说过了。苏娅倒几次想找机会给冷云说说,冷云没有兴趣。
  苏娅觉得,她和贺小羽探听到的那点历史,已经让妈妈像甩掉鞋底上的泥巴似的甩掉了,当生活又戏剧性地把这块泥巴捡回来,让她辨认的时候,她对它早已不屑一顾。
  冷云曾委婉地对苏娅说,贺参谋长工作忙,不必亲自陪贺兵来治疗。后来她发现,只要是贺东航带孩子去诊所,妈妈就不出面。贺东航坚持了几次就不陪了,只让卓芳陪。小羽回来之后则担起了这个差事。今天是周六,苏娅想陪妈妈走走,也想见见小羽,问问她和大戎的事。
  贺小羽先是满腔热情地帮助哥哥和苏娅排除阻力成眷属,发现两头都点不着火,她索性不管了,集中精力把自己的事情办好。她深信这也是对哥哥和苏娅的声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按照贺小羽快刀斩乱麻的计划,她要先攻下自己的爸爸妈妈,再急调肖大戎回来,争取他的支持,最后同肖大戎一起摆平他的爸爸妈妈。她是有信心的。
  她首先针对妈妈郦英爱情和婚姻界限不清,自安自得,沉湎于安乐生活,无视个人情感世界贫乏的问题,居高临下般地问她,当初组织上一个通知就让你跟了我爸,你认为你的婚姻里有爱情吗?郦英又好笑又好气,反问她,没有爱情怎么有了你哥哥和你?小羽这才认识到,这个突破口选在了滚刀肉上,是很难撕开的。妈妈多年来一直沾沾自喜于她的幸运婚姻。每当春节、建军节,老战友们电话互致问候之后,她常会扳着指头数一遍:谁谁被组织错误审查过,谁谁中风了,谁谁结了两次婚如今还是单身,谁谁的儿子进了大狱,谁谁死得太早了,数来数去就数她幸运。“这都是沾了你爸的福气……”
  小羽于是单刀直入:“我这次回来就是跟肖大戎办离婚手续的。”
  郦英带搭不理:“这还要看两家是否同意。”
  小羽更带搭不理:“我没征得两家同意,就把肖大戎的孩子做掉了。”
  直到小羽转身离去,郦英的嘴巴还没合上。
  贺小羽决定取消原来的摆平计划。要像中国一样,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决不仰人鼻息。反正孩子在自己肚子里,目前还看不出异样,由他们怎么说去。策略服从目的,离!
  杨红刚让护士给夏德厚输上液,麦宝和蒙荷就热汗淋漓地进了病房。
  蒙荷举一束鲜花给夏德厚看,说夏大队今天要修改战评材料,下午才能过来,这束花既是他的也是一、二中队全体官兵的心意,祝夏大爷早日康复。那花以红色康乃馨为主,中间高挑一枝鹤望兰,两边斜插了几朵素雅的百合。杨红夸奖说,这花配得好,该不是麦宝的眼光吧。蒙荷说,他那素质是讲实惠的,要买冰糖葫芦和羊肉串呢。实际是,麦宝主张送点实用的,联络小燕在小范围里凑了些钱,买了些时鲜水果。杨红让蒙荷留在夏大伯这里,让麦宝跟她到其他病房看看,昨天陆续送来好几个上访农民,大多是中暑。
  昨天杨红带战士们把夏德厚急送到武警医院,经抢救夏德厚很快脱了险。杨红诊断夏德厚是疲劳和焦虑引起的脑痉挛,不碍大事,正好休息几天,做个全面检查。夏若女直到撤除任务才赶过来,对杨红十分感激。他给父亲讲石书记怎么接见上访乡亲,又怎么请乡亲们到礼堂听会,土地补偿金最终是怎么解决的。夏德厚听了唏嘘不已,懊恼自己关键时刻没撑住。
  贺东航把贺小羽拽上摩托艇,未等他俩站稳,架艇的小伙子一声唿哨,艇就像箭一般射向湖心。贺小羽朝后猛一趔趄,多亏那小伙子搀扶才没掉下水,她气恼地朝贺东航吼,你要带我到哪儿去?由于马达声音很响,贺东航也使劲喊道,到湖心亭,见个老朋友!
  贺东航接到母亲的紧急呼救就安排了这次行动。母亲说可不得了,出大事了,要他赶紧上医院。他以为是父亲出事了,停下一个会议立即赶去,见父母俩满面愁容相对而坐,是被小羽离婚的事搅成这样的,才放了心。
  母亲已经和小羽直接冲突。知道小羽堕了胎,对她自然没有好脸色,说话也戗人,小羽能躲就躲,有火只能冲娇娇发。她忽然找不着了政治部开的离婚介绍信。问母亲见了没有,连问三声母亲才说,我怎么会看你那个见不得人的东西!她最终在床底下找到了信的破片,湿漉漉的,闻着有异味,她判断是狗尿,便嚷着追打娇娇。娇娇按预案撤进奶奶怀里。小羽控诉了娇娇的劣迹仍要打,母亲终于忍无可忍:“连只小狗你都团结不好,能团结好男人吗?看自己一朵花,看人家豆腐渣,大戎这样的丈夫你再上哪里找?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到时候哭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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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近卫军》第二十五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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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不解的是,贺小羽不愁吃不愁穿,肖大戎不打人不骂人,双方的父母又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为什么要离婚?毫无道理!他认定有第三者插足,这样的电视剧打开电视机就是。他多次警告社会,这种戏剧导向不好,没想到居然腐蚀到他的家里。他最无法容忍的是,这丫头竟然背着家里打了胎,把他和肖万夫的这点隔代骨血毫不手软地消灭了!他愤恨地问,这是一般的胎儿吗?这是我和肖万夫同志的后代,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的领导为什么不管?不是说打胎工作有专门机构负责吗?贺东航说,她怀孕了又不说,她自己打掉了谁知道?组织上管的是计划外怀孕。
  父亲深感没教育好女儿,做出这种丢人输理的事情无法向肖万夫和易琴交代,嘴上却把责任推给贺小羽的领导,说现在这些干部不知是干什么吃的,自己的下级有了第三者不知道,怀了孕不知道,打了胎不知道,他娘的该知道的都他娘不知道,不知道他娘的知道些什么?他抓起电话要找龙振海,问他武警的政治思想工作究竟是怎么搞的。贺东航忙说这种事情就别惊动龙副司令了,我先了解了解再说。母亲也担心把事情捅大了,搞得小羽无法工作,她现在搞的是中国最伟大的水力工程,还是模范呢。
  贺东航决定搞个“2+1”会谈,作为他挽救小羽和安慰父母的实际行动。他给肖大戎打了电话。大戎情绪低落,说小羽电话里都说了。贺东航要他立即回来,三个人一起谈谈,再做做小羽的工作。大戎很感激。
  冷云这些天入睡晚,醒来早,睡了跟醒来差不多。跟贺远达的那段事总在脑子里撞来撞去,不知是梦还是在回忆……
  本来一进洞房她就惴惴不安,贺远达带有古老民族特色的祭祀活动又搞得她挺害怕。她正在思考还会出现什么情况,冷不防他从侧面抱住了她。她要挣脱,却听见男人在抽泣。他并没有要推倒她的意思,就依在她的肩上哭,哭声很压抑。她感觉到肩头很快湿透了,就有点慌。不知怎的,她就像平时劝慰伤员一样,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拍拍男人的一只胳膊,轻轻说,别哭,有什么话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她趁机抽出身,给他拿了条热毛巾。
  他听了劝,顺从地坐在床沿上,开始了令亚敏惊心动魄的叙述……
  贺远达说,我今天不敢想他们,他们吃苦比我多。我今天喝酒,吃肉,娶老婆,心里有愧。他们都是在中央苏区当的红军,都参加了第四次和第五次反“围剿”,也都是从于都桥开始长征的。电话班出发时有14个人,湘江战役牺牲了6个,人员没有补充。
  安顺场是大渡河边的一个小镇子,是个过河的渡口,我的家离安顺场不远。1935年5月初,一连几天城里城外都闹哄哄的,传说共产党的队伍要来了,他们都是红头发、绿眼睛,要搞“共产共妻”的。我不怕共,我一没有产,二没有妻,谁知我也倒了霉。我给财主家放的牛走失了一头,那头牛偏偏是财主儿子娶媳妇的定礼。财主很恼,捆上我一顿饱打。我正哭叫的时候,来了几个穿灰衣服、操外地口音的男人,他们夺下财主手里的树条子,放了我。打头的是个瘦高个子,湖南口音,他就是蔡石班长,正带着架线班给团指挥所架电话。那天红军没住下,继续朝安顺场方向急进,蔡班长他们撤了电话线也要走。这时我做出了这一生中最重大的决定,当红军去,因为不走还要接着挨打。蔡班长嫌我小,我从他手里抢过几个后来知道叫线拐子的东西,说我能行。
  那一年我13岁。
  这是我的第一个战斗集体,红一军团前卫团电话班,加我全班9个人。
  起先我还吵吵嚷嚷要下战斗班,没过几天就知道了电话班的任务非同寻常。部队宿营,我们要开通团部到各营的电话,还要试线,排除故障,休息很晚。部队转移,我们在后面撤了线还要赶到前头去。遇有战斗,要立即架设团部到各营指挥所的电话,战斗中还要随时抢修线路,保证指挥畅通。我很快就能单独完成任务,但班长总把我带在身边,给他打下手。我们到团部架电话,团长、政委见了我还开玩笑:这不是蔡石的传令兵嘛!
  全班都拿我当宝贝,处处疼着护着。我也惹人喜欢,架线、收线能顶个大人用。班里对拿我当儿子还是当弟弟展开了争论。蔡班长说当然是小弟弟嘛,红军战士亲如兄弟。副班长刘文才说不行,得当儿子,上阵父子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