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作者:卫悲回    更新:2021-11-25 02:47
  我们的高射炮已经弹药告罄,无法阻止敌人的空中支援,高射机枪面对有装甲保护的直升机效率又太低,只适合消灭那些速度慢又没有装甲保护的无人机。
  在我们身后打平射的高机还在对敌人伴随坦克前进的步兵实施拦阻射击,曳光弹弹道从我俩的头顶掠过。
  是九发的长点射,希望他们能有效干扰鬼子步兵。
  暗夜的阵地上能见度实在太差,我几乎无法看清敌人坦克。
  政委还在耐心地等待鬼子坦克将炮塔侧面暴露出来,丝毫没有理会不断在周围爆炸的炮弹。
  冷冷地蹲在堑壕里,头上扣着夜视仪,政委眯着眼在瞄准。
  黑暗中一架鬼子直升机从我们头顶猛然掠过,打着弯从阵地上空绕行。
  机身上的30毫米机关炮没有停歇地倾泄着弹雨,高机发射阵地顿时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得手的直升机欢快的低声吟唱着死亡之曲在空中继续盘旋,魅影再次消失在滚滚云海里。
  紧接着又是一架。
  蹲在堑壕里的政委倏然开火了,120毫米火箭弹嘶嘶鸣叫着扎入黑暗。
  “走!”
  政委大喝一声开始弯腰狂奔。
  第4节  政委大喝一声开始弯腰狂奔。
  在我们身后膨胀起一团巨大的火球,一辆M1A3在火焰之中痛苦地挣扎着。
  费力地推开一块坍塌的钢筋混凝土块,我和政委从另外一个坑道出口探头朝外看去。
  敌人已经对我们阵地实施包夹进攻,坦克发动机的声音好象近在咫尺。
  可这一面的防守火力点却没有任何动静,大概都被鬼子直升机给摧毁了。
  政委默默地看了我一眼。
  只剩一枚火箭弹,我们已经快弹尽粮绝。
  战斗开始前所有人员都集中检查了武器弹药,由于很多弹药贮藏点在鬼子炮火攻击下坍塌,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弹药可供支配。
  几个仅剩的反坦克雷被突击队员瓜分殆尽,我和政委只分配到两枚火箭弹。
  “政委,那边土堆里好象有颗反坦克雷。”
  透过夜视仪我一眼看见不远的堑壕顶端好象有颗没有使用的地雷,是感应型的。
  “小心点!”
  政委在我身后低声地喊道。
  顺着堑壕小心地在泥水爬行了三十多米,我逐渐接近了那枚地雷。
  是的。
  没错,是颗感应雷,因为雨水的冲刷,它浅灰的身体醒目地裸露在阵地上。
  我欣喜地将它搂在怀里,这是一颗浑圆可爱的地雷。
  如同抱着自己的孩子,我小心地转身准备爬回政委身边。
  直升机旋翼的低沉搅动声,当我抬头朝后面阵地上空看去的时候,一架从阵地后侧盘旋而至的直升机浅绿色身影出现在夜视仪中。
  “政委危险!”
  我不顾危险地奋然高喊起来。
  我们刚才匍匐的位置后方没有任何隐蔽,只有身体前面的半堵水泥墙,而政委此时却直着身体在瞄准前方出现的坦克。
  聚精会神正在瞄准的政委没有听见我的喊声,巨大的爆炸声和直升机旋翼声淹没了我嘶哑的叫喊。
  直升机的前部机身突然倾泻出一束弹雨,贴地丈高的火墙笔直地穿过政委的身体,政委的身体瞬间被横飞的弹片撕裂。
  火箭筒顶端的火箭弹猛然爆炸,巨大的火球让我无法直视。
  绝望地仆倒在地上,我等待着同样的火墙在我的身体上迸发。
  直升机几乎贴着山梁消失在夜色之中,巨大的旋翼将我的头发猛然拨弄着,被气流激起的雨幕混合着泥浆劈啪地砸在我的身上。
  怀里抱着地雷,我的身体深深地嵌在泥水之中。
  死亡的翅膀如此接近地与我擦肩而过,它身上散发的腐质般的气息是那么的让我熟悉。
  死亡,每次这种气息弥漫在周围的时候总有我的战友被刺眼的火焰肢解。
  紧闭着双眼,我想忘却刚才噩梦般的一幕。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恐惧,我扎在泥水之中的手足无力将我再次托起,它们在无力地抗拒着我的意志。
  泥水浸泡着我身上的创口让我感到阵阵刺骨的寒冷。
  我的全身开始颤抖,越来越剧烈,上下颚发出钙化物互相敲击的脆响。
  远处的坦克发动机声越来越近,我还是无力地躺伏在泥水之中。
  天还在下着雨,可我的嗓子里却在燃烧着一团烈火。
  这是从肺腑之间腾然而起的烈火,是那呼啸而过的旋翼点燃的烈火,它渐渐地烤灼着我的四肢并让它们变成了几根坚硬的物体。
  我慢慢仰起头来。
  坦克咆哮着朝我右侧高地前进,带着灰暗的兽性,发亮的车体后部排气道拖曳着泛白的野兽长尾,在深绿的世界里显得异常刺目。
  条件反射般直起上身,我迅捷地抱着地雷跳入堑壕,动作灵活得让我惊讶。
  飞快地潜行,放置地雷,打开保险,侧身奔跑爬行。
  一切都在我的意志控制之外,我的耳鼓中只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靠在堑壕泥水墙壁上我扭头等待着葬礼的开始。
  那是政委的葬礼,我只能为他做这些。
  我无法为他饮泣,因为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我也无法为他哭嚎,因为我已经没有声音了;我甚至无法为他致敬,因为,我已经找不到他的身体了,在黑暗中。
  但是。
  一枚金属焰火在夜色中迸发,伴随着巨大的火球与野兽的悲鸣。
  大地再次震颤着,被爆炸巨大的威力所震颤。
  在迸飞的火焰中政委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帘中。
  戍卫者不死的灵魂在阵地上升腾起来。
  政委,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葬礼。
  祭奠你,也是祭奠所有不屈者灵魂的葬礼。
  入侵者沉重的金属躯体在爆炸声中开始解体,肥硕的炮塔被猛然敲击着燃烧着从车身上被莫名的力量推开撕裂。
  炮塔上道道黝黑的灰烟在青色的火苗中四散开来,在黑色的雨幕中扭曲升腾。
  耗尽所有力气的我静静地坐在酱黑的泥水中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下一头野兽的到来。
  没有反坦克武器了,我紧握住挎在身上的冲锋枪。
  身上满是粘稠厚重的泥浆,我的手指几乎无法抓牢护圈里的扳机。
  远处的山腰上间或爆发出酱红的火球,迅速朝天空升腾缩小,随即隆隆的爆炸声震颤着撞入我的耳中。
  无穷尽的雨点还在穿过黑色的硝烟云层坠落,被染成黑色的雨滴敲击在我的头盔衬布上,从帽檐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水柱缓缓地垂流在冲锋枪枪托上。
  各种绿色调制的夜色场景中充斥着斑驳的起伏与突兀,沉重的杜冷瓶在我耳边发出轻微的嘶鸣声。
  发动机的嗡嗡声越来越近了,我的耳朵似乎在警觉地立起。
  极力睁大眼睛,可我无法看清那头即将出现的野兽模样。
  近了,一束猛然迸裂的火球昭示着野兽的到来。
  从140毫米口径的炮管里喷涌而出又迅捷膨胀扩张的发射药火球将周围黑色的雨幕猛然推开,一大块发亮的斑点在我绿色的视野里逐渐开始消退。
  冲锋枪抵在腰间我紧张地检查了一下胸口的光荣弹,还在,只是现在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泥球。
  步枪子弹是无法对眼前的巨兽构成任何威胁,我注意的是它身后的步兵们,那些配备着地面勇士武器系统外型充满后现代色彩的未来战士们。
  巨兽缓缓地越过一条残破的水泥护墙驶了过来,沉重的钢销履带碾压在一支被遗弃的步枪上发出沉闷的金属弯曲声。
  拖着浅色尾巴的巨兽从我的身旁不远处轻蔑地向上攀缘,丝毫没有在意它身边不远处倒卧在泥水中的中国人。
  可它身后的未来战士们却没有忽略周围任何可疑的动静,20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猝然开火了。
  弹着点却是在我右侧不远的坑道出口处。
  难道有其他的战士在伏击敌人坦克?
  我小心地掉转头部朝右面看去,除了爆炸产生的火光其他什么也没有。
  两个鬼子步兵上来了,是装备精良的步兵,在包裹良好的德式造型头盔下面有光纤引线的瞄准具威风凛凛地挂在脸上,他们手里都拎着一部双口径能够发射20毫米反装甲弹药的单兵武器。
  我的前方是堑壕,顶端满是淤泥,恰好在敌人步兵的视线以下。
  附近大概有我们的士兵活动,这两个小鬼子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
  我们的微波干扰系统大概还没有被摧毁,否则一路搜索上来的鬼子兵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忽略掉还趴在堑壕里的我。
  保险早已松开了,我慢慢地端起了冲锋枪。
  前方已经弯腰前行至我侧面的两个鬼子兵忽然错愕地猛然开始扫射,从他们附近不远的夜空中也突兀般出现了一架增援直升机。
  晦涩暗淡的夜色在这时已经被一团火球点亮了,绿色视野的后半部分开始泛白,是我熟悉的金属流射在奔涌。
  掩护自己人!
  仓促间我猛然扣动了扳机。
  我手中的冲锋枪口忠实地闪开簇簇火焰,弹匣里居然全是曳光弹。
  随着冲锋枪猛烈的抖动,欣长艳丽的弹道寻找到自己的终点,在两个紧挨着的鬼子兵身上猛然间扎开。
  小口径钢芯弹头无情地撕裂凯夫拉装甲并在陌生的身体里急速滚动切割,被巨大动能撞倒的躯体无力地栽倒在泥水里。
  天空中的直升机驾驶员一定清晰地看见了地面上发生的这一幕情景。
  压低机头,左转舵,手指紧紧扣在发射手柄按键上,驾驶员决定给这个从堑壕中站起来浑身黝黑的中国人最后的审判。
  旋翼附近的黑色雨滴被急促旋动的气流推拉着,形成一张巨大的黑色翅膀,散发着死亡腐质气息的空气在我鼻腔里急速地激荡着。
  急速地沿着堑壕奔跑,脚下的积水被我奋力踏起水花,我开始试图躲避时刻会迸发而下的火墙。
  湿滑的胶鞋急速地蹬踏在赭红色的泥浆里,每一次从粘稠的泥浆里拔出鞋子都耗费了我巨大的能量,小腿上的腓肠肌阵阵地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