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爱猫的鱼    更新:2021-11-25 02:29
  我十几年就进宫了,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不停的向前走,只要一停脚步,立即就会被阴谋轧得粉身碎骨。太平,你永远无法明白,我是怎么走过来的,太宗皇帝驾崩时,我才二十几岁,由于一句莫明其妙的谶语,我被毫不留情的送去了感业寺,受尽折磨,回到宫里后,你的父亲生性懦弱,所有的一切都被长孙无忌这个外戚掌握着,我几经沉浮,避开了多少刀山血海才走到这里,我不能回头。朝臣们说我干政,可你很清楚,没有我,这个朝庭将是什么样子,我比男子做得好,但得到的并不是赞赏,而是一片辱骂声,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女人,朝堂之上一向是男儿当政,一向是男人统治女人,可我不相信女人做不了皇帝,女人做了皇帝统治不了天下,我要向天下证明女人不是弱者,女人也可以做和男人一样的事,女人同样伟大。”
  太平沉默良久,然后她轻声道:“臣儿恭喜太后。”
  武则天睁开眼睛,“太平,你过来,让哀家抱抱你。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我是你的母亲,过去是,现在是,将来是,你记得你父亲殡天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在大明宫里,只要我们两个女人,我们只能相依为命,因为没有别的人可以帮助我们,也没有别的人在我们需要时拯救我们。太平,我们只能相互拥有。”
  太平伏在武则天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知道,她过去引以为傲的一切都随着这冰冷的泪水一起逝去了。
  太平慢慢向李旦的寝宫走去,她知道他将离开大明宫,她也明白自己必须去看看他,毕竟他是她的哥哥。她走进李旦的寝宫,一地的狼籍,太平惊异的看着李旦,李旦强笑道:“太平妹妹,我们在收拾东西,明天搬回东宫。”
  太平怀疑道:“为何翻得这么乱?”
  李旦正要回答,李隆基道:“是周兴,他带了很多人来,说父亲意图谋反,他来搜查证据。”
  李旦斥道:“隆基。”
  太平看了看李旦平静如水的面容,他很镇定,仿佛这里并不曾发生什么可以威胁到他的生命的事情。太平蹲了下来,拾起地上的东西,她默默的将那些东西整理好,李旦和其他人也开始收拾。收拾完后,太平突然跑了出去。
  李旦失神的看着她的背影,李隆基追了出去,他看见太平一个人坐在花园的台阶上无声的哭泣,李隆基慢慢的走近他,轻轻抚着她的肩头,太平抬起头,笑道:“隆基,姑姑没事,只是累了。”
  李隆基柔声道:“姑姑,你休息吧。隆基保护你。”
  太平忍不住又哭了,“隆基,你怕吗?”
  李隆基沉默片刻,他跪在太平身前,“姑姑,我不怕。我姓李,我的血液里流淌着勇敢和一往无前。姑姑,你别怕,隆基会保护你的,隆基每天都在努力练剑,就是为了保护你和父亲。”
  太平将他拥入怀中,抬眼看着天上的月亮,然后她说,“隆基,你是对的,我们都姓李,为了维护这个姓氏的尊严和荣誉,我们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在所不惜。隆基,姑姑在战斗,为了我们的姓氏、为了我们的骄傲。”
  然后,她紧紧的抱了抱李隆基,“隆基,姑姑发誓,一定会保护李家的皇族,保护你们,保护大唐,姑姑用我的生命和姓氏发誓。”
  李隆基坚定的点了点头,他眼中那道凌厉的杀气却让太平不寒而栗。
  武则天带领众人坐在御花园中,此时正值春未,整个花园里姹紫嫣红,蜂蝶齐舞,武则天长长吸了口气,“朕很久没有这样轻松了,徐敬业的叛乱这么快就被弹压下去,你们说是为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的赞扬着武则天,武则天笑吟吟的问太平,“太平,你说呢?”
  太平冷冷一笑,“那是因为徐敬业从一开始就错了,从他向天下颁那篇檄文时他就输了。”
  武则天不置可否,她回身对婉儿说:“婉儿,你还记得那篇檄文吧。背出来。”
  上官婉儿清理了思绪,缓缓道:“伪临朝武氏者,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泊乎晚节,秽乱春宫……,杀子屠兄,弑君鸠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君子爱子,幽之于别宫,泊乎晚节,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一杯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
  “好了,”武则天打断上官婉儿,“朕听够了,写这篇檄文的骆宾王真是不世之才,朕没有发现这样的人才,是朕的过失,是朝庭的损失。”
  众人不敢开言,武则天沉默片刻,她问太平道:“太平,你说吧。你篇檄文有什么不对?”
  太平款款道:“那篇檄文写得很好,不仅极富鼓动性,还能令人感动,但骆宾王错了,他要天下人来反一个女人,凡是有识之士,都会不耻,更何况,他们的险恶用心,一开始就昭然若揭,若他们真想扶助显哥哥,他们应该到房州接了显哥哥做三军统率,他们可以攻下江南之地,以为根本,但他们借口时机仓促,并未协迫显哥哥与他们一同起事,而且挥师直击洛阳,徐敬业自己想做皇帝,这样的跳梁小丑,为人所不耻。因此,尽管他们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与旗帜,却不得人心,注定要失败。”
  太平一气说,武则天含笑看着她,众人听得呆了,突然,一个小太监飞奔而来,“皇上,前方战报,徐敬业自杀,骆宾王失踪,只从他的副将那里查到新作的一首诗。”
  武则天有些惋惜的说:“念出来。”
  小太监念道:“此地别燕丹,战士发冲冠。昔日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武则天听完,用毫不掩饰的痛惜口吻道:“骆宾没了。可惜了。”她见小太监不走,问道:“还有何事?”
  小太监道:“来大人急报,太子李旦谋反。”
  在座众人大惊,武则天怒道:“来人,回宫。朕要亲自审问这个逆子。”
  太平抢先跪在武则天脚前,“武皇,臣儿自请旁听。”武则天点头应允。
  武则天盛怒的问来俊臣,“你说太子要谋反,证据呢?”
  来俊臣一挥手,一行人抱着一堆竹简进殿,武则天道:“朕不看这些东西,朕要证人,传那些人上殿。”
  来俊臣嚅嚅道:“杀了。”
  武则天又惊又怒,“杀了?”
  来俊臣道:“招即杀,是皇上亲口下的旨。”
  武则天怒道:“那是别人,现在你审问的朕的儿子,朕要真凭实据,朕要听见证人亲口告诉朕太子是怎样反朕的,他准备怎样谋反?”
  来俊臣在武则天一连声的追问中,汗出如浆,他勉强镇定了自己,低声道:“还有一人。”
  武则天道:“传他上殿。”
  正文 第六章 第七节 剖心
  不久,武士拖着一个鲜肉模糊的人进了大殿,那人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几乎不成人形,武则天皱眉道:“他是谁?”
  那人听见武则天的声音,挣扎道:“皇上,小人是太子的贴身近侍安金藏。”
  武则天问:“你说太子要谋反?”
  安金藏道:“皇上,小人敢用自己的性命来保证太子绝无反心。”
  武则天冷冷的问道:“你如何证明?”
  安金藏道:“皇上,请赐小人一把刀。”
  武则天向殿前太监示意,太监给安金藏一把尖刀,他轻轻抚了刀锋,然后对武则天道:“皇上,小人剖开自己的胸膛,让您看看小人的心,如果心是红的,小人就没有说谎,太子就没有谋反。”
  他一咬牙,将刀刺进自己的胸膛,往下一划,整个腹部被划开了,腹腔冒出热气,五脏六腑全露了出来,安金藏倒在血泊中。
  武则天激动的起身,“传太医,救活他,治好他,这是一个义士,朕要嘉奖他。”
  太医跑上殿,进行紧急止血,命人抬安金藏退下去。来俊臣跪在地上,“皇上,臣对皇上一片忠心,臣……。”武则天挥了挥手,“你下去,朕要静一静。”来俊臣连滚带爬的走了,武则天转身对太平道:“太平……。”她这才发现太平脸色惨白的坐在座位,似乎已被吓呆了。
  安金藏慢慢的苏醒过来,阴沉沉的,只有人影晃动,却看不清,一个威严的身影伫立在身旁,他用足全身气力用微弱的声音道:“皇上,太子绝无反心。”
  武则天百般交集,“朕知道了,你是真义士。朕连自己的独生子都不了解,让你受这么大的罪,难为你了。”
  安金藏一阵感动,又晕了过去,太医上前救治,武则天问道:“他的伤势如何?”
  太医回道:“皇上,臣用桑树皮制的线缝合了胸部的伤口,又敷了消炎止痛的红伤药,只要三天之内不溃脓,不发烧就没事了。”
  武则天道:“你守在这里,他死了,你也别活了。”
  太医叩了头,武则天转身回到内宫,太平站在铜镜前,看她进来便缓缓道:“皇上,太平刚才在铜镜中看到了一些东西。”
  武则天道:“你看到什么?”
  太平冷静的说:“太平看到民怨沸腾,看到朝堂上官员互相猜疑,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大周朝就要掌握在酷吏手中了。”
  武则天坐下,“还有呢?”
  太平突然激动道:“皇上,这还不够吗?太平听说来俊臣将宰相以下的官员全部登记造册,心情快乐或特别不高兴时,就采用抽签的办法,抽到谁的名字,就肆意攻讦,直至其家破人亡,他对各部门政事横加干涉,竟任意改动皇上的法令和任命官员的程序,他培植自己的亲信党羽,现在那些人已经满布朝堂,皇上,这还没感觉到朝堂上越来越阴沉的气氛,你还没发现文武百官战战兢兢,怨声载道,太平听说他们之中许多人上朝前都给家里人留有遗书,怕自己走进宫门便不能出去,皇上,大周朝是你的天下,不是来俊臣的,也不是周兴那些酷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