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源眸光微闪，一时语塞。
  “……没有，早些时候不说了吗？
  是老家的一位老亲戚去世了，妈她伤心过度……估摸是伤心引起的。”
  薛凌睨他一眼，低声：“咱俩谁跟谁？
  你觉得你瞒得住我？
  傍晚时分你心不在焉，说话也语无伦次，当时我就知道你在骗我。
  咱们睡一块儿几十年，不是一天两天。”
  夫妻同心同德，感情和睦几十年了，不是一朝一夕。
  有些事，有些话，不必说太多，就能意会神通。
  程天源苦笑：“看来，还是瞒不住你呀。”
  薛凌轻拍他的胸口，问：“怎么一回事？
  我要你一五一十告诉我。”
  程天源无奈叹气，低低解释：“妈……觉得两个小小辈能不能找一个姓‘程’。
  她担心以后薛扬姓了‘薛’，后代子孙程家可能就没份儿了。”
  “哦。”
  薛凌早些时候在来的路上已经将他们母子两人的对话听到一清二楚，哪里不知道他隐瞒了一部分。
  程天源摇头：“别理会她老人家。
  她年纪大，思想难免古板和落伍。
  当初既然已经说好了，便是说定了，哪能朝令夕改。”
  “当初并没有说定。”
  薛凌实话实说：“当时只说薛扬随我姓，后来怀上双胞胎的时候，老三跟你姓，老四再随我姓。”
  程天源“哎！”
  了一声，道：“薛扬都已经姓‘薛’了，他的后代自然跟着他姓‘薛’。
  弄一个姓‘程’是怎么一回事？
  孩子的爸姓‘薛’，妈妈姓‘王’，程又是怎么来的？
  别让后辈们有一些没必要的负担。
  姓只是一个前缀，没必要牵扯太多。”
  “既然妈喜欢，那就挑一个姓‘程’吧。”
  薛凌温声：“她年纪这么大了，还有看不开想不开的事情，咱们迁就她一下吧。
  老人家九十来岁了，咱们还能有多少日子来迁就她，对吧？”
  程天源微愣，转而摇头：“没必要。
  如果小宝贝们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还有选择权和决定权。
  但他们是薛扬和潇潇的孩子，决定权在他们。
  没经过他们同意，我们哪里能胡乱做主。”
  薛凌低声解释：“国家法律法规没有规定公民只能跟父母姓，还能挑选其他亲属的姓跟随。
  如果是少数民族，还得尊重他们的取名习惯和习俗自行安排。
  我们说好以后，再去问问薛扬和潇潇的意见吧。”
  “我不赞同。”
  程天源蹙眉道：“咱们一向给足孩子们自由。
  如果我们两人决定了，薛扬和潇潇都是孝顺人，自然会听我们的。
  万一他们内心是不愿意的，那不是让他们为难吗？
  咱家又不是没后代姓‘程’！老大和老三以后也会结婚，也会生育后代，以后一大堆孙辈跟着我姓‘程’，根本不必担心。”
  薛凌忍不住提醒：“咱们也都是孝顺人。
  你妈她这么想，我们能不听她的吗？”
  “那不一样。”
  程天源压低嗓音：“我妈这么一提，也不知道岳父岳母怎么想。
  当初我爸一口承诺两个孩子姓薛，他老人家是同意的。
  我妈她传统些，思想觉悟也不高，总记着老一辈的一些封建思想。
  你不能什么都惯着她，会把她给惯坏的。”
  “我不是怕你为难吗？”
  薛凌苦笑：“她老人家生气，你夹在中间最难受。
  在我看来，能有什么事比咱们好好度过晚年生活更重要？
  没有吧？
  妈她年纪大了，受不住气，能迁就她就迁就她。”
  “我不同意。”
  程天源道：“如果以后每家的孩子要分一半姓‘程’，另一半姓‘薛’，那不迟早乱套吗？
  万一哪个孩子只生了一个，或生了三个，那不分配不均吗？
  到时她老人家是不是又要闹一场？
  我的孩子，我尚且能做主。
  我的孙子孙女们，我可不能一一去做主。
  你能通情达理，体贴她老人家，可其他人呢？
  儿媳妇是半途来到咱们家当亲人的，不比自家的孩子能骂能打。
  咱们更得尊重儿媳妇的意见。
  现在新之和小欣也订婚了，难不成能去给他们提这样的要求？
  人家新之的父辈亲戚都没了，他就继承了一个姓。
  你好意思跟他提以后的孩子姓‘程’或姓‘薛’？”
  “你这么一说，倒是点醒了我。”
  薛凌幽幽叹气：“早些时候我没深想，只是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件小事气坏老人家。”
  程天源轻拍她的胳膊，温声：“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
  但这事真不能轻易答应，不然以后孩子们会很难做。
  老二被要求了，那老大和老三呢？
  老四呢？
  她跟几个哥哥更不一样，她是嫁出去的女儿，自家娘家好几个哥哥，哪里能开口让她的孩子跟着娘家的姓？
  开这样的口，不是让新之和小欣为难吗？
  何必呢？
  搞得晚辈们都心里头不舒服。”
  “确实是。”
  薛凌苦笑：“如果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做得了主。
  但孙辈们……确实不好开口。”
  程天源压低嗓音：“如果我们现在去开口，薛扬和潇潇多半会答应，毕竟他们都是孝顺长辈的好孩子。
  但将来他们还有孩子，老大和老三也会有孩子。
  到时要怎么分配？
  一个姓‘程’，一个姓‘薛’？
  万一数量是奇数，哪个多？
  我们这么搞，儿媳妇们都能同意？
  女婿也同意？
  万一儿媳妇也要求一半跟她姓，那不是更乱吗？”
  “当初是我太贪心了。”
  薛凌叹气：“如果当初只有一个跟我姓，今日妈应该就不会太在意曾孙子曾孙女姓‘薛’。”
  程天源摇头：“不是这么一回事，是我妈太贪心。”
  “这件事不好太武断。”
  薛凌低声：“等妈醒了，还得仔细跟她分析清楚。
  她老人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还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慢慢来吧。”
  程天源道：“还得让薛扬他们自己来跟老人家讲。
  孩子是他们的，我们不好随意做主。
  他们如果拒绝，妈她老人家还能说什么？
  自然无话可说。”
  “行。”
  薛凌点点头：“这样也许会更好些。
  如果是咱俩开口，老人家指不定会更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