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母亲的忧虑
  知道了程天瑞的来意，鹏翔宇有点跃跃欲试，和蔼可亲的程天瑞让他很有好感，他很想跟着这位伯父去在现实世界中闯一闯。他当初没理程天瑞只是因为对自己的生理缺陷感到自卑，但是，和程天瑞接触后，见他那么欣赏自己，丝毫没有因自己的生理缺陷而对自己有排斥感，不由得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
  不过，薛雅雯显然考虑得更多，像鹏翔宇这么大的孩子即使没有生理缺陷，背井离乡地出去闯荡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这样基本的交流都成问题的孩子。虽然，聋哑人经过严格的训练可以从说话者的嘴形去猜测对方的意思，也可以通过发音训练去学习说话。不过，从小进行发音训练的前提是还有残余听力，像鹏翔宇这样听力完全丧失的孩子只能在学习好手语或者文字的情况下再进行发音训练，而那时，已经错过了学习说话的最佳时间。
  当鹏翔宇具备了运用手语和文字进行基本沟通的能力的时候，薛雅雯也训练过他说话，可是，由于这种训练让鹏翔宇深刻地感觉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所以，他对这种训练很抵触，再加上错过了学习说话的最佳时间，所以，最终他只学会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等几个简单的音，而且，只是在自己家里说说，从来不敢在公开场合去说。
  从智力水平上说，鹏翔宇无疑是个天才，但是，天才也不是万能的，也有他笨拙的方面，在说话上，鹏翔宇显然没有显示出任何过人之处。说话都困难，就更别提读唇了。说话这关不过，要把唇形和发音对应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汉语的发音相对来说还简单一些，都是些单音节的字，但是在读唇方面的劣势就非常明显，b和p；zh、ch和sh；t和d；n和l的唇形几乎没有区别，有的甚至完全一样，区别只在舌头那里。更何况汉语四声的区别根本不能从嘴形分辨出来。即使是熟练的读唇者，在说话者为了方便读唇而刻意放慢速度，夸大嘴形的情况下，读唇的误判率也是很高的，更何况鹏翔宇成为熟练的读唇者的困难性丝毫不亚于成为九段高手。只要想一想他要通过嘴唇判断出对方的读音，再从少则7、8个多则3、40个以上的同音字中找寻合适的字，然后再理解对方的意思是何等的不易，就会理解他的困难了。更何况，把读音和一个个的象形字对应起来本身对鹏翔宇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看到这种训练对鹏翔宇来说既缺乏实用性，又浪费时间还容易加深他的自卑感，薛雅雯终于放弃了对鹏翔宇的说话训练。教育就和下棋一样，下棋的人不可能抢占盘面上所有好点，教育者也不可能让受教育者在每个方面都很突出，有时候不得不有所取舍。薛雅雯并不后悔自己的取舍，但是，不能让鹏翔宇开口说话终究是一个遗憾，而如今，这个遗憾就非常现实地摆在面前。
  更让薛雅雯担心的是，一旦鹏翔宇加盟天津队出战围乙，必然会暴露他在网上的身份，否则，天津队无法解释为什么要让一个9岁的残疾儿出战。如此一来，鹏翔宇想不出名都难了，他能否适应媒体的追踪呢？他能否适应别人异样的眼光呢？一个9岁的残疾儿这么早成为公众人物会对他造成什么心理影响？想到这些薛雅雯就头痛不已。
  “王哥，你先和小宇复盘吧，难得有职业高手来家里，我和程老师聊聊。”
  如果直接把心中的忧虑说出来，是不是翻译给鹏翔宇看也是个难题，翻译吧对他是种刺激，不翻译吧，同样让他觉得着急，所以，急中生智，薛雅雯先把鹏翔宇支到了一边。唉，当母亲不易，当个好母亲更难，当一个残疾儿的好母亲难上加难啊。
  王招茂心领神会地把小宇领到一边，薛雅雯开始向程天瑞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听完了薛雅雯的顾虑，程天瑞不得不感慨一个母亲的不易，不过，这些问题他并不是没考虑过。于是，他把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的说辞讲了出来：
  “翔宇早晚都要进入社会，这个适应的过程是必然要经历的。我可以保证给他一个逐步适应的过程。首先，队里的人不会对翔宇有任何歧视，这我保证。谁要是欺负翔宇我立马让他滚蛋。把小环境营造好了，通过比赛逐步接触外面的世界，这样对他来说有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不会造成太大的困扰。至于媒体那边，有什么采访我替他挡着就好了。围棋不像足球，更不像娱乐圈，媒体的热乎劲也就那么一阵，就是聂卫平这样的大腕儿，也不会持久不断地吸引媒体的注意力。
  翔宇这样的天才可以说在整个围棋史上都是空前的，如果不让他早点接触外面的世界，真的耽误了就得不偿失了。另外，在商言商，就算是仅仅出于经济利益的考量，我们也会照顾好翔宇，他可是我们天津队的希望。
  另外，我有一个和翔宇年龄差不多的儿子，可以让他们交交朋友，让翔宇认识一些同龄的孩子，这对他的成长也有好处。我想，翔宇恐怕到现在还没什么朋友吧？其实，男孩子是最需要朋友的。你放心，我的孩子虽然也是独生子，不过没一般的独生子那么多坏毛病，不是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啊，我敢肯定，他和翔宇能成为好朋友。”
  最后这段话打动了薛雅雯，是啊，翔宇长这么大还没有一个朋友，现在虽然他一心扑在棋上，负面影响还不明显，不过，这毕竟是他成长中的一个缺憾，要是真能弥补这个缺憾就太好了。
  薛雅雯终于快被说服了，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您说的都挺在理的，不过，这么小就让他离开身边我还是挺不放心的。”
  “这没关系，我会在俱乐部附近为你们租一个住处，如果你不嫌条件简陋的话可以搬过来。或者，你让翔宇住到我家去，虽然我家挤了一点，不过，我肯定会把翔宇当亲儿子一样的。”这点小事还难不倒程天瑞。
  “还是我搬过去吧，反正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情。”自打2年前薛雅雯的老板张军功成名就，他那档节目光荣隐退，薛雅雯就专心做她的专职母亲了。这就是电视圈的规律，不管多出色的栏目，除了新闻联播节目周期都是有限的。在时间和精力上她倒是没什么顾忌，只是两地分居多少苦了点鹏飞。不过，为了孩子的前途，她相信，鹏飞这点牺牲还是能够做出的。
  见到薛雅雯答应了下来，程天瑞心中的一块石头算落了地。望着专心复盘的鹏翔宇，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天津围棋腾飞的日子。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