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祸不单行
  “啊！孩子！我的孩子！”一声凄厉惊呼，薛雅雯从噩梦中惊醒。这已经是她这个晚上第三次从恶梦中醒来了。
  结婚三年了，薛雅雯终于决定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从得知自己怀孕的第一天起，她就憧憬着拥有自己的孩子的时候的幸福。在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硬币大的时候她就养成一个习惯，摸着自己的肚子和自己未来的宝宝说话，每当这时候，她的脸上都会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雅雯无数次幻想自己未来的孩子的模样，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畸形儿。当白天在妇产医院做例行检查时，医生告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缺了4个手指的时候，她觉得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她清楚地记得医生的话：“早点把孩子做了吧，越晚越受罪。你现在还年轻，依你的身体状况再生一个孩子是很容易的。”
  做为中央台一个出色的育儿栏目的责任编辑，亚雯很清楚生一个残疾儿意味着什么，如果怀孕的不是自己，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赞同医生的建议。但是，怀孕将近5个月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和肚子里的宝宝建立了深深的母子（女）之情。也许是一厢情愿的错觉，但是她觉得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小生命中生命成长的喜悦，对未来的期盼和他（她）对自己的依恋。
  十月怀胎已经进行了一半，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了人形，就这么结束他（她）还没有真正开始的生命吗？雅雯觉得太残忍了。整个晚上她都没有睡好，一会儿梦见一个血淋淋的孩子冲她喊：“妈妈！救救我！”一会儿梦见一个面孔模糊的孩子哀求她：“妈妈，不要抛弃我。”一会又梦见一个碎成几块的孩子，残缺的头上两只眼睛不甘心的睁着，一个童声在耳边响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我？”
  “老婆，又做恶梦了？”雅雯的丈夫鹏飞打开床头灯，搂住浑身是汗的雅雯。“老公！”靠在鹏飞的胸口，雅雯惊恐的心开始慢慢平复下来，“我不要，我不要杀死我们的孩子！我不要杀死我们的孩子！呜呜～～”说着，两行眼泪从雅雯的眼中流下。“那就生下来吧。”鹏飞轻轻地抚摸着雅雯的秀发，安慰着她。
  “我这样做是不是太任性，太自私了？”
  “在留不留下孩子这个问题上母亲是最有发言权的，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老公，你真好。”
  “乖，睡吧。”
  …………
  “哇——”4个多月后，就在二十世纪最后一个平安夜，一个健康的小生命带着一双残缺的手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是个男孩，恭喜你。”护士的话音里听不出多少恭喜的意思，相反，好像有一点鄙视。是啊，在这个人口压力很大的国家让这么一个肢体残缺的生命来到世上似乎只是给社会增添包袱。即使是肢体健全的人，很多也不适应日益增加的生存压力，更何况是个残疾儿，谁知道他将来要受多少苦呢？很多人会很自然的认为，把这样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是不人道的，难怪护士觉得她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谢谢！”雅雯一边道谢，一边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这就是我的孩子，多么完美的一个生命！——除了只有食指和中指右手以及缺了一个小拇指的左手。还好，虽然指头少了点，不过至少还可以用鼠标，打字嘛，只要多加练习，速度也不会太慢——她曾经亲眼见到一个文字工作者只用自己双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打字，也打得不慢，当然，这位仁兄并不是残疾人，他只是懒得练习正确的指法而已。只要能用电脑，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少几个手指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不会抱错孩子，因为孩子没生出来的时候做母亲的就知道这个特征了。雅雯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她有点佩服自己的幽默感，面对这种情况她还可以自己幽自己一默。“儿子，放心吧，妈妈一定会给你幸福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雅雯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2000年2月5日，新千年的第一个大年初一。昨夜雅雯他们是在鹏飞的父母那里过的，午饭后，按照计划，他们要去看望雅雯的父母。
  “爸，妈，再见！小宇，和爷爷、奶奶再见！”一边说着，雅雯一边抓着儿子的手，冲着公公、婆婆挥了挥。鹏飞为儿子取了一个他认为最响亮的名字：鹏翔宇。虽然这个孩子身有残疾，但是，他依然希望他做一只翱翔天际的大鹏。小宇是鹏翔宇的小名，
  “再见！路上小心，注意安全。”老人们总是忘不了叮嘱几句。
  走在楼道里，路过隔壁家与走廊相邻的窗户的时候，雅雯隐约闻到一股煤气味。
  “老公，你闻到没有？好像谁家的煤气没关好。”雅雯一边走一边说。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隔壁家的玻璃在强大的气流的冲击下化做无数高速运动的碎片，如果走得稍微慢一点，雅雯恐怕就要被高速运动的碎玻璃划成血人了。不过，即便这样，她也不好受，巨大的爆炸声差点把她震晕过去。“小宇！”雅雯的第一反应就是查看老公怀里的孩子，受到惊吓的孩子大声的哭着，不过她的双耳却听不到哭声。
  4个小时之后，坐在医院的雅雯脑中依然是一片混乱。怎么报的警，怎么来的医院她都记不清了，经过紧急处理，她的耳朵已经开始恢复听力。消防车赶来后及时扑灭了爆炸引起的火灾，不幸中的万幸是除了发生爆炸的那家，火灾并没有造成太多的损失，雅雯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儿子。
  “鹏太太，您的孩子只是受到气流和声波的冲击，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不过他的耳朵恐怕是再也听不见了。”一个大夫出来，一脸遗憾地告诉了雅雯这个不幸的消息，“婴儿的耳朵不像成人的耳朵，非常脆弱，所以……”儿子失聪的打击让雅雯的大脑再次陷入混乱，大夫后面的话她已经听而不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上天在惩罚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吗？缺了手指，现在又失聪了，我的儿，你将来可怎么办啊？难道你真的不该属于这个世界？为什么命运对你这么残忍？”雅雯在心中痛苦地呼喊着。
  “小宇，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愣了一会儿以后，反应过来的雅雯失声痛苦。这时，一对强壮的臂膀把雅雯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鹏飞用手轻轻抚摸这雅雯的后背，脸颊蹭着她的秀发。鹏飞知道，此时，一切语言都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