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贝一戈    更新:2021-11-24 21:47
  她以难听的话骂我,然后又象是抱歉似的对我发誓,说没有什么好嫉妒的,她对我忠心耿耿。
  有一阵子,我相信她,她有使男人相信她的能力——只相信了一会儿。
  那天,我走到马克面前,打了他一个耳光,他又惊又怒。
  他常常解雇到我们的公寓,我也曾留意他和安娜之间的眉目传情。当我从马克太太那儿得知们的勾当时,他装聋做哑,安娜也是。你可以想象,马克那个混蛋,居然把偷情的事告诉他老婆!
  那件事后,我分期付款,买下了这栋房子。安娜也认为是好主意,免得被那么多男人包围。
  我说过,有许多事情,她是不能自己的,哪怕是对陌生人。
  六个月前,我们觉得一起生活在这栋房子里面真的很好,只可惜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
  事情开始发生,一点一点地发生。
  我想尽办法,企图告诉她,她正逐渐逼我发疯,可她装出一派纯洁无邪的样子,依然我行我素,不与理睬。
  如果她不用那双大眼挑逗男人的话——不仅是用那双大眼,而是一切——事情也许会改观!
  现在,我正手握来复枪,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当我从窗帘缝隙中向外窥探的时候,我可以看见我击中的那个人的下半身,他无力地伏在花丛边,当他受伤的时候,曾企图在树丛爬行,偷偷溜走,但是我的第二枪似乎打中了他的后脑勺。他那穿着兰色裤子的腿和怪异扭曲的腿,已经有一个小时没有动弹,我相信他是死了。
  安娜就坐在我身后的沙发上,想开口说什么。当然,她没有办法开口。因为我已经捆住了他,并且用东西堵住她的嘴。我不得不如此。
  当我告诉她,他们在外面的时候,她害怕了,不过安娜是那种喜欢被吓坏的人,借惊吓而高兴。我不懂得她这种心理,不过,她就是这样,我们婚后,我立刻发现她这种心理。
  在我们每次的争吵中,她会一再发誓,她不会让我的任何朋友,或任何男人碰过,我想我相信她。不过,他挑逗一个男人、许多男人或任何一个男人,只能到这程度,那是我能忍耐的极限,超过这个极限就会爆炸了。这种情况,如果是你,你也会和我一样,拿枪拼命的。
  也许你不相信,她对第一个男人竟如此大声警告!那人在听到她的警告之前,必定以为我在屋后,可是我给了他一个惊喜,置他于死地。
  他们会排除万难,想办法进来的。我留心前面的同时,还得侧耳听背后的动静,免得顾此失彼。假如他们从后面进来的话,我相信可以听见,门和窗都设了临时的阻挡物,我穿梭每个房间,将坛坛罐罐高高地堆在架子或家具上。
  假如他们企图从哪个地方进来的话,我会准备对付的。
  有声音,一种轻轻的拖步声!不是从后门,是从前们传来的!
  我迅速立起枪支,拔开窗帘。我看见的只是一个影子。那人刚刚走过去,正好站在门口我可以打到他的地方。
  现在,他直立在那里。我注意看他的影子,看见他从一个箱子里抽出一个长长的武器。当那影子向前门走近的时候,我跳到窗边,直接到门前,瞄准着门,连开四枪——两枪向高处,两枪向低处。
  没有声响。
  我退回原地,偷窥窗外,看见一只首长张开的手臂从门廊撒谎能够的平台垂落下来,淌者一道浓浓的鲜血。那只手,僵硬如岩石。
  我看看安娜,她默默地瞪着我,我向她微笑,送她一个飞吻。那是不是疯狂行为?
  一个小时过去了,而后又是一个小时。
  如果不是怕伤害到安娜的话,我知道,房子会狂飞着无数子弹,颗颗象蜜蜂一样地寻找我。但是他们不想伤害她,没有人真正伤害她。因此,房子里静悄悄的,一种冷漠的静。空调在响着,灰尘在有角度的阳光中,无声无息地旋转着;然而他们仍然守在外面,等待良机。
  当夜幕降临是,我知道他们会躲在夜幕的后面。
  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他们不会知道,我的双耳对这种声响是多么敏感。我弯下腰,半蹲着跑进我们的卧室。
  我缓缓地移动高高的、有大镜子的梳妆台,在窗户前,向外面瞧去。
  那人背对着我,他正弯身,在房子傍边做什么。是不是安装炸弹?我不知道,我没有时间去看个究竟。我的子弹打碎玻璃找到它的目标。一顶帽子飞了起来,那人面部朝下,伏在地上,身躯下面的草坪中,有一滩鲜血。
  我再堵好窗户,跑到房子前面。也许是调虎离山,把我诱到后面,而其他人从前面的门和窗子冲进来。
  房子前面,长长斜斜的草坪、树木和弯曲的车道都是静悄悄的。一辆闪着红灯的警车,象没有事情发生一样,开了过去。
  我回头看看安娜,又安定下来目不转睛地守望着。
  我在装另一夹子子弹时,紧张的呼吸困难起来,这情况差不多象回到了越南战场一样,我发誓是一样的!
  我回想,他们已经有三人试图闯进来,三人都得到报应。外面的那些还不死心,他们可能另谋——也许是直冲我,直接冲进房子里。
  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人?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差不多平静无事。然后是一阵马达声音,紧接着是一片寂静。什么东西经过路上?一定是。
  我想,我和安娜之间如果和开始一样,该有多好啊!
  连开始那种日子,也不复再来,我们生活中走过的每扇门,在我们通过后,随即关上,虽然如此,然后……
  外面有人,而且走近了!脚步声——没错,是踩早碎石上的声音。
  那些脚步声停住,然后又响起,越来越快,越来越弱,终于消逝。
  我拨开另一个窗子的窗帘,看到个穿制服的人在想树丛移动。
  我迅速瞄准,开火——太急了!
  一个跑动的人影闪进树林后面,我知道我没有打中他。
  我又开三枪,都没有打中,只是让他在下次尝试时,认真想想。
  然后是寂静,沉甸甸的静……
  路上又响起马达声。
  周围更静了。
  我集中严厉,向外窥视,试图把自己换在他们的立场,用他们的脑筋设身处地地推论,如果我在外面的话,我要躲在那里去。房屋的左边有些密不透风的玫瑰树从,但很矮。
  我身边有很多子弹,因此,我对着玫瑰树丛连开五枪,让他们知道我正想干掉他们。
  一阵骚乱!嘈杂的人声!
  我小心地探首在窗台上,看见他们了。他们正停车在车道半途,后面来了更多的人。
  红色的闪光灯迎着阳光,微弱闪着。短波无线电里,一个冷漠的机械的声音向我传来。
  警察!他们已经发现,并已抵达这里!
  我从没有这样高兴……
  “是警察!”我向安娜大喊。
  她瞪大双眼,惊恐的满脸不信的神情。
  我站起来,推开前门,冲出去迎接他们,查点被卧在门廊上的尸首扳倒。
  不知什么东西打进我的胸膛,我倒在地上,试图站起来。然后感觉到疼痛,象有一百张利嘴在咬我。那疼痛是从没有体验过的……
  “大卫太太,你丈夫的死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你了解吗?”加文警察饱经沧桑的脸,毫无怜悯地对着安娜。
  她点点头,咬了下唇,抚摩细长灼热的手腕,也就是被绳索捆过的地方。
  站在加文竟产旁边的是一个英俊的便衣人员,他双手抱胸,他是贝一戈警长。
  “你丈夫杀害了三个人,”他温和地说,差不多尊敬她,“一个挨家挨户兜售商品的推销员,一个吸尘器推销员,还有一个电力公司查电线的。如果那位邮差不及时逃开的话,死亡人数就可能不止三人了,大卫太太,为什么他会这样做?为什么?他疯了吗?这是突发的吗?”
  她没有说话……
  短篇 鹿殇
  我从未想过这世上居然会有鹿一样的男子,正如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鹿一样。
  名字、出处、经历都被从记忆中完全抹去,像是炙阳下的冰块,融化了,不留一点水迹。脑海中唯一残留的画面是身披花斑鹿皮长麾的少女,在林中空地上翩迁起舞。水色的月光从密密枝叶间隙里透出来,像一把尖刀,将影像割得支离破碎,崩塌成一地的齑粉,于晚风中夜蛾般地散去。
  我猜自己从前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因我现在是匹很漂亮的母驯鹿,不是一般的那种,而是王,鹿群里独一无二高高在上的王。当然我并没太多责任和使命感,族中所有的事物自有那些毛皮褪色发灰的长老们来担忧。除却维持生存所必需的行为,每天我只做一件事情——奔跑,在白桦和松柏交错的编织间,在矮草和落叶铺就的地毯上,追逐着流云的影子,追逐着枝叶的低语,尽情地无忧无虑地奔跑。生命好似化作一阵清风,于速度之外,半点无需承担。
  后来我才知道,这其实是一场迁徙,族群跟随我,沿千年不变的路线,从卡拉什克(挪威地名)不停向上,直到北角大草原(挪威最北部的大草原)。虽并非刻意,但有些东西仍伴随着那张鹿皮,深深地嵌入到身体里。九月份的时候,鹿群开始返回,但和来时不同,我感觉到奇异的空虚在体内蔓延,那种连奔跑的愉悦也无法填补的空虚。怪心情的来源很快便得到了合理的解释,长老们隆重地召开了一次会议,在林间小小的开阔地上。整整一排雄鹿,都是族群中最精壮、剽悍的,昂首挺胸,等待检阅般地从我面前走过——猴头菇似毛茸茸的白尾巴不约而同地向上翘起,空气中弥满着淫靡的气味。
  我觉得恶心,仿佛吃错了毒蘑菇,从耳尖到蹄趾都微微抽搐。“你们这是干什么!”呦呦一声长鸣,紧随着树叶的颤抖和劈里啪哒拍打翅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