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
作者:厌倦阳光    更新:2021-11-24 21:43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老话适用了上千年,也许它还会沿用几千年,甚至永远。
  和鸡头吞了两碗酸辣汤,边琢磨昨晚底盘的事边走回和平区时,发现长胜正满脸愤怒的站在门口。
  随口问了几声才知道,和平区今天迎来了两位客人,大清早便趾高气扬的坐进经理室,汪洋一直陪在里面。
  是来应聘的,不过排场却要比长胜和汪洋更大,似乎他们的腰杆子够硬实。
  和平区被硬塞进来的人已经不少,就连卖票的位置也被汪洋的朋友占满,心想这两个人贪不到什么好角,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到汪洋从经理室走出来,他居然拍拍手把场子里忙活的人都喊了过去,比较正经的介绍了这两个人给我们认识。
  一男一女,姐弟俩,姓黄,以后在和平区做会计。
  我有些疑惑,我听长胜说过,和平区的会计是从市里一家大公司挖来兼职的。虽然会计这玩意做的事情大多雷同,但刚入行和干过很多年的成手相差太远,记账和做账根本不是一回事。
  看到两个人年纪都不算太大,又能抢到好位子,我立即知道两个人一定有着汪洋不愿得罪的亲戚朋友。
  偷偷在长胜耳边唠叨几句,长胜到汪洋那里替我要出了答案——女人的老公在市税务稽查大队工作,是个小头头。
  这就足够,哪怕拿到全球通用的会计证书,也不如身边躺着的人是位税务。
  修鬼对这种人看不顺眼,嘀咕几句把他们归到废物一类,看着他们的年纪和脸上拽上天的操行,我与他同一想法。
  汪洋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两个人离开后便坐在门口的样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李桐睡眼惺忪的过来找人陪她玩,汪洋挥手让我们去应付。很惨痛,一群小子陪着她在年前刚开不久的连锁店里吃早餐,冰淇淋加上三明治,花了一千多块。
  倒不是心疼钱,不过我宁愿这堆票子丢在酒和姑娘身上。也许鸡头说的对,讲究吃的人是有钱人,讲究穿的人是穷人,吃不上好饭、穿不上名牌却到处讲究玩的人,是我们这种烂人。烂人、烂货是我们招呼彼此的口头禅,从来没人在乎,不是麻木,而是老天爷并没有在我们耳边说过什么样才是人,跑车洋房不过是种享受,与路摊的啤酒出租车没有区别,只要自己觉得舒坦。混久了我才明白这个道理,其他人是活在别人眼睛里,我们是活在自己眼睛里,这比什么都要孤单,但比任何都要痛快。
  中午回去的时候和平区来了几个雷子,以朋友身份劝汪洋和奥迪和解。汪洋脾气很大,抻出工人的榔头让我们动手。挡风玻璃像蜘蛛网,每一榔头下去都会哭出漂亮的图案。鸡头比我们砸的都要用力,那顿早饭是他结账。
  姓张的家伙没有来,汪洋根本没搭理开车来的司机,只是冷淡的让他回头转告,既然官司没打完,就把这事一起告到法院。
  几个雷子悻悻的离开,我想这种事他们见的绝对比我要多。
  “新来的两个会计你盯着点,还有你们,别让他俩往这里领人。”汪洋对长胜和我们说完后便离开了和平区,似乎头午的气只因为那两个人而起。
  “进来不就为了赚俩闲钱吗?还敢在这玩阴的?”我疑惑着嘀咕,长胜倒是认真的皱起了眉头。
  留心了几天,俩会计还算本分。虽然场子没正式营业,但钱已经在进进出出。一些我没见过的哥们开始陆续进入和平区,彼此问个好认个脸,大约三四十位。倒不全是我们这种混子,有些哥们打眼看上去就是生意人,说话顺着别人说,能把别人捧的高高兴兴。我不大会与别人打交道,但很喜欢认识新哥们,那阵子的酒局安排了不少,合得来的人也交了不少。
  苏哥、小飞以前是做安利的,据说干的不错,飞过澳洲。老六、老八并不是哥俩,市场门口烤肉的摊子号而已,有个小子喝大了想把点上却没动口的肉串退掉,动作不大讲究,他把串撇到了老六的脚前。因为这事,两个人把那小子按在路边开了瓢,后来一直跟着汪洋的朋友卖卖水货和二手手机。还有老猫、小车等等,都有他们的过去,都有他们的脾气,现在又都走到了一起。
  在这些人面前,我没什么资格充大,但我也不是刚出来时见谁都崇拜的小崽子。稀松平常交着朋友,倒还算有点事情可以打发时间。
  和平区的广告没有汪洋所说的那样子挂一个季度,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外地游客给旅游部门写了封信。先是夸城市干净漂亮,那其实是因为市里没钱兴建大企业、大楼盘,后是提了几个旅游时发现的现象,其中一条就是我们那不堪入目的招聘广告。
  碍于情面,汪洋同意车队把广告撤掉,重要的是,和平区的小姐早已足够。应该是一百六十多位,登过记。迪吧小姐喜欢嗑药,嗑药的小姐又需要多招客人。虽然汪洋开业期不想抽水,但谁都清楚抽水是早晚的事。必须登记,免得场子里的小姐缺钱又不想受鸡头管,从外面拉来鸡头马姐分我们的钱。
  马姐指的是女性鸡头。时代变了,女人都要求撑起半边天,我们这行当然也不例外。况且强迫小姐出台的事经常被抓,男鸡头大多换成了感情和外貌去哄骗,真正靠暴力收押小姐的,多数是这些马姐。
  女人心、海底针,或许她们真的有种神秘,但同样,她们心里也都藏着最能伤人的东西。比起男人,毫不逊色。
  斧头家离我家不远,因为不常回去,我总让斧头帮我捎一些东西。老爸老妈日子过的简朴,鱼虾肉蟹总是藏在冰箱里等着我回去才肯做。从会计进门后,汪洋便让我们签了份档案,每月都发工资给我们。钱不多,孝顺一下父母还算足够。一来二去,父母跟斧头很熟,与斧头的家人也成了要好的街坊。
  有一天斧头没来上班,我多少有些不满。既然拿了钱就得办事,我让东子去找找人。然而东子传回的消息让我厌烦,斧头把一个邻居打了,而且是个女人。和解完事,斧头正在医院里道歉。
  斧头凶是凶,但他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比较纯的一个。打个比方,斧头这大半年晚上跟我们出去玩,***的时候总是喊来同一位。哪怕蹿台需要等,他也不在乎。用他的话说,他怕他的那个铁子知道他找别的女人后会生气。
  没人骂他傻,他和我们都知道小姐不玩感情,那只是他喜欢的方式而已。
  等到中午斧头进了场子门,我急忙走过去问问原由。
  “她说我不是我妈我爸亲生的,骂人也不能什么都骂,我就踹了她两脚,还他妈踹进医院了。”斧头尴尬的说。
  我没当意,提醒他别偷懒后就把事情抹了过去。
  没几天给母亲打电话问好时,母亲忽然提起斧头的事,告诉我自己管着点自己,别学着别人打架闹事。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这个世界上仍相信我是好孩子的,只有我的父母。我想,即使我以后有了老婆、有了孩子,她们都不会这样看。所以我没反驳母亲,只是对那个嘴贱的女人有些气愤。她让我的父母讨厌起我的一个哥们,这就像从我的身子上活活挖掉一块肉。偏偏,我的生活离不开这些早已纠结在一起的肉,哪怕已经腐烂。
  过了几天亲自回家送东西的时候,母亲拖我逛市场,在我耳边唠叨着哪家的女儿很不错,问我有没有时间碰个面。我拒绝了,母亲却敏感的看到我手指上的戒指,问我是不是有了女朋友。
  假冒的藏银戒指早就掉了色,指头上留着发绿的锈。我忽然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还留着它,一时间忘记回答母亲的话。
  逛了几圈,母亲突然指着一个瘦弱的女人对我说:“上次你那个朋友就把她打了,你看看人家那体格,一个男的怎么能动手打这么瘦的女人?要是你爸动手打过我,我早就……”
  我咳嗽了一声打断母亲的话,盯着女人的背影看了很久。
  母亲挑菜时那个女人似乎看到我的眼神,挑衅的在我身上瞟了一眼。
  我骂了声“操”,她居然走到我身边瞪着我。
  不愿被母亲看到这些,我厌烦的走到市场外等候,女人出门时我狠狠啐了口痰。
  很泼辣的女人,她很快走回我面前,昂着头问我是不是有病。
  “你他妈才有病呢,你后妈养的?没事到处说啥废话。踹你两脚是轻的,真该把你嘴撤歪了。”我扭头说,甚至没看她的脸。
  女人绿了脸,脱口骂了我一顿,并说斧头确实不是亲生的。
  看到母亲正往我这边走,我连连点头不吭声,女人也得意的离开了市场。
  母亲训了我几句,责怪我不该多事,我没解释,没留在家里吃饭,我直接跑去了医院。
  小时候我是难产儿,刚生下来时并没有人相信我能活多久,除了外婆和接生的主任外,其他人都把心思扑在了母亲身上。我很感谢这两个人,让我有机会在这个世界上边哭边笑。在我没出来混之前,我还经常去妇产医院的那位主任家串门。
  职工医院,斧头家也不是边跑边生的黑户,我找到主任想查查斧头的过往。主任很惊讶我的做法,没有同意。
  我说出事情的经过后,主任有些犹豫的仍是拒绝。没办法,我给修鬼打了电话。修鬼在家门口这边认识的人比我要多,知道这些后没废话,挨个熟人帮我联系。
  我们找了三四位医生,包括已经退休的厂子计生办的干部,一层层托朋友,我们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最后,我们从护士长那里得知,斧头确实不是亲生。因为斧头的母亲无法生育,所以在医院要了个弃婴。当年计划生育抓的很严,关系到一个人的党员身份和前途,并不像现在只是几千块的罚款而已,所以弃婴很常见。
  护士长神秘兮兮的说这件事只有斧头的父母和她知道,我和修鬼气的已经没办法言语。世界上没有两个人的秘密,时间早晚的问题。
  毕竟得感谢她,我出了医院便想找找那个嘴贱的女人发泄一下,修鬼拦住了我。
  晚上在床上躺着,我想象着一个二十多岁、平常肆无忌惮的男人知道自己是孤儿后的模样,我怎么也睡不安稳,何况这个男人是我的哥们。
  第二天我请假跑回了家,从母亲嘴里套出那个女人的住址后,我直接敲响了她家的门。
  一家四口,包括她的老公在内。我进去没有废话,坦白告诉她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说斧头家里的事。女人的老公还算有点脾气,我好言好语时他竟伸手把我往门外推。
  我打碎了他家卧室的望风玻璃,隔着钉在上面的绣花布打碎的。没有任何知觉,也没有任何伤口。我倒希望自己可以流点血,让他们知道一个人流血的样子,不是他们,而是斧头心里流血的样子。
  几十年街坊,两位老人模糊的认出我的脸,劝我别继续闹事,我也就慌乱的离开了他们的家。
  可笑的是,当天下午我在和平区帮着工人吊灯时,母亲忽然给我打电话,说有人找上门要见我,而且说了我很多坏话。
  我没敢多说,怕斧头会听到。支吾解释几句,我带着修鬼赶回了母亲那里。
  还是那位女人和他的老公,不同的是,男人又找来两个小子,似乎很有面子的操行,穿着皮鞋在我家地板上走来走去。
  我在得过癌症的父亲面前从不吸烟,但那两小子却大摇大摆晃着烟头,我控制不住自己,直接进厨房拎出了墩板刀。
  修鬼眼睛尖,立即吼了出来,让这些人都滚到门外。那两小子有点慌,看到我没冲过去,反而扬着脖子让我往那里剁。
  说不清感觉,我只知道我是那样做了。我挥着胳膊在父亲那一声严厉的“晓峰”中朝前面的小子的脑袋上砍,根本没想过以后的模样。
  修鬼在一旁踹倒了我,骑在我身上抢刀,边抢边骂那几个人都滚到外面。
  我挺对不住他,我那时候的火气全发在他身上,甚至连刀子都没收手。我用尽力气拽他的头发,蜷起膝盖顶他的小腹,脑袋也狠狠嗑向他的鼻梁,而他只是压住我的手腕并起了双腿,冲我吼的话我一句也没听到。直到父亲跑过来帮忙,我才冷静下来松开了一切。
  “到我家来干什么?”我坐在地上问,“修鬼你现在叫人过来,把我家门口给我堵上。今天不把地板上的脚印子给我舔干净,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女人的老公嘴很硬,顶了我一句:“就你认识人?”
  “你赶快把嘴闭上。”修鬼起身把刀砸在了门口的鞋架上,“就你仨这驴操样,我他妈自己就够卸。”
  仨人看着刀,都闭上了嘴。
  这种时候,女人的勇气永远大过男人。所以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女人敢跟某个老大、老板声嘶力竭的扯东骂西,不用见怪。社会上少了几个鸡头这种人而已,这种女人都是被自己惯出的毛病。
  女人突然插嘴,说我到她家威胁闹事,还说如果不是看在街坊的面子上,早就把我送到派出所拘留。
  “我家晓峰不是那种孩子。”母亲气喘的很剧烈,仿佛受了气,“哓峰,你跟妈说说到底为了什么事?你朋友把人打了,你去了是为了道歉吧?”
  我脱口想骂,但我骂不出。我不想还有其他人知道斧头的家事,也不想在父母面前露出自己那张脸。
  我摇头,我坐在地上无力起身,最终我看着女人说了声“对不起”。
  女人和她的男人们都松了口气,“我家玻璃钱你今儿得赔上。”女人的老公说。
  “走吧。”修鬼冲他挥手。
  “走什么走?”女人接口说:“不赔,我今天就坐这不走了。”
  “我赔。”我看着父亲难堪的脸,点头说:“现在就赔。”
  “都是老邻居,你也得管管你家孩子。我说别人怎么了?我又没砸别人家玻璃。再说了,那孩子本来就不是……”女人心满意足的唠叨。
  “你他妈给我起来。”我打断她的话,突然吼。
  女人吓的立即从我家床上蹦了起来,瞪着我说:“你想干啥?还不让我说话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打人,而且打的是女人。我扯住了女人的头发往门外拖,修鬼也不拦我,捡起地上的刀子冲三个男人比划,除了女人的老公外,其他两个小子都惊慌的跑出了门口的走廊。
  母亲和父亲都跑上来拉我的胳膊,我没松手。他们的年纪太大,大到拦不住一个情愿办错事的儿子。
  我在楼梯口踢了女人一脚,把她踹了下去。而母亲,这时她狠狠摔上了家的大门。那声音砸在我的耳朵里,似乎提醒我,我永远不能再走进去。
  女人的右胳膊断了,打了截钢筋。这是第二天我才知道的。当天晚上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我没有打,父母也没有打给我。这滋味很难受。我也明白,就算我说出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两位老人一样不会认可,至少不会让我为了别人再进派出所。
  可我只能这么做,情愿这么做。所以我连解释都丢掉了,所以我连说话的资格都忘记了。
  派出所的干事给我打了电话,很不客气,这都正常。我去的时候直接认了一切,我说我什么都赔,就是不认错。
  男人嘴硬,说不认错就不和解。
  “我给你钱,多少钱都行。断两条胳膊的钱我都赔给你。不就一截钢筋吗?我把你家房子拆了,钢筋我都给你。”我说完就被修鬼踹到了一边,他替我道歉,也替我给钱,甚至替我送走了站在一旁一直没与我搭话的父母。
  “我得找点事赚钱。”出了派出所,我只想起这一句话。
  修鬼心不在焉的点头,劝我回家看看。
  我没有,我回到了自己的窝。
  这些事我没有让修鬼告诉其他人,当天我还单独请斧头喝了顿酒。我觉得自己做的很对,看着他放肆喝酒的模样。
  日子一天天的过,那截钢筋让我崇拜,我再也没有听到有人说斧头是否亲生。汪洋让我帮李桐租一所房子。李桐学校寝室卫生很差,刚开春蟑螂便出来溜达。于是我又成了两头跑的保姆,租房子花了两千多,但随后花的钱却更多。
  大白是我们自己刷的,李桐说那样有气氛。床和家具都换过了,李桐说她认床。我忽然觉得自己心很细,竟然能听得进她那么多的唠叨。
  相对于她,汪洋的话总是简单。
  “跟连巡去渔港堵个人。”有一天汪洋忽然打电话说。
  “堵谁?”我多嘴问。
  “去咱那的会计。”汪洋直截了当的说:“一个也别让他们给我跑了。”
  当时我正在张罗李桐的新房子,电话打到和平区,我叫老K带人立即去找连巡。可是,这个决定让我后悔了很久,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让我的哥们朋友在我身前办任何事。
  与现在的假币不同,几年前的假币空有真钞的大小,无论颜色和纸质都相差很远。在社区和月亮湾混的时候,我根本不用开灯验钞,用手甩甩票子听听声音就知道真假。而现在的假币对一切都很重视,包括纸张的原料。票子的原料不是单纯的木浆,我想这也是被人逼出来的。有些境外假钞,用验钞机也无济于事,所以才会出现在各种场子里以假换真的生意出现。当然,人民币毕竟不是伪造专家们的至爱。世面上流通的假钞都是旧版模子,虽然年号发成两千后,但主席扣子上的针线活还是旧版的模样。一个细小的区分比任何仪器检验都要好用,可惜别人只把我们的话当成鬼话,心甘情愿去上机器的当。
  前些年没有这些烂头事,收了假钱不能花,会计便成了重要角色。尤其是游戏厅、舞厅这种地方,出纳成了小痞子最喜欢结交的对象。帮忙将一张百员假币打进别人场子的账上,他们可以收到五成左右的报酬。
  前阵子和平区发钱,有的哥们就看出假钞。不过只有两三张而已,没人愿意因为这事去闹腾汪洋,也就不了了之。
  想到也许是那两个会计不知好赖的在和平区账上动了手脚,我并没有把事放在心上。独自打车来到渔港市区后,我还悠闲的在市场琢磨着给父母捎点新鲜海鲜回去问罪。打电话给修鬼,几遍都没人接。等到修鬼回拨时,他气喘吁吁的让我立即拦两辆出租到渔港附近的一家有点名字的宾馆周围接人。
  我立即知道出了麻烦,一连堵了三台车,我慌张的让司机开到了约好的地点。
  等了十几分钟,我握着电话一直不知所措。摊开关系谈的话,也许一个大哥和一位老板可以罩得下很多事,但事情当头砸来,根本没谁有心情研究对头背后站着什么人物。
  胡乱想着、猜着,隔着很远我看到二郎溜着街边的墙角跑,半仰着头,二郎也没留意路上停着的车和货。被一辆自行车绊倒后,二郎爬起来踉跄的仍是昂头疯跑。
  我急忙跳下去跑过去迎,拦住二郎时发现他鼻子、腮帮子和脖子上全是血。
  鼻子被打破了,幸好脸上没挂彩,身上也没见什么口子,这倒无所谓。我拉着二郎推进车里,二郎支吾几句,伸手指向他跑来的路口。
  车上的司机也慌了神,“哥们,我这还有点事……”
  我压在二郎身上推开了他,伸手在工具箱里翻了很久,连只扳手都没找到。我摔了张红票给他,“马上走,还有几个人。”
  说完我便蹿到路边,那时候脑子就是乱,真希望路边排满超市饭店,我可以翻到哪怕一只酒瓶子攥在手里。可是,两旁几家影楼和百货,嘲笑的提醒我无处可依。
  无力又焦急的站在路边,我终于等到了随后跑来的斧头和东子他们。除了修鬼外,几个小子都没跑散。打架打久了,唯一养成的好习惯可能只有这点。
  “修鬼跟长胜找人去了。”斧头没解释事情的原因,直接回答了我的焦急。
  我张望着他们身后没有追来的人,立即把他们推上车,没想其他直接跑回了和平区。
  回到自己的“家”,我才稳下心问起了今天的经过。
  接到我的电话后,长胜闲着没事跟这群小子一起去了渔港。不过毕竟比我们更油,长胜先打电话从连巡那套了点话。连巡是个实在人,也没隐瞒,说出了两个会计犯的事。听后,不仅这几个小子很吃惊,连长胜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事情说起来很复杂,但概括起来还算简单,源头在于增值税**上。业务买卖时,增值税**可以省很高的花消。万元起算,最高可以达到一千五到一千七。靠着倒卖这些玩意发家直至完蛋的人数不胜数,如果说那一叠叠小单子能成就上亿的富翁,完全不用见怪,只要有人不怕死。
  不过增值税**必须得从正当注册的公司才能领到,所以那些黑公司以及违法公司想尽办法拉拢正经企业的财务搞这些东西,报酬自然以万元起头。
  注册个公司并不难,胆子大、路子野的人经常拿着亲戚朋友的名号注册各种名目的空壳公司,逍遥几年后一走了之。当然,这种事被揭发审查,等待的也往往是无期或死刑。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
  钱这玩意可以把一个人装扮的与众不同,为人谈吐惺惺作态,也可以把一个原本理智的人推向疯狂。
  黄家姐弟俩仗着后台干过几次倒卖增值税**的事,不过数目不大,被发现后别人不想闹大,只是客气的请走。毕竟干买卖的人没谁愿意得罪税务,就像我们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总在警察面前装孙子一样。来到和平区后,汪洋早早托人对他们的过往盘根问底。可惜汪洋始终不信有人敢在他眼皮下猖狂。没多久,姐弟俩从汪洋的一个小外贸公司那搞来一些**卖了出去。
  倒霉的是,这俩衰货认过一个干妈,在外地集资被通缉,汪洋得信后便开始核对自己的账,很快发现了这一切。
  集资这玩意很简单,是暴富的捷径。拆东补西,从下一家搞到钱补到上一家,只要还有贪图高利息回报的人存在,手里就永远有花不完的别人的钱。姐弟俩从干妈那讨到不少好处,在市里商业区后有两套五室三厅两卫的通层间房子。人都是被自己害死的,有了这种享受的生活偏偏还要为了几万块拔老虎须子,这点谁都觉得好笑。不过姐弟俩消息还算灵通,汪洋没找上门,他们便准备开溜,跑到渔港那里准备倒船时终究被汪洋的朋友发现。
  汪洋从不在我们面前提他注册过的那些单位企业,自然也不会高兴事情牵连到这里。知道是件大事,长胜又从和平区叫了几个哥们过去帮忙堵人。渔港并不小,二三十个人挨家宾馆旅店翻人,起初连巡打给姐弟俩的电话还有人接,到后来,俩人直接关了机。
  气急败坏的这些人分开头去找,结果姐弟俩破罐子破摔,不知道从哪叫来一伙人,回电话约长胜见面把事情谈开,却直接在那动了手。
  对方人多,长胜也不大够意思,瞅见苗头不对就拽着修鬼钻上了车。其他几个小子也都闪人,只有二郎迎面被人砸中了鼻梁。
  等了很久我没见修鬼的影子,二郎心急的首先打电话,发现修鬼已经关机后,叫嚷着要立即回去找人。
  我也觉得事情不大对头,拨起长胜手机仍是关机后,我毫不犹豫的打通了连巡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