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呼喊
作者:厌倦阳光    更新:2021-11-24 21:42
  鸡头拦车过来接走我和小敏,让我尴尬的是,下车时鸡头捞住小敏让她付账。在平时,这小子从不会让女孩子在他面前花一分钱。当然,指的是那些能勾起他花花肠子和生理冲动的还算正经的女孩。
  在影都时,他的这个毛病被老K和修鬼骂过好多遍。他只是笑,没有一次顶嘴。结果我发现,改变的不是他,老K和修鬼却渐渐对那些小姐较真儿起来。一顿饭,一盒烟,他们都学会让小姐付钱。
  “都他妈出来赚钱的,分什么男人女人。”鸡头这样解释,“哪天她们不靠脱裤子赚钱了,我也不靠她们脱裤子替我赚钱了,那时候啥账我都抢着结。人他妈就是扯蛋。你看看那些穷逼在小姐面前装大方,给买这给买那的,那就是比我强?他们最后不还是想睡个免费觉吗?”
  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电影一样的故事,我接触的那些整天在小姐身上花心思的人,十个有九个确实按照鸡头的话去做着。不过尽管鸡头说的没错,活的坦白,我还是拉不下脸。推开小敏结了车钱后,她竟主动的挽上了我的胳膊。
  我忽然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女孩。能把一件小事记在心里,并且多少有些感动的女孩,都是不错的女孩。人的眼睛虽然小,但偏偏它只喜欢看大的玩意,就好像只有轰轰烈烈才能算成活着、活过一样。
  鸡头不客气的在另一旁搂上了小敏的脖子,亲昵的模样仿佛是一家人,“一会进了你家,你把嘴闭上,我问。”
  我立即猜到鸡头对存折来了兴趣,问过之后他多少都能勒出一点辛苦费。啐口痰,我扇掉鸡头的胳膊骂:“才几千块钱,赶快把你那张脸藏起来,别恶心我了。”
  “操,你什么时候兜里揣过几千块?”鸡头揶揄说:“没事穷大方,哪次去嗨完不是我结?”
  “那你下次别捞着我去。”我顺嘴顶回去。
  鸡头萎靡的挤出笑,“那有个屁意思?我巴不得睡姑娘的时候也拖两个哥们陪着。自己笑,笑不出多大的动静。”
  我耸肩点头对小敏说:“进去你自己问,别闹僵了。小华要说不是她干的,就算了。以后钱我帮你看着。”
  小敏嘟囔了几声“贱逼”,把我和鸡头带进了她的家。
  小敏的家是街边楼房后的一间平房,一室一厅,三十平左右。厅里挂着窗帘,几个啤酒箱子还算整齐的堆在一起,上面铺了两床被硬是设计出一张床的模样。
  小敏打开门后,我便对这个啤酒箱子床来了兴趣,扭头笑着对鸡头说:“赶明给修鬼照样做一个,让他做梦都能闻到酒味。”
  鸡头探头看到屋里没人,大咧咧的跑到床边躺了下去。不过刚躺下就蹿了起来,抚着腰骂:“这破玩意谁睡的?这睡一晚上还不把腰咯断了?”
  “华姐和她老公睡这。”小敏客气的说:“睡这不用掏房租。她他妈就对男人大方,有两个逼钱就搭里面……”
  “逼钱?”鸡头皱眉重复说。他特烦躁平台小姐对高台小姐的态度,这关系到他的收成,自然永远不可能松嘴。
  小敏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冲我们眯缝着眼睛装出醉的模样,我解围说:“赶快去把眼睛洗洗。”
  “操,就她那嗓门,这大清早搞起劲了,还不跟起床号一样?你能睡塌实?”鸡头敲着墙,听着砰砰的回音问。
  小敏走到卫生间洗脸,倒是不介意的回答:“习惯就行呗,不乐意免费听,你还想收俩钱?”
  鸡头沉下脸想骂,我走过去压住了他的肩膀,仔细打量起小敏的家。
  虽然是一间年头很久的老房,不过比起我家要多了很多气氛。没有什么大件,甚至电视都只是二十一寸,但厅和卧室里摆着许多零散的小玩意——坐垫、小娃娃、假花。让我佩服的是,房子所有电源插口和门窗的把手都贴着彩色的布艺。
  “这些玩意都是你干的?”我好奇的问。
  小敏张望一眼,继续用水扑着脸回答:“还有个姐妹跟我和华姐一起住,不在咱那上班。这都是我和她做的,自己做的。”
  有时晚上与鸡头和小姐吃过饭后,我会逼着鸡头“顺路”送她们回家。与小敏家差不多,那些小姐虽然出门光彩照人,家里却大多不会舍得花大钱,但也没有像我那一样把家糟蹋成狗窝——她们总是在小地方满足着自己对家的布置。
  不论是自己的房子或是租来的房子,情形大多一样。倒不是她们小气到不愿破费添台像样的家电,有时候我怀疑,真正让她们节省的原因,是她们不确定自己的生活。很多小姐告诉我,每年过年许的愿望都与韩津的理想一样——遇见贵人。所谓的贵人,或傻或呆,只要有个体面的背景,有着不多不少的票子,这就可以。
  说起来可笑,她们与我赚的钱并不少,但没有几个有志气给自己设计好明天活成什么操行。所以,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帮小敏找回存折。
  鸡头觉得无聊,蹿到卧室躺在床上没完没了的给女孩打电话。当着我和小敏的面,他没有一点脸红的模样,每一通都一本正经的谈情说爱。我感到嫉妒,那些电话里的女孩居然很少会拒绝鸡头的约会。
  “就你这逼样的,怎么说话谁都信?”我叹气问。
  “我装傻。”鸡头哈哈笑着说:“我遇见姑娘就装傻,三个里有两个想玩玩我。操,哥们有钱不怕玩,玩到底我还能白让她们玩了?”
  我拍着脑袋真为那些女孩担心,这时忽然有人开门,含糊吵了几句后,小华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看到我在,小华怔了一下。鸡头从床上翻下来,打量着小华身边的男人问:“也不介绍介绍?”
  我掏出烟刚想分一支出去,一直窝在卫生间的小敏冷不丁跑出来,揪着小华两耳边的头发泼妇一样打骂起来,“是不是你这个骚货偷我钱了?你现在把钱拿出来,咱什么事都没有。你要是不拿出来……”
  没等我去掺合,小华身边的男人一把推开小敏,连带着小华一起摔在了地上,他竟没伸手拉其中任何一个。
  男人年纪比我要大几岁,长相普普通通,属于那种面相不讨好嘴讨好的男人。不过这种男人一旦翻脸,比我和鸡头都要操蛋。唯一的优点就是,他那种人很少对男人翻脸。
  小敏刚躺在地上便起身爬到小华旁边,没理会鸡头的叱喝,吐着被酒精麻痹的舌头说着我根本听不懂的话。从几年前说起,断断续续我只明白她在骂着小华。
  “行了行了,你赶快把手给我松了。”鸡头不耐烦的走过去,伸手拉开了小敏。
  小华从一进门就吃了亏,刚才一直被按住脑袋还不了手。难得喘口气,她居然不像在场子里一样威风,躲在了自己的男人身后。
  小敏坐在地上继续骂着:“打你不敢还手?心里有鬼是吧?你个贱逼养不起男人就偷我的钱?要养也养个……”
  鸡头打岔说:“闭嘴行不?你怎么知道是小华拿的钱?就没别人进过你家门?就没别人翻过你的包?”
  小敏登时闭上嘴,抬头看着小华的男人,瞪大眼珠子问:“是不是你偷的?我操你爹的,是你拿的吧?”
  “你是**的,你真想**爹,你下辈子当个公的。”男人肆无忌惮的说。
  我疑惑的抱起小敏丢进屋里的床上,摔上门小声问:“这男的哪来的?”
  小敏还在哭,鸡头忽然冲进来抽了她一个嘴巴,小敏这才回答:“跟我们从老家一起来的,他跟贱逼以前处过。不知道死哪欠了一屁股债,头些天跑这当大爷了。我就知道是他干的。”
  “你什么都知道,操你妈的,你怎么不去当警察。”鸡头转身对我说:“没咱事,走吧。”
  影都的小姐都是水户,我们也没打算在那靠长久,来来去去从没当成正事,自然不愿意因为小姐得罪别人。如果钱是小华偷的,鸡头还有理由出个面,如果是外人干的,搞出麻烦自己没多大的好处。
  我摊手挤挤眼,偷偷示意鸡头先闭嘴,结果小敏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听了鸡头的话准备离开,自己跳下床推开我俩,一个人冲到男人面前动了手。
  只是一个嘴巴而已,她没再打下去就已经被小华的铁子反手抽倒在地。
  很混乱,小华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铁子偷了钱,当着我和鸡头的面,她老实的站在一旁看。小敏抱着头不服软,骂声很扭曲,有哭有笑,而男人则使尽全力的打着。当我拉鸡头走到厅里的时候,他理直气壮的昂头说:“这俩哥们,这都是我们的事。你俩先走?”
  “操,我走不走用你管?”鸡头嘴硬说:“你他妈把她打瓢了,明天谁给我出台?”
  “那你动我一下试试,我正愁着没地方住,在医院有人养,比啥都强。”男人笑嘻嘻的说。
  知道遇见了无赖,鸡头扫兴的走到小华面前,抬手狠狠抽了一个耳光,对男人咧嘴笑了笑,随后招呼我离开。
  “你别瞎管。反正出了这种事,以后这俩人也不能一起来。小华来就行,我本来看小敏就不上道。整天浪荡着脸,人家要不是看她不出高台,图着玩个嫩的,谁他妈点她?”鸡头把我拖到门口悄声说。
  我知道鸡头说的没错,不过听到屋里小敏一口一句“存折”,我竟拔不动自己的腿。
  小时候学校里的小朋友流行过歌词本,每个人都用自己难看的字抄一些港台歌手的歌词,整理在一个本子上天天带在身边。有些无聊的人会在上面添一些话,幼稚的人生目标之类。我记得很清楚,在我第一次看到老K领着小弟们砍人之后,我在本上写了一句话:男人就要酷。
  现在我已经找不到那个本子,有时想起那几个字,我都会嘲笑自己的以前,但我相信它并没错。我承认自己混的并不漂亮,但至少哥们朋友提起我,都会打个响指。高兴难过都得有个男人样,如果混不到西装笔挺,我宁愿穿一套干净的工作服。
  只不过,在那天晚上我做不到这一点。
  出了小敏的住宅区,鸡头谨慎的先替我拦了辆车,但我只是让司机围这周围绕了几圈。回到小敏房子前,我反复重复着被小敏发现的自己递给鸡头的那个眼色。我安慰自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我仍骗不了自己。我想过,在那种情况下看到别人的那种眼神,即使原本就没抱过会有人帮自己的希望,但对她来说,我和鸡头的离开不是失望,而是绝望。
  我忘记自己重复做了多少次,每一次我都会难受。于是我抑制不住的吼了出来,“存折,我操你妈存折!”
  五六遍,或者十五六遍。楼上有人探头,也有人骂我是傻子,但我没有停下丢面子的喊声。如果小敏丢的是皮包里的麻将钱,衣服钱,我猜我一定不会喊下去。可惜我学不出鸡头的模样,我愧疚也嫉妒的想着那个存折。
  我给东子和斧头打了电话。斧头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没事,我就是想干一个人。东子问我要不要带家伙,我说带,不带你他妈不是我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