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虚伪
作者:厌倦阳光    更新:2021-11-24 21:42
  不清楚六子到底请来什么人出面,缺钱跑去月亮湾支票子的时候,我总能看到一群又一群的人围在门口。狗仗人势这话没错,尽管那些小子耀武扬威的在门外转悠,但坐在大厅看场子的几个哥们压根没把他们看在眼里,偶尔还会吆喝他们不要挡住车位,仿佛在一群乞丐身上找乐子一样惬意。
  总得给自己找点东西消磨时间,可惜除了泡在黑子的网吧之外,我没有别的地方愿意去。文化大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兴奋,突然四处检查网吧,又是防火又是防止**网站。大多遇见他们上门,总得几条中华赔出去,面子上他们至少还站在高不可攀的地方。不过还好,当其他网吧半夜都得封上大门偷着放人通宵时,黑子这里依然灯火通明,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无视那些条例。
  让我想不通的是,二楼的客人居然越来越年轻。起初还是一些结了婚的老爷们跑到这里偷腥,而最近开始,背着书包的学生也遮挡着脸走上二楼。不过点小姐的时候,他们一个比一个老练,完全没有那种在门外装出来的羞涩。
  不过这群小崽子让黑子吃了大亏,网吧一星期之内被人偷了许多零件,加起来上万块。小王办事效率够高,没几天就抓住了这个专门在网吧盗窃的团伙,六个人都是在校大学生。黑子狠心没有接受私了,把事捅上了报纸,多少引起了风波。六个学生留了不光彩的案底,这辈子算是被自己糟蹋掉大半。同情心这玩意根本不存在在黑子的身子里,因为我总腻在网吧,黑子让我暂时在那里看着,算是照顾也好,算是应付也好,毕竟有了家。
  场子就像家,我不在乎它的大小,只要它属于我就可以。
  二楼的小姐空闲时也霸着电脑聊天,大多勾搭客人,也有放骚想认识小白脸的。对于这些我一概不管,T市不是山沟,小姐来去自由。这社会没有几个男人在知道情况后真的能接受小姐,这点她们比我清楚,但谁也不愿意承认。
  有个叫丁丁的小姐在舞厅认识了一位离了婚的男人,两人还算搭配,一个有钱,一个有模样,只不过顺序颠倒了而已。
  丁丁在月亮湾干的时间很久,也许岁数大了,竟然跟前夫留下孩子。孩子出生后各种斑点麻子也落在脸上,自然而然被黑子淘汰下来。在网吧里,她的生意还算不错,那些学生总喜欢点这种成熟的女人。
  不过丁丁的精神和身体不大好。年轻的时候赚了一笔好钱,丁丁把钱都存在了父亲的帐户里。那老东西糊涂,明知道女儿赚这些钱并不光彩,但却理直气壮的到处摆阔。与邻居吵架的时候,老东西竟指着邻居的大学生女儿骂:“我姑娘一个月能赚上万,你姑娘念书有个屁用。”
  这话是毛毛讲给我听的,我猜他的那句“愚昧”的口头禅应该也是从这里得来的。
  愚昧的不是文化,而是思想。
  股票火起来之后,老东西偷着取出丁丁的钱全投在里面,结果就这么打了水飘。丁丁原本买了套不错的房子记在父亲名下,就连这套房子也被老东西转卖出去当作捞回本钱的筹码。老天只保佑吃饱饭的人,并不在乎那些等着饭吃的人。于是,所有都成了过去。
  丁丁知道后神经就有些不正常,总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大吼大叫。我倒希望她跑到大街上彻底痛快的发泄一顿,但脑子里她或许不承认自己属于这个社会,所以只能躲起来发疯。
  后来急于捞钱的丁丁背着黑子哥,帮人在月亮湾卖K粉。这种事查出来,月亮湾难免会被拖累,发现情况后,黑子哥毫不犹豫的把她赶走。但老朱知道了这件事,一时气愤让大雷来教训教训。
  还未挂掉的大眼带人找到丁丁家,当着丁丁老爸的面,把她差点打瘫。而老东西关心的只是自己女儿的医药费向谁要。
  亮子知道丁丁的事情后,难得勤快的替她说了句话。养了半年多,丁丁重新回到月亮湾,可惜受了这么多苦之后,丁丁大概想找个依靠,随便找男人结婚又离婚,不再有以前那么好的生意。
  丁丁对我还不错,每次跟姐妹出去溜达时,回来都会给我带点吃的喝的。毛毛打趣说丁丁把我当小白脸养着,“再大几岁,就能当我妈了。”我不屑的反驳。
  话虽这么说,我只是把她当作朋友看。有客人点小姐,我也总先把她安排上去。算是一种可怜,虽然我的可怜没什么实际意义。
  丁丁新靠的男人很少来网吧玩,仅有一次跑上二楼时,毛毛一句“小白脸”让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羞的无地自容,从此只在门口转悠。
  我对小白脸没有好感,金笛却不同。坐在网吧打量着那个男人,金笛竟兴奋的品头论足研究起他的优点。煜相对来说更另类,“对丁丁那种女人,这个男人是养她也好,被她养也好,都是她必须的依靠。”
  琢磨煜的话,经常要花费我很长的时间。但这次很快,很快我便明白了这种必须的依靠。
  河畔附近属于步行街,两面立着封路用的铁栅栏。这原本是件安全的事,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却是个炫耀自己的机会。
  小区有条横穿步行街的道,一些自以为面子比天大的家伙不理会步行街的规定,每天都把那些昂贵的轿车停放在街道两侧,偶尔有行人挡住他们的路,随之而来的不是等待,而是一阵阵刺耳的喇叭。
  丁丁出门买烟的时候就被一台大宇刮倒,虽然不严重,但脚踝扭伤,膝盖擦破了很大一块皮。拿着医院开出的半月板断裂的证明,毛毛带着我们找到车主。
  车主的身份我们没时间搞清楚,当他口口声声说是丁丁不长眼睛时,我便已经把大宇漂亮的变色玻璃砸碎。
  那时还是下午,车主看出我们想勒索赔钱,愤怒的骂了一声“臭要饭的”。这句话很形象,“其实你也一样。”我笑着回了他一句,毛毛则回了一拳。
  最后赔了七千九百块,没凑成整数是因为毛毛把一百块贴到了车玻璃上当作赔偿。除了丁丁的药费,其他大部分钱都被毛毛揣进了兜里,我是一小部分,拿的心安理得,因为丁丁看着大宇的碎玻璃笑了。
  我建议丁丁回到家里养病,她没有同意。也许是不想回去跟那个愚昧的父亲一起住,她除了偶尔拿点衣服以外,基本都窝在网吧不肯走。
  吃饭成了难题,其他小姐下午才开工,丁丁一瘸一拐的模样有点可怜,我偶尔会帮她带份午餐。
  有天早晨起早去网吧时,我突然想给丁丁捎点吃的。打电话到柜台,网管却告诉我丁丁刚刚被小白脸接走。
  我猜不出很久不出现的小白脸为什么这么做,满脑子好奇,在网吧拐角处发现了这对男女正在台阶上忙活。
  小白脸半俯着身子,丁丁几次趴在他的背上,因为姿势不舒服又不断的换来换去。站在远处,我清楚的看到丁丁满足的模样。她并不是不舒服,只是喜欢这么折腾,考验一个男人的耐心,也是品味难得被照顾的心情。
  小白脸忿忿骂着,还是坚持等到丁丁调正了姿势,把她背到一家排挡吃着豆浆油条。
  丁丁耷拉着双腿,搂着小白脸的腰,小白脸则一口一口喂着她。过程很慢,但我出奇的很有耐心,一直站在远处看着望着。
  当小白脸擦干净丁丁的嘴把她背回网吧门口时,丁丁掏出了几张票子塞给了他。
  多么奇怪的交易,两个人都承认它的存在,却都沉浸这种感情里得到满足。
  这社会上本来就这么多解释不清楚,看似不应存在偏偏比任何事物存在的更加坚固的东西。
  小白脸离开网吧时看到了远处的我,脸上很不自然,我大方的对他笑了笑,跑过去招呼,“以后有空就来接丁丁姐吃饭,都挺忙,没人照顾。”
  小白脸递给我一根烟,没说什么离开了。
  真实的虚伪比虚伪的真实更难得,更珍贵。
  看着小白脸的背影,恍惚中我有点羡慕丁丁的运气,也就从那一刻明白了煜所说的必须的依靠。不过是清清楚楚却完全自我的想法,如果把它当成依靠,确实成了必须的东西。与其拼命挽留自己挽留不住的,不如学会享受自己不应该享受的。
  我就这样站在大街上愣着。
  我让刘宇帮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了宁佳,她打来时我便开口让她做我的女朋友,我答应会罩着她,给她不少的钱,并不要求她承认自己是不是还有着别的男人。
  于是我身边多了个女人,在我需要的时候存在的一个女人,在我真正需要的时候我却不希望她存在的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