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刺青
作者:厌倦阳光    更新:2021-11-24 21:42
  小王喊回门外的警察后,没理周景,自己独自走出门外。到这地步周景也没什么可狂的,自动自觉跟在后面上了车。他这点小事在拘留所蹲一阵子足够,如果再充愣,基本就会转到看守所了。周景虽然虎点,但不至于傻到家。跟错了老板,谁都得认命。况且,周景绝对不会想再留在大雷面前。刚刚只是戏弄,如果是折磨,他连吐的机会都没有。
  “帮我告诉林诚,要么改道,要么把动迁的房子全给我留下。不想这么干也行,谁看不起我大雷,我大雷也不会给他留什么好果子吃。”送走小王后,大雷按住刘老板的肩膀说。
  刘老板没有想象中怕事,反而硬挺着后背,不卑不亢的说:“林诚跟你有什么事,你们自己解决。我就是一个生意人,有钱赚的地方我不能不干。”
  “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是个企业家?”大雷咧嘴笑着说:“你他妈就一个农民企业家,回去和老婆睡炕头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破公司能赚多少钱?”
  黑子接口说:“刘老板,你那个配件公司这两年生意好不好,你我都清楚。听说你借林诚那笔钱是用别人地皮抵押贷款的,那块地皮是租的吧?这事我帮你捅上去,银行那边肯定没事,你这辈子是别想翻身了。”
  刘老板张大嘴半天没回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黑子,黑子最后苦笑说:“谁赚钱都不容易,我也不想让你连本都捞不回来。咱跟着朱老板办事,大大方方,谁都是朋友。只要你把钱撤了,以后兴达绝对不敢打你主意。”
  “跟他说这些话干嘛?”大雷闻闻自己的手指,不由也皱起眉头,“他乐意掏钱就让他掏,早晚有他哭的一天。”
  黑子解围说:“刘哥你先回去吧,想好了去月亮湾找我。”
  刘老板悻悻离开后,黑子和大雷坐着来时的车一同也走掉了。毛毛捧起我的手连连吐吐沫,“消毒,一会去买个绷带,明早不会肿。”
  我擦掉了毛毛恶心的好意,亮子大概不习惯当配角的滋味,仰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说:“大雷真不是个东西。”
  毛毛闷声点头,接口问:“亮子,黑子和大雷怎么也来了?”
  听亮子讲完我们才清楚原因,原来居然是老朱叫他们来的。矿山周围发展高速公路,一条主道原本是政府下属机关负责,林诚靠上人承包下来。因为矿山大多是窄道,扩道时必然要对临近住宅和门面进行动迁。在t市,矿山算是经济比较不错的地方,老百姓大多不愿意离开。可林诚买通人,补助一笔小钱后把这些居民和商人都迁到郊区,这附近的楼房却纳进了自己的腰包。
  已经有些老百姓进行抗议,可笑的在破墙壁上画上标语,类似“还我家园”等等充满革命味道的标语。可惜在林诚找到手下或打或骂驱散几次人群后,老百姓大多也敢怒不敢言,把希望都寄托在平常他们厌烦的老朱身上。
  在矿山续约没谈妥之前,老朱本不想和林诚闹翻。但这种靠黑道起家的老板到底也与纯粹摆弄钱的商人不同,即使年纪再大,骨子里还淌着野性,实在忍不住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放肆。于是老朱派人四处调查林诚这次生意,希望找到马脚在不伤大和气的前提下解决问题。
  林诚有个眼高手低的毛病,揽下工程之前已经送出去不少礼,而新市长上任不久,他又不能在工程里玩花样,所以资金短缺的情况下只能找一些老板出钱,报酬就是这些住宅。
  除了刘老板以外,还有其他一些人也遭到大雷的恐吓。恰好碰上这档子事,大雷和黑子当然不肯放过机会,借机点点刘老板,希望他适可而止。
  刘老板近几年不敢过分招揽客人,受到兴达的牵制,一直处于生意淡期。搭上林诚后,他在老家那里借了朋友租来的地皮,在银行办了假手续贷了一笔钱投到这个工程。这也是骑虎难下的局面,银行贷款的利息并不比高利贷低多少。不同的是,高利贷追不到钱会把人逼死,而银行会把全家都逼死。现在让刘老板撤资,几乎是强制在刘老板身上加上一笔债务,所以黑子才会让刘老板在钱与命之间考虑清楚。
  “人走茶凉,他妈的倒回去五年,林诚见到咱朱老板还不跟孙子一样磕头哈腰?”亮子忿忿骂着:“等着,这次矿山的合同拿不下来就算了,要是拿下来了,老朱肯定得收拾收拾林诚。不就认识几个上头的人吗?两三年走一批,他还能全都打点好了?”
  毛毛好奇的问:“这次合同有麻烦?”
  亮子瞟着我们三个人,半晌才说:“应该有点麻烦吧,今天嫂子给我打电话,让我找个好点的看护,老朱最近身体不好。”
  毛毛直愣愣的盯着亮子,“嫂子最近咋样?”
  “操!你欠削?”亮子抬手戳了毛毛一拳头。毛毛不介意的转头对我们说:“有机会见到嫂子的时候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嫂子那是才女人。”
  老朱的老婆比他小二十二岁,只比朱福大几岁而已,以前是个京剧演员。在一次演出中被老朱瞧上眼,直接拉到了身边。以前听毛毛说过,嫂子是那种上得了台面的女人,平常矿山有什么事情都是嫂子解决。一张漂亮的脸,加上好脑子,很多时候老朱都得靠她摆平上头的人。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他妈今天啥也没干呢。”毛毛忽然问。
  亮子摇头说:“过去?那个姓刘的一点不上道,不吃点亏他不能服软。明天你到我家来,我找点人给他个提醒。”
  一夜过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毛毛才给我打通电话,请了一位师傅在月亮湾等着我。
  第一次纹身,脱掉上衣后我觉得后背松垮的没有一点底气。老师傅拿出相册让我选图案,毛毛也出了几个主意,但没有一个是好主意。
  “给我纹个水手锚吧。”我盖上相册指着肩膀说:“一个水手锚,下面再给我添只骆驼,用鸽子血。”
  “眼睛?”师傅为难的找不到骆驼的模样,我翻出兜里准备好的骆驼烟递给他。
  “不,整只骆驼都用鸽子血。”我肯定说。
  “那就不显眼了。”老师傅摇头解释:“都一个色太模糊,要不......”
  “你就这么纹吧,我不是纹给别人看的。”我拒绝了他的提议,这让老师傅很不理解。
  从下午一直到吃过晚饭,老师傅技术很好,没有拓底稿,对着镜子我看到自己背上一针针显出图案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很奇怪。
  大概一个水手锚让我梦想了很久,而这只骆驼更会是一辈子的纪念。我把它们都带在身上,不是想时刻提醒自己,反而是想试着忘了它们,忘了忘不掉的习惯,忘了忘不掉的笑。如果它们再也不会离开我,少了愧疚的我应该会好过一些。
  刺青过后,整个肩膀像脱臼一样没有力气,骨头似乎被钻开无数裂缝。小不点陪在房间里看到最后,帮老师傅收拾好工具后,她顽皮的戳着我的图案,询问起为什么要纹一只骆驼。
  我笑着摇头,二郎适时岔开话题,“能动不?喝两瓶去,看看显眼不。”
  鸽子血唯一的用处就是当人受到刺激,发怒激动或者酒醉之类的情况下,纹身会由变得微红。不过让我很失望,酒量渐大的我一直喝到自己吐了出来,骆驼才泛出血色。与老师傅说的一样,对着镜子我只看到模糊的轮廓,“纹的小了点?”我问二郎。
  只有二郎清楚我与韩津与骆驼之间的关系,嘲笑说:“你他妈以后再想纹个兔子纹个母老虎啥的,你也得提前空出地方啊。”
  我笑着穿上衣服,有一种爱值得一起努力,也有一种爱值得一起忘记。
  “上午干嘛了?亮子不说要给刘老板一点提醒吗?又去拆人家房子了?”我问毛毛。
  毛毛撇嘴说:“咱那套也就吓唬吓唬人,正经事还得黑子哥来办。”
  刘老板虽然对钱很看重,不过更是个顾家的男人,对自己的老婆言听计从。当年从兴达捞钱也是听了老婆的话,可以说男人掌握再多,最终也得听从女人的指挥。
  亮子想从刘老板的老婆下手,黑子没拒绝,主动带人跟了过去。刘老板的老婆在设计院工作,平常靠着工作关系总拉些私活。黑子找人问清楚后知道那女人刚从电站拉到一张几百万的设计图,主负工程建方面的投标。因为是内定投标,价格估算需要略高,否则赔本的话都得由刘老板的老婆负责。
  黑子几个人趁中午女人回家的时候在办公室堵住设计院一位部门主任,强迫着他把计算机里的工程图纸中的一面墙完全删掉,檩条之类的建材大概二十多万被他们就这么抹掉。原图纸被毁,主任哆哆嗦嗦答应替黑子找到适当的理由不惹起刘老板老婆的怀疑。
  一切只是几分钟的事,刘老板却得在投标结束后补上这笔钱。
  “有货吧?”毛毛佩服说:“黑子哥脑子就是活,咱这辈子是追不上他了。”
  我也同感,把人往死路上推,这点即使亮子和大雷都比不上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