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爱过
作者:厌倦阳光    更新:2021-11-24 21:42
  听出苗头以后,我们都让刘宇把知道的事情说一遍。其实不过是一些小事,对于黑子和大雷来说不难摆平,但对于我们来说,多多少少有些难缠。
  润生老板以前在兴达干过,跟兴达老板算得上拐过十几道弯的远房亲戚。等到摸清门路后,润生老板仗着自己资金足,辞掉工作跑出来单干。做生意难免有起有伏,世道不景气还好说,如果被自己带出来的亲戚从嘴边抢肉吃,这滋味确实难受。同样的道理,虽然每个人都在被其他一些人骑着,但骑着自己的人是以往看不起的家伙,尤其是熟人、亲戚,那么难免会挣扎一下。
  一个简单的面子问题。虽然睁着眼,不一定所有人会看清楚现实。
  “闹就闹呗,反正以后也是大雷来办。”二郎不介意的说。
  “润生老板也认识一些人,他要是知道自己那三十万被一个丫头砸了,能轻飘飘就带过去吗?”刘宇立即反对说。
  我琢磨一阵,冲金笛说:“就当玩一场了,反正承认是你干的也没好处,我们揽到身上,指不定黑子哥一高兴,还能请我们喝顿酒。”
  金笛闷头继续唱着自己的歌,半晌才凑在我耳旁问:“你觉得当傻子有意思吗?”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不明白我的生活,“起码现在有人让我当,而且我还能当。”
  金笛冷晒一声,在她这种女孩看来,我们混子应该是风风光光到处耍派的人,其实,我们只是一些也会怕,也会对红蓝灯光过敏的傻子。
  金笛失望的表情让我有些闷,一口一口灌着啤酒。结帐送走金笛迷迷糊糊回到家,抠抠嗓子吐干净后我便躺在客厅睡了过去。很少做梦的我竟然梦到了菲菲,很奇怪的梦,也许我开始怀念最干净的日子了。很多人都说,一个人学会怀念,那么他离死也就不远了。我想是这样的。
  第二天中午起床我连忙给毛毛打电话,这家伙应该又跑去农村睡火炕,电话居然没人接。等到晚上八点多,他才主动拨了回来,“到十字街等我,家里有什么家伙就先带着,没有到这我再分给你。”
  我顿时打个了冷颤,“咋?出事了?”
  “润生老板挺野性,居然放号子要收拾砸他招牌的人。这事亮子没告诉大雷,咱自己去办,办干净了让大雷瞧瞧,别以为就他长蹄子能踩人。”毛毛说完就收了线,电话里声音很杂,似乎毛毛身边已经有不少人。
  刘宇听到要去打架,立刻从床上蹦下来,跑到卫生间连擦带抹,不停催二郎快点收拾。
  “又他妈不是让你去坐台,你收拾个什么劲?”我扳过刘宇肩膀说:“你别去了,出点事你老爸又要怒了。”
  刘宇不解的盯着我,眼神很怨,似乎觉得我看不起他。
  “哥们,”我苦笑着解释:“亮子肯定不能去,八成是毛毛挑头,咱在家里不怕把话说清楚,你觉得毛毛能压得住场?”
  二郎也附和说:“亮子连这种烂事都管,他还是亮子吗?怎么说也得打几通,光喊号子立棍,能捞到啥?”
  刘宇这才反过味来。一定是价钱让大雷不满意,故意没有出面找润生老板。就像压轴,前戏过短怎么能突出它的价值?除了滥用职权组织成家族式势力的黑社会的老大以外,没有多少人能完全站得住脚,道上在不碰钉子前会聪明的让开的人不多。没有大雷,润生那面的人当然不会在乎几个地痞。这社会上别的不多,为了钱为了面子出来卖血的流氓可不少。
  大雷这是摆明给自己添些筹码,黑社会这玩意,一旦与它沾上,想轻易甩掉不大可能。即使过了这道坎,大雷也能找到其他借口继续从兴达那里要到钱,从愿打愿挨到只能忍受,一切都是自己作孽。
  不管是砍人还是被砍,大雷事后都可以有借口勒索。雇佣和被雇佣在这条道上永远都是这样,事情闹的越大越好,反正钱到手,这些老大可以把自己的路铺的四通八达。至于我们和那些花冤枉钱的老板,还是去庙里拜拜比较实在。
  听到没有把握,刘宇也蔫了下去,“留点神,晚上别打电话叫我去背你们。”
  “操,明天把马桶撤了,用你嘴接就行。”二郎捡起一件外衣,和我一起走出了家门。
  “妈的,每次遇见什么事都得晚上来办,谁他妈订下来的?”二楼因为中间的住户不肯交每年几十块的照明灯钱,下楼的时候二郎摸黑撞到了停在楼道的自行车上。
  二郎不乐意的把自行车丢到楼下,回身对着中间住户的房门没完没了的狠踹着。这家人也挺奇怪,任凭我和二郎一个骂一个砸,憋在家里死活不开门。
  我多想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奇怪的事。其实谁都不坏,只不过太多人只选择对自己好。
  楼长不一会跑下来,惊慌的问我们为了什么事发火。
  “这家有活人吗?”二郎问。
  楼长是个不错的大爷,因为我和二郎回家晚,他总主动检查我们家门窗关没关好,用他的话说,这年头小偷都会飞了,六楼七楼一样被偷。
  大爷用手指封住嘴,示意我们不要吵到邻居,“灯费的事?”
  “操他妈的,他借着一楼三楼的光倒是能开门了。”二郎不满的骂着。
  “走吧。”我拉走二郎,借着打火机的火苗对大爷挤出笑,“大爷,这家钱明天我找人来收。”
  “找人”两字我喊的很重,大爷摆摆手,最后又点点头。又一件奇怪的事。他们都在背后骂我和二郎不着调,遇见这种事的时候又巴不得我们这些垃圾替他们推走另一摊垃圾。
  顿时,我觉得大爷不那么可爱。这世界不存在英雄,当英雄跟我们混子一样,都被枪毙了,被人们说忘就忘的脑子和自己不确定的心思枪毙了。
  二郎膝盖撞的很严重,以前积过液,一瘸一拐来到十字街的时候竟然开始发肿。不过没有空闲照顾。毛毛领着二三十个半大小子正在朝润生的招牌丢石块,看到我们来之后,于悦首先跑过来打招呼。
  “怎么才来?”于悦开口问。
  “接到电话就来了,耽误事了?”我有些不开心,这种话对我们来说,跟指着鼻子骂我们怕事一样。
  于悦急忙赔笑,“没。刚才来了几个小子,没打就跑了,可能回去找人了。”
  “道上这么多车,就在这打?”我皱眉问。
  于悦摊手说:“毛毛说就在这打,今天晚上还要把广告牌子给整下来。”
  冷晒几声,我和二郎接过于悦递过来的棒子,上面的毛刺还没刨干净,扎的手心很疼。
  “哥们,从哪整的?”二郎扫着手心问。
  “家具市场偷的。”于悦笑着说,“我给你刀,你要?”
  我们三个都笑了。混久了,打群架的时候宁愿被别人捅一刀,也不愿意胡乱捅别人几刀。只要不死,被捅有钱拿,而捅了别人,要么卖家底赔钱,要么自己跑路。这种事大哥一般不会出钱出面善后,出来混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他只是给我们一个机会而已。
  毛毛骂骂咧咧冲我们打招呼,随后便不停拨电话找人。反正替别人干活,最后都是兴达老板掏钱,他也乐得给自己充场面。
  “这个兴达老板真傻逼,折腾几次,三十万还不够喂大雷的。”二郎嘀咕说。
  “昨天黑子欠了大雷一个人情,咱跟着做就是了,花多钱都是他自找的。”我嘲笑说。
  二郎好奇想打听,但我还是封住了嘴。少说点话没坏处,二郎会意没有继续问下去。
  等了十几分钟,来往的车辆让我觉得发慌。尽管很多人觉得我们胡作非为肆无忌惮,不过这社会到底不是我们接管。等的越久,心里越空,生怕突然响起警铃。刘宇在家坐不住,给我打了电话。
  “问什么问?老实在家躺着。”我发觉自己脾气越来越急,以往打架的时候还会抽空想些东西,现在干净的只剩下焦急,甚至连自己不都知道为了什么这么急迫。
  刘宇不满的啐骂几句收线,没过多久,电话居然又响。我脱口就骂,不过立即被反骂了回来,金笛打来的。
  我耐着性子赔不是,“我现在忙呢,晚上没空陪你玩。”
  金笛取笑说:“谁找你出去玩了?你以为你那张脸值钱?”
  “嗯,嗯。”我佩服的自嘲说:“不值钱,那你找我干嘛?”
  “我想清楚了,我要去找他。我又不是出不起国。”金笛平静的说。
  “这就是你想清楚的事?”我叹气说:“随便你,你这话也就对我说说,对别人说的话,他们不骂你是傻逼我都跟你一个姓。”
  女人的心思就是过山车,高高低低最后还是回到进站的地方。或者我也一样,或者恋爱都这样。
  被我的话呛住,金笛慢慢挂断了电话。我和她虽然一起玩过闹过,心里从没真正相互体会过。所以她才会选择对我说这些话,不由我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弹着洒在身上的烟灰,我却始终没有揣回电话。于悦在一旁羡慕的说:“晓峰,电话给我用几天。”
  当时一部三星ac也得三千多块,我只不过有几个有钱的朋友,运气也好一点而已,不然我还处于捧着call机溜达的水平。
  “拿去用吧。”我把电话卡拆下来,随手把电话丢给于悦,“有空去我家拿充电器。”
  “开个玩笑你还真给?”于悦接过电话有点不敢相信。
  “操,钱又不是我卖苦力赚来的。”我大方的说。
  二郎突然搂着我的肩膀,说:“我他妈才想明白,咱这挂彩冒血,怎么还有人说咱的钱赚的不干净?”
  “他们赚不到呗。”我脱口解释,心里却开始想着金笛的话。
  我的话确实说的太直,她至少说了出来,而我竟然不敢对任何人说自己放不开。
  真正爱过了,伤也觉得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