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赔偿
作者:厌倦阳光    更新:2021-11-24 21:42
  开光那件事过去以后,我曾经向毛毛打听过。据说那四个小子在附近派出所报了案,但听到朱福是矿山朱老板的儿子后,马上打消了念头。被我撞那家伙命很硬,仅仅脖子扭伤,这让我很难过,在毛毛面前一直抬不起头。
  站前车队的事情办的很快。车站不远处有个桥洞,桥洞前面零零散散摆着大约二三十个摊位,都是卖一些欺骗游客的小玩意。亮子把这个地段清了一遍,天天派人过去捣乱,这里的税原本很低,大概朱福递过话,上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理会。小商贩知道惹不起亮子,几天之后就满嘴埋怨的在我们眼前消失。随后朱福的车大摇大摆的停在这里,还有模有样的找了个几个小弟在道口处拉客。
  每台车都有固定的线路,当天往返两次,如果遇见客流多的日子,在后半夜还会加开。司机都是朱福从客运站挖来的老油条,工资给的很高,没几天周围的人都知道这里居然有人明着与公家抢生意。
  我和二郎去帮过忙,当时高速公路铺的并不多,跑车需要经过很多小县城,每天背地图让我们俩个难受的要死。不过毛毛送来名片的时候,我和二郎全身都卯足了劲——不知道谁出的主意,亮子去印了一套名片,空壳的运输公司。名片主要是发给客人用的,但第一次揣上这玩意,心里还是有点犯晕,总以为自己成了气候。
  有了事情干,这多少让我觉得舒服些。每天泡吧闲逛的日子并不好受,自己都发现自己活的没什么奔头,而且兜里的钱越来越少,至于韩津留下的那笔,我压根没打算动过。亮子抽空请我们出去玩过两次,用他的话来说,“有钱人死掉,那是件傻逼的事。”想一想也对,钱是用来花的,不是用来看的。我私下找毛毛提过,想让他帮着找点事情做,月亮湾变的有些奇怪,黑子见到我脸的时候从来不打招呼,这让我就连在柜台拿包烟的勇气都没了。
  毛毛也搞不懂黑子突然变样的原因,不过就像许多人说的那样,混在外面,脑子是用来保命的,算计人的事不是我们应该做的,或者说,不是我们能做的。
  干车队这种生意,不是有钱有车就能搞起来。从T市发车,每个终点站都得有熟人在那里提前拉好客人。我舔着脸说要在老家那帮亮子找人,其实是想求他给我一个补偿朋友的机会。亮子确实不错,没戳破我的小把戏,痛快的答应下来。
  这事我本想留给和尚干,但这小子惨了点,遇见生人就发懵,偶尔还像中风一样抽筋。“如果出来混谁都平平安安的,那哪他妈还有正经上班的?”二郎安慰我之后,建议让斧头和修鬼去干。
  朋友也有远有近,二郎是担心被海滨父亲揪到我的尾巴。给李桐打电话的时候,她很惊讶我现在会像个人一样玩起这些东西。幸亏老家是个沿边城市,没有多少旅客,站前附近并没有搞车队这种生意的人。答应帮我联系修鬼留下电话之后,李桐神秘的告诉我捅死汪洋朋友的那个小子在附近农村被找到,确切的说,是尸体被找到了。脑门被凿出一厘米深的口子,后脑勺被砸出瘪,两手两脚都被放血,分不清是失血过多死去,还是脑部受重伤死去。
  怎么说也是件明摆着的报复型案子,不过李桐一点也不担心。尸体被找到以后,汪洋手底下就有人去派出所举报了。当然,提前跑路的人知道是替汪洋扛罪,这十分正常。以往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在犯了案子后往往选择自己跑掉,现在不同,一旦有了身份地位和固定的生意,这些靠黑社会手段捞钱,或者靠违法手段替他们捞钱的大哥根本不愿意轻易逃窜。一笔钱,哪怕一句话都能让他们找到心甘情愿替死的混蛋,不然我那位朋友的警察局长姑父不会被一个从没发生过瓜葛的小崽子开车撞死。
  “那个韩国老板要盖的大楼怎么样了?”我转过话题问。
  李桐回答的很干脆,“那么大一个脑袋里就没有一点脑细胞,有人把他儿子打了,脸上留了一道疤,但那老家伙居然还是不肯放手。最逗的是,那老家伙要去告汪洋,说是要赔偿两百万。”
  “去他妈的,他儿是韩国第一舞男吗?留道疤就要两百万。回头你去问一问,我便宜卖给他,想给我留多少疤都行,事后二十万我就干。”我取笑说,这让我想起了开光时遇见的那几个无赖。同样是人,有的被车撞了也不敢吭声,有的却敢这么放肆的打官司。
  “据说在韩国那边就这价钱。”李桐深沉的说,随后陪着我一起笑起来。在老家那边对一些韩商、台商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真正有钱的投资商人都跑去大城市搅和,来这种偏僻角落装腔作势的人大多是在自己国内混不下去,借着中国有些极度不平等的保护政策到这骗钱的。不过中国老百姓却有这样一种盲点,总觉得外国商人是大财主,信得过。钱这玩意不是讲信用的东西,赚的越多的人反而越没人性。
  “赶快弄走得了,以后我也好借个光回去帮忙停停车,看看门。”我开玩笑说。
  李桐信誓旦旦的保证,“等你那摊烂事过去了,回来我帮你找个地方忙活,肯定比你现在舒坦。你现在都干些什么?”
  “没事干。”我咬着牙回答,这多少让我很郁闷。没事干,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相当于承认自己窝囊一样。
  不过毕竟我们年纪还小,李桐没介意的讽刺:“瞧瞧汪洋,整天忙的跟猴子一样蹦上蹦下的。跟他一比,你算是完蛋了。周刚他们现在挺好,周刚他爸在开发区开了家汽车音响店,这还是汪洋递话给他抢下的地皮呢。修鬼靠上了客房领班,整天恶心扒拉的带人姑娘回家。”
  听到哥们混的都不错,我竟然有些嫉妒。
  “混不下去就回来得了,我帮你。”李桐忽然说。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干脆,“用不着。”
  李桐冷晒几声挂上电话,我却依然捧着电话傻看,仿佛自己封上了世界上唯一肯对我说话的嘴。
  于是,我想到了韩津。那首歌唱的不错,活着就他妈像是旅游,到达终点时,脑子里想的大概都是某一站的风景。我还有很多路要爬,但我曾经经历过的风景太美,美的让我愿意舍弃现在能看到的一切。
  人就是这么贱,失去的永远比得到的要好。
  忙了一阵子,刘宇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好歹也是他带我靠上亮子这条船,有点类似小别胜新婚,我竟然涌起抱抱他的冲动。
  刘宇瘦了一圈,眼镜摘掉了,换上那时流行的有色隐形,可惜眼睛小了点,什么颜色都被大眼皮遮住。
  “帮我个忙,有人跟我叫号。”刘宇边说边往我兜里塞烟。
  贫富不能交,有钱人跟穷人那种朋友,中间掺杂了太多的同情。施舍给别人小恩小惠这是种满足,友情也不知不觉变了味。道上也一样,混出息了以后大多数哥们也都渐渐变远。就算我不这么想,刘宇也有了这种心理。
  “操,跟我还整这套。”我没好气的把烟塞回刘宇兜里,“啥事?”
  “学校有个复读生,见天在我眼皮底下转悠,我烦。”刘宇气势汹汹的说。
  “不搭理他就得了呗。”我不屑的说。混不是为了装逼,混明白了那叫力度,混不明白那叫犯浑,监狱就是留给刘宇这种混的不咋样偏偏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傻货。
  刘宇难得求我一次,被我拒绝以后脸色很难堪。我受不了一哥们在面前装可怜,当天给毛毛打了电话,叫上于悦那群人来到刘宇的学校。
  打的很痛快,堵在寝室里刘宇自己揍,那小子根本不敢还手。我坐在寝室电脑前面玩着游戏,顺嘴还与靠在床铺上发傻的同学们聊聊天。临走时有个愣小子突然冲了进来,没听懂他在说着什么,二郎抬手给了他一个眼炮,随后一群人笑呵呵的去刘宇安排好的饭店喝酒。
  不过二郎这一拳打出了麻烦。那个正义使者是复读生的朋友,叔叔是T市交通厅的干部。开口两万块,就为了眼睛上那点淤青。我也纳闷警察怎么好意思领着这那小子与刘宇要钱,算一算,我身上曾挨过的拳头就算打个半折,我现在也是百万身家了。
  刘宇很讲究,没把别人卖出去,死活咬着是自己打的。刘宇老爸掏了钱,这种事黑社会再猛,也猛不过有制服的家伙。事情过后毛毛骂我们不开眼,这社会有些人再怎么欠操,我们都不能动一个指头。
  “我他妈打他的时候,他脑袋上又没贴名片。”二郎不满的抱怨。
  “小宇被开了,晚上都给我再去一趟,两万块钱,高低去捞回点面子。”亮子在电话里对毛毛下了命令。
  复读生有些惨,当晚在学校自习室里被揪出来,一人打一顿,随后毛毛**裸的开口要钱。那小子答应的很快,结果没两天追随刘宇一起离开了学校。
  里外里刘宇是最可怜的,但这小子很满足,借机死皮赖脸搬到我家,“我爸把我撵出来了,在哥们这住几天。”
  当我念叨两万花的不值的时候,刘宇无所谓的拍着胸口,“我赔的起。”
  不错,想混开,要么是钱多的能砸死人,要么是分毛没有舍得把命豁出去。说穿了,钱才是黑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