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解气
作者:厌倦阳光    更新:2021-11-24 21:41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周围顿时冰冷下来,每个人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等着!小兔崽子一天到晚不正经,现在连我都敢打。回头我看你爸妈怎么教训你!”丁仁诚局促的咒骂着,我慢慢移到了修鬼身边。
  “算了,三哥也是为难才无心说几句。都是亲戚,他还能真怪你吗?”我示意鸡头挡住东子,不急不缓的替丁仁诚解围。
  “操,我今天原本不想来。结果这个贱货在电话里骂我,还说我除了干这个以外没一点用处。去年我六叔搬家,他嫌弃人家穷,连台车都不借。亲戚?我他妈的从来没把他当亲戚看!”修鬼撕破脸以后根本不给丁仁诚留点一面子。
  当不成台阶的石头全部踢开,人活着本来就是这样,亲戚也不例外。都是穷人的话还好相处,如果有一个人飞黄腾达,一切就毫无掩饰的呈现出来了。
  我父亲是个知识分子,以前曾被保送复旦大学。但是家里穷,奶奶无奈之下收了别人的钱,逼着父亲把名额让给了其他人。不过我父亲很倔强,四十多岁的人每天凌晨起床,念着比我还生疏的英语硬是自学拿到了大学文凭。
  经济复苏发展以后父亲成为国营企业的技术人员,最后通过工程师评比,担任了设备科的科长。这是个油水很大的职位,进多少设备,价钱多少,这些都是我父亲一个人审定的。不过从那个年代走出来的知识分子都很注重良心,我父亲从来没有收别人的一分钱,摆到家门口的燕窝即使坏掉他也不肯拿进门。
  “人活着有多少钱不重要,心得塌实。半夜来警响的时候,我从不担心与自己有关。”这是我父亲的话,他就是这么穷了一辈子,但也塌实了一辈子。
  有位远房亲戚知道了父亲升职的消息,凑了些钱在市里开了家店,专门做营销机床等大设备的生意。初期只是对缝搭桥,但是他没有门路,摆明是需要父亲帮忙。因为是亲戚,父亲把两万多职工的厂子的所有设备定单都下在了他的店里。虽然自己没什么好处,不过能照顾亲戚让父亲觉得很开心。
  几年下来,那位亲戚已经家产几百万,还买了一辆卡迪莱克。每年过年的时候他都会提着一些不值钱的水果来拜访,我父亲还一直说他见外。
  当我父亲患上癌症,并且是中晚期的时候,父亲主动从科长的职位上辞职下来。虽然我觉得他很迂腐,但是我很崇拜他。然而手术需要很多钱,父亲母亲一直没什么积蓄,无奈中只好厚着脸皮与这位亲戚商议借一些钱。
  没想到,这个**养的家伙当场就拒绝了,一口说自己的钱全铺在货上,无法兑现。仅仅两三万而已,对一个曾经帮自己赚取几百万、现在和以后却无法继续帮忙的人,他竟然选择了踢开。
  父亲后来很沮丧,我发现他回到家中的时候眼睛很红,我想他对人情冷暖应该失去信心了。亲戚,只是一个老天赋予的套关系的名词。
  “三哥是有头有脸的人,那边还有挺多领导,别让他难堪。”我撞了一下修鬼的肩膀,提示着说。
  修鬼听完抬手指着丁仁诚说:“你记好了,今天来是因为我妈逼我来。我压根就不愿意来帮你忙。以后也别找我,你能看得起谁就找谁去。”
  被自己弟弟打是件很窝囊的事情,丁仁诚翻着眼珠没有回话,但是火冒三丈的样子看起来很恐怖,像一只斗红眼的猫,只不过自己的牙齿吃惯了细粮已经被磨平。
  看到这边基本平静下来,对面几位领导中走过来一个表情凝重的家伙。身材适中,外貌也不出众,不过他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雷厉风行的派头。从那两条拧在一起心疼的眉毛上我已经猜出他就是“正直”的张科长。
  其实这些企业里的科长、部长之类的官衔大小没什么用,主要看管理的部门。能搞得到走私车,说明这位张科长一定位置不错,至少油水很多。
  咳嗽了一声,张科长说:“小丁,过来一下。”
  丁仁诚变脸很快,像京剧演员一样立即翻出一张笑脸,点头哈腰的跑了过去。
  “咱走吧,两面不是人,在这呆着郁闷。”东子冲着我问,不过是在等修鬼回答。
  我看了看车窗,又看了看张科长的眉头,戳了修鬼肩膀一下。
  “再等一会吧。这群小子真可怜,砸什么不好偏偏砸车,被揍完还得掏钱赔。最好别把我们连累进去,不然我非把这个贱货的嘴操歪。”修鬼语气并不肯定。
  东子低声骂了几句,这时丁仁诚又跑了回来,“张科长刚才给交通大队大队长打电话了,一会来警察的时候你们帮着做份笔录。放心,没你们的事。话递过去了,你们就说出来玩的时候被他们勒索。这种人,打死活该。”
  “出来玩?”修鬼转身看着其他人,周刚身子还在摇晃,其他人也多少挂了点彩,“行,我们是出来玩偶尔碰到那群人的。不过都这副德行了,你怎么也该表示一下吧?”
  “呵呵,你好意思跟自己哥伸手要钱?”丁仁诚听清楚修鬼的意思,敞开脸笑着说:“你看看,也都没什么大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别他妈废话。”修鬼登时怒了,我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插口说:“算了,大老远跑过来,三哥你回去安排一顿吧。”
  丁仁诚睁大眼看着我,半晌才不情愿的掏出皮夹抽了一张红票塞给我。
  钞票落到我的手里的时候,我差点没有握住它。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安静,只有心跳声音像火车打鸣一样在燃烧着吼叫。我捏着钱,说不出哭笑的问:“一百块?来回打车的钱都不止这点。你打发要饭的?”
  丁仁诚无所谓的说:“回去打车的时候记得要**,回头我帮你们报了。”
  “操你妈的!骂人也没有这么骂的!“修鬼挣脱了我的手,抬腿就想踹丁仁诚,不过这次打头炮的是我,我想修鬼不会介意这个。
  我没有使很大的力气,握着钞票的拳头只是砸在他的胸口。丁仁诚没站稳摔倒在地上,钞票被我揉成团砸在了他的脸上。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鸡头首先笑了起来,其他人也都笑开了。打架流血我们不怕,但是这种窝囊架让大家都不舒服。可能是碍于我跟修鬼的交情,其他人只能忍着。现在看到我动手了,他们心里堵着的石头都化开了,也许这种笑就是发泄。
  不远处的张科长明显愣住了,不过没有走过来掺合,丁仁诚爬起来要抡拳头,修鬼很熟练把他按在一边。
  “放了他吧,看那副倒霉样我就烦了。”我支开修鬼对丁仁诚说:“你那位张科长能叫来交通大队的人,就让他多说两句话,把这事都平掉。我们都是混子,遇见警察不会说话。你自己悠着点,我们走了,别送。”
  以后的事情我不知道,不过我猜丁仁诚还没有胆量把我们诬陷进去。大摇大摆走的时候和尚偷偷把那一百块钱又捡了回来,“操,不要白不要。”坐在车上的时候和尚提议去唱歌,我猜这小子身体某部分又痒痒了,笑着催司机调头直接去了KTV。
  这群小子都一个德行,能疯能玩的时候从来不会记得自己还受着伤。看着他们鼻青脸肿的搂着小姐的模样,我觉得特可爱。由于和蓝眼睛的关系越来越远,我没有假惺惺装清高,自己挑了一个长的不错的小姐。
  其实当时我很尴尬,看着包房门口站着一排女人,像上架的货物一样被我们一遍一遍的挑,很尴尬,就这样。鸡头与和尚都习以为常,随手指着自己想点的小姐,而我却很不自然。换过来想一想,如果是我站在那里,对面的陌生人带着虚伪的笑和厌恶的烦在挑选我,我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想法。最重要的是,她们永远都在被别人挑选,自己却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选的小姐叫冰冰,小姐的名字都这样子,冰冰、文文、铃铃,主要是方便妓头叫人,就像货物的标签一样。俗是俗,不过很好记,也很好上口。
  选她的时候我本来已经抬起了手指,不过突然觉得这样很不礼貌。都是人,我又没比她强到哪里,犹豫了一阵,我借口去厕所走到了门口,“你坐过去吧。”我拍着她的肩膀说。
  可能我的动作太礼貌,礼貌的有些假,礼貌的有些嫩,当时旁边几个没选上出台的小姐都笑了起来。我感觉自己的脸很烫,真他妈丢人。
  几个家伙围在点歌机前面与和尚抢麦,我不知道应该与冰冰说些什么,打开啤酒问:“你多大了?”
  冰冰属于那种很妩媚的美,妆不浓,但是色彩突兀,紫色、红色、灰色在她脸上恰倒好处的融在一起,让人很有践踏的欲望。大概男人遇见这种高傲神秘的女人都想践踏,本能吧。
  “二十。”冰冰的回答很干脆,声音有些沙哑,顺手她拿起了我放在茶几上的烟。
  “别扯了,二十?没到三十就不错了。”鸡头在旁边吃吃的笑着,似乎在提醒我。
  我瞪了鸡头一眼,灯光很暗,我从侧脸看不清楚冰冰的表情,也许她对这种话已经没有了感觉,依然平静的在抽烟。周围的小姐已经开始放浪,说着“老公,我陪你喝酒。”之类的话,老公这词对小姐来说,跟朋友应该是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