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作者:章晓明    更新:2021-11-24 21:11
  光有高智商和高情商,“那只是聪明的穷光蛋”。
  “城市化”带来的社会后果,吁请政策制定慎之又慎
  陆建华被称为中国社会学界“四大金刚”之一,对于这个说法他从不作评说。
  但他心里知道,如果说自己真如“金刚”一般,那么他希望整个社会学界“金刚”
  越多越好。他曾用“有理、有效、有勇气”向别人陈述自己的治学和做人态度。他
  认为,作为社会现象、社会问题的研究者,必须具备扎实的理论功底,在学理的层
  面上对大量的资料进行科学的、综合的分析,进而提出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对推动
  社会进步“有效”的建设性意见,在基本的理论框架内“有勇气”进行创新。这段
  话可视为他对社会学家责任心的理解。
  陆建华有一篇很著名的文章叫《中国社会的前景》,研究了中国社会在改变进
  程中出现的不和谐,并开宗明义地发出政策创新的呼吁,引起中国高层的重视。
  在变革时期的中国社会,公共政策的选择是一个充满争议的过程,因为在改革
  开放后,中国经济的发展不但在结果上付出了沉重的社会代价,而且这种社会代价
  被有意无意地认为是必然的,如工业发展带来的环境污染,“三资”企业中劳动权
  益的保护导致短期内投资环境的恶化,腐败现象弥补了市场体制建立之前所存在的
  各种规范空缺、助长了权钱交易的实现等。
  陆建华发现,中国社会问题的产生及演变的过程,总有十分强大的经济发展驱
  动力在起作用,而这些社会问题的出现和严重化,总是与某些政策导向有关系。但
  是人们并没有对此引起足够的重视,甚至认为经济问题最后还是靠经济来解决。陆
  建华称这是一种典型的理想思维模式。因为那些社会问题并不是经济发展中出现的
  问题,而是在经济社会变动过程中出现的,是由于社会结构关系与社会运行机制出
  现不和谐才会导致的。而陆建华看到,相关领域的政策选择在结果上既没有预防这
  些现象的产生,也没有有效地控制住这些现象及其变种的蔓延。
  陆建华想到他在重庆任职时看到的一个现象。有一天夜晚,他陪同一个从北京
  来的朋友游览重庆的夜景。他们来到了豪华气派的解放碑广场,高大的建筑、彩色
  的地砖、眩目的霓虹灯,一切都是那么的考究。离广场不远处是一个新开的啤酒城,
  美女如云,人头攒动,一片喧闹。然而就在广场的边上,一群拿着木棍绳子的“棒
  棒军”满脸愁容,用一种迷惘的眼神打量着行人,期待生意。这种对比强烈的画面
  一直印在陆建华的脑海里。他当时对同行的朋友发出这样的感慨:“你看到了吧,
  这就是重庆,反差极大。咱们走出不到50米,这儿的房子已经是破破烂烂了,这儿
  的人所关心的问题和里面的人一定不同。你可以修一个现代化的超豪华的解放碑广
  场,然后说21世纪看重庆!追求轰动效应很容易,可这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一个国
  家即便可以宣布实现现代化,但不等于所有的地方都实现了现代化。我所在的区也
  是一样,迫切需要发展。小平南巡之后,我们区顶着压力修了一条路,现在没人说
  这条路不好。人们急切地希望通过大开放大开发来提气,规划都很壮观很恢宏。但
  光有路不够,关键是路后面有没有可以支撑它继续发展的体系和结构。重庆也是这
  样,修一个解放碑广场,真是很气派,但是整个经济没有活力,这个东西就是虚的,
  发展水平上不去,老百姓的心气就没有了。”
  也是在重庆,陆建华去看过一个县,有一个2000万元的项目,可因为产品与市
  场不对路,项目刚建好就宣布废弃了。后来一个港商看中了那块地,就把机器当废
  品似的拆掉卖掉,一点价值也没有。2000万元就这么打水漂了,谁也没有负这笔钱
  的责任。当时陆建华想,如果一个企业家对市场预测不准,他的代价是他的企业资
  产;而政府官员做错了,他个人又会付出什么代价呢?
  这就是政府制度制定过程中的缺陷,是经济变革过程中公共政策运作所呈现的
  不和谐。
  陆建华在“央视论坛”节目中对吉林省高薪聘用政府雇员的做法很是推崇:
  “以雇员的身份进到了政府里面,会对其他3000个公务员造成多大的冲击力。这些
  公务员对自己的职权、职能和自己的职业身份是非常清楚的。但是身边有掌握了高
  技术、高知识的这种人才,拿着这样的高薪工作,就会激活这片水,就让大家知道
  事实上关于人才的特长、兴趣和岗位的任用,人是可以自由选择的。”
  由于经济的高速发展,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在加快。但他感到城市化所带来的后
  果是非常严重的。政府如果没有一个相应的政策来应对,那是很危险的。陆建华有
  一篇文章《城市化的果实:是苦是甜?》引起社会的高度关注。
  他说,城市化,可以从很多方面来理解其含义。大家想得最多的就是,城市不
  断扩大,在地域上不断扩大,在人口规模上不断扩大。这只是问题的表面,更内在
  的问题是,这种扩大会在两个重要方面与我们的农村发生关系,这首先伴生出来的
  是许多物理上的变化,而物理上的变化总是会牵带出经济社会文化后果的。城市化
  的关键是,这种牵带是不是顺其自然,是不是平滑,是不是如意。
  城市要发展就要占据原来属于农村的土地;如今珠江三角洲 地区的城镇之间
  漂亮而齐整的公路,就是城市伸向农村的手。农地被铺上了水泥,这本身说不上是
  进步还是倒退,但城市向农村的侵袭,带给农村的是什么?那就有讲究了。目前情
  况看,许多城市在土地上的扩张,或是依照市场的力量或是依照行政的力量,牵带
  出产业结构的调整,一些传统的农业被现代加工业、制造业和服务业所取代。
  城市扩大的另一个物理变化是人口的增加。他掌握的资料表明,农村人口向城
  市的流动均以找工作为主要目的,而城市本身在职业岗位的总量和结构上均有很大
  的问题,弄得进城农民每每难以如愿。城市的产业结构调整和体制改革不断在挤出
  一些人,农民要想涌入进去,谈何容易。
  陆建华曾经说过:“务必不要忘记,我们的国民还没有成为真正的现代国民。”
  他看到,在一些主要的沿海城市,从农民进城到找到工作所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
  在无业情况下呆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产生焦虑,产生无望之感。接下来的问题就
  带有很大的冲突了。在上海、北京、广州等大城市,几年下来,被捕获的犯罪者中,
  来自农村的占据了60%以上。这好像应了19世纪一些西方社会学家的说法:城市成
  了罪犯的“制造机器”。这只是严重后果之一。交通拥挤、环境卫生水平下降等,
  也在逐步加重一些城市的头疼病。更加难办的是,城市中城市人与农村人之间在认
  知上、行为上和感情上显现出巨大的隔膜。农民要是不进城,这样的隔膜还无从有
  机会显露出来。这样的文化后果,被几乎所有的城市人和农村人意识到了,但是,
  还没有什么招数来消解它。
  陆建华在对社会问题与公共政策之间的关系作考察后认识到,与其说某一项政
  策选择客观上造成了社会问题的出现或严重化,不如说某一项政策因为缺乏基本的
  配套政策或面临着作用力相反的政策而制造了或激化了社会问题。这是政策体系的
  失败。他预警,被社会问题所困扰的中国社会,如果没有更进一步的政策创新以及
  同步的制度创新,那么新的发展机会将会消逝。
  陆建华(3)
  为什么中国反腐败成效不够显著
  公共政策研究中心的工作着重是制度研究和社会发展分析。陆建华从重庆回京
  后,便参与中国社会科学院重点课题“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的研究,并担任《中
  国社会蓝皮书》副主编。进入他视野的社会学研究问题包括失业、贫困、犯罪、腐
  败、环境污染、教育、收入分配、劳资关系、妇女问题等。
  陆建华一直认为腐败总是与相关的制度缺陷和政策失误有关。虽然改革开放会
  给腐败分子带来一些机会,但那不是开放的必然结果。“十六大”结束后,他在人
  民网“强国论坛”解读江泽民“十六大”报告时说,现在中国的腐败问题是典型的
  社会转型时期的腐败现象,像美国这样的大国,也有腐败,但不属于社会转型的现
  象。因为,他们的体制和制度基本上都健全,腐败分子只是在那些体制和制度允许
  的很小的空间中寻找机会。在中国,我们的体制和制度还没有健全起来,腐败的空
  间还是比较大的,那些腐败分子总在不断地寻找这样的空间。
  在陆建华看来,反腐败政策的原则背景与技术措施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一个极端
  重要的问题。他看到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就没有停止过反腐败,政策上也是有连贯
  性的,然而反腐败的决心和能力之间的关系远没有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