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者:纯钢    更新:2021-11-24 21:09
  童北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谈自己的事了,只是关心地问:“最近你工作还挺好吧?”
  一听童北海提工作的事,叶挺元的火气就上来了,气愤地脱口而出:“好个屁!老是有那么一批人,不满足他的私欲,他就专门在你后面搞小动作,要么拉拉你的后腿,要么搞搞你的飞机。好了,不提它不提它,咱们喝酒。提这些事败兴!”一生之中头一次童北海与自己的老朋友找不到话题聊了,两人各怀心事,只是一个劲儿的埋头喝着酒。
  分手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了些微微的醉意,各自道别回家。
  叶挺元踉踉跄跄地打开家门,发现只有女儿叶莹在家。不过平时一直乖巧的女儿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用一种怪异的眼神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叶挺元和自己的女儿一向很随便,顺口就问:“干什么呢?不好好歇着一个人坐那儿运气。你妈呢?”
  叶莹却没有心思和自己的爸爸开玩笑,没精打采地回答:“妈去二姨那儿了。今晚可能住二姨那。”
  叶挺元从女儿的语气中感到了些什么,赶紧在她身边坐下来,关切地问:“嗯。闺女,来,让爸关心关心,你和小郝的恋爱谈得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事,叶莹的情绪就更加低落了,没好气儿地说:“我们早就完了。”
  叶挺元一时没有弄明白女儿的心事,努力地劝着她:“什么话!那小郝是多好的小伙子啊!在我们商业银行当信贷科长的时候,多少人给他介绍女朋友?相信你老爸的眼光吧,我能看上眼的小伙子能有几个?”
  知道父亲会错了意,叶莹只好向他解释分手的真正原因:“爸,您看上和我看上那是一回事吗?我们相处没几天我就出差了。回来就很陌生,再亲近没几天我又走了,别说他了,我自己都烦。”
  见女儿闷闷不乐的样子,叶挺元心疼极了:“这倒也是,会解决的。要不我跟你童叔叔说,把你调出来。”
  这下子叶莹更不乐意了,用威胁地口气说:“爸,你要敢把我调离特派办……我跟你没完。”
  叶挺元拍拍女儿的肩膀:“急什么急什么?爸爸就是那么一说。哎,我今晚和你童叔叔在外面喝了一点儿……他对你怎么样?是不是还是一直黑着个脸?”
  一听父亲说今天晚上是和童北海在外边喝酒,叶莹就有些吃惊,几番想开口问实情,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反问着父亲:“他什么样子您还不清楚,他怎么可能对我有特殊照顾呢?”
  叶挺元点了点头,语气中充满着敬佩:“这个老童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现在可是不多了。”
  “爸,童叔叔没问你什么?”叶莹终于忍不住了,试探着问道。
  “问什么?”叶挺元一愣,有些不明白。
  叶莹心里明白了,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旁敲侧击地说:“没什么。爸,你可要记住了,我们干审计,没准哪一天我就审到你那儿去了。我们新来的方特派说了,你们金融领域可是重灾区。如果有问题您可赶紧交待。”
  也许是今天和童北海在外面酒喝得有点多了,叶挺元既没有觉察到女儿反常的举动,也没有听出女儿的话外之音。一阵酒劲涌上来,心情也就有些烦躁:“我说你们搞审计的人怎么都那么疑神疑鬼,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有问题。真是职业病,算了,喝多了,不理你,去睡了。”说完就摇摇晃晃地向卧室走去,叶莹急忙扶住他,安顿着父亲睡下了。叶挺元很快进入了梦乡,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叶莹静静地立在床边,看着父亲比以前苍老多了的脸,鼻子一酸,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着转。她轻轻地咬着嘴唇,拼命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转身轻轻地出了卧室门。家里一片安静,叶莹站在客厅中央,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想了想,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慢慢地拨起号来。
  “唐处,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爸还不知道我们要去审他的事儿哩,他是我爸爸,难道我真要去审他?”叶莹的声音全没有了平日的开朗,既像是问着电话那头的唐小建,更像是在问着自己。
  2.6 “嘀哒嘀哒……”
  病房的挂表指针移动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异常响亮,对于有心的人来说更是如此。何子扬一直没有睡,他死死地盯着墙上的钟,一下又一下地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果然,当时针指向一点的时候,枕头下的手机轻轻震动起来。这让他心里既害怕又期待,迟疑了一下才接起了电话,手还一直打着哆嗦。在静静的夜里,电话那边那个人的声音显得很清晰。
  “老何,你不要说话,一个字都不用说,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回答一声或是两声咳嗽就可以了。如果你同意,就咳嗽一声,不同意就咳嗽两声,好吗?”
  何子扬咳嗽了一声。
  “聪明!就是这个意思。老何你既然宁可跳楼也不漏底,够义气,也够汉子,我们商量过了,一定会捞你的。”
  何子扬又咳嗽了一声。
  “这样就对了。记住,藏好你的手机,不要被发现。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但你绝对不可以往外打,记住了吗?”
  何子扬又咳嗽了一声,电话那头那个神秘的声音消失了,传来“嘟嘟”的声音。他有些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刚才他太紧张了,一直屏着呼吸,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现在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他在暗夜里轻轻地笑起来了,心满意足地把手机关掉。
  童北海和岳歧山利用午休的时间再次约在公园凉亭里秘密会面。这次见面有一个中心话题,那就是对特派办新上任的这位年轻上司,他们实在是有点没把握,迫切需要交流一下各自的看法。一见面,两人分别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童北海叹息着说:“我现在是越来越摸不透这方宏宇了。
  岳厅长似乎对方宏宇的做法有点欣赏,委婉地劝解道:“你别急,我有个建议,索性咱们就将计就计,进点商业银行,把商业银行的问题查清楚,搞清楚商业银行和高速集团的关联,以此为突破口突入高速也不失为一着好棋。也许奇兵偷袭会比双方列阵较量效果更好。”
  童北海点头表示同意:“有道理。罗处长就和我说过,当时她要延伸审计商业银行就没有被批下来,也好,如果这是个马蜂窝,我们是要捅一捅。”
  岳歧山很理解童北海的处境:“老童呀,我知道你和商行的叶挺元是多年的老交情了,这事怕只怕你不太好向他交待呀。”
  童北海蛮有信心:“老叶是个很守规矩的人,我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
  岳厅长担忧地说:“那你也应该事先和他打个招呼……”
  童北海摇了摇头:“打招呼?那不坏了我们的纪律,也容易给方宏宇留条辫子……”
  岳厅长一笑:“你这个人,真是个当审计特派员的料,一点儿人情世故也不讲。”
  童北海坚持说:“爹妈给的这鬼脾气,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
  岳歧山的话竟然一语成谶,童北海从公园回来,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忙着打电话:“对,宝才明天就给商业银行下审计通知书。对,我早想通了,服从组织决定嘛。”
  门猛地被撞开了,叶挺元怒气冲冲地从外面闯进来,童北海赶紧放下了电话。
  叶挺元痛苦地质问:“童北海啊童北海,你太不够意思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童北海心里一震,难道老朋友知道了,但马上又在心里又暗暗否定掉了自己的猜测,叶挺元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他故作轻松地递上一根烟:“怎么了这是?你大老远跑来我办公室就为骂我?”
  叶挺元一把挡过童北海的手,跺了跺脚,指着童北海恨恨地说:“你还不该骂?昨天晚上,就在咱们两个人喝着酒,推心置腹地掏心窝子的时候,你已经知道要审计我们银行了,可你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童北海这次是真的震惊了,担心一下子就变成了事实,可是叶挺元是从何处知道这个消息的:“真是见鬼了,你听谁说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挺元避而不答,愤愤不平地说。
  看到老朋友这次真生了气,童北海小心地解释着:“好像我们干的是坏事似的?这是办里的正常工作,而且有保密纪律,我也没办法。”
  叶挺元把火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到童北海头上:“你太不近人情了。我了解你的工作性质,我没有要求你违反纪律,可是我至少希望从你这里听到这个消息,而不是别人。”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童北海太了解叶挺元了,他不可能为了自己没有向他透露风声就来兴师问罪,立刻在后面喊住他:“老叶,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来就为了冲我发脾气?”
  叶挺元站在门口头也不回地说:“我真让你给气糊涂了。本来是我为小霞找了个工作,兴冲冲地来想给你报个喜,这件事情现在我不能做了。不是冲你,我老叶心底无私,不怕你查,等你查完我,我再替小霞联系。”最后一个字传来时,走廊里已没有了叶挺元的身影,童北海呆呆地看着他消失了的背影,不禁对着空荡荡的走廊露出了一个苦笑。
  正当童北海与叶挺元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方宏宇办公室里的电话也响个不停。普通座机、手机响成了一片。方宏宇没理会震天的电话声,而是在屋子里来回悠闲地踱着步,似乎在欣赏一首庞大激昂的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