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轻幽默小说(6)
作者:出水小葱水上飘    更新:2021-11-24 20:16
  19.
  回到寝室后大奔霸占了电脑,浏览着黄色网页。我知道他这是填补内心的伤痛,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免费嫖妓,可以让一个失恋的男人暂时忘记哀愁。
  可是老天不遂人愿,大奔开了无数个网页就是没有一个能显示出来。毫无疑问,又突然断网了,这也是校园网的一大特色。
  大奔现在没办法找那飘渺的网络的麻烦,只有把怒火发泄到电脑上,挥出一拳砸在显示器的边框上。这一拳看上去很猛,实际上没什么威力,我只看到显示器闪了一下。
  虽然电脑依旧完好无损,但我还是非常心疼,骂道:“你他妈有气别拿电脑发泄啊,有种外面破坏公物去!”
  大奔显然已经郁闷到了极点,说话一点没有逻辑:“反正这破机器我也有一半股份,我砸烂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给你!”
  说起这平凡的电脑,背后还有一个不平凡的故事。大一那会儿我和大奔都像家里申请了买电脑,终于得到了批准,可是我们激情已经褪去,钱很快被花的七七八八。但总得给家里人一个交待,后来我和大奔合资买了一台二手的,由于我霸占电脑的时间比较长,于是大奔只买了显示器,其它的都是我出资。并且确定了这台电脑的最终归属权,暑假里我抱回家去,寒假他带回家,值得庆幸的是至今还没有穿帮。
  在那电脑还没广泛普及到学生宿舍的年代,它的意义非同凡响,整栋楼里起码有超过二十名大老爷们借着不同的名义和我们套近乎然后用它浏览过不健康的网页下载过不健康的影片。其实这很有利于我们的成长,毕竟中国的性教育传播主要就是靠黄色图片和电影,谁也不指望老师家长会教我们这些。
  大奔刚才的疯话让我很是气愤,骂道:“这玩意能分成几半的吗?你把显示器砸了,我抱一主机能做什么?”
  大奔没有说话,顶着寒风趴在窗台上抽烟。我突然意识到左娜娜这个女人在大奔心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与此同时,在这鬼都不愿意出门的季节,居然还有风雪夜归人造访。
  林少风风火火的闯进我们寝室,黑色的皮衣上还沾有雨点,得意洋洋:“来,给你们瞧瞧哥们的驾照。”
  我大为感慨,说:真不容易,从暑假磨蹭到现在,你小子终于拿到这玩意儿了。”
  “有驾照没车有个屁用,值得这么乐呼吗?”一旁的大奔无情地打击着林少。
  “妈的谁说我没车?”林少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
  我一愣,惊讶的问道:“你小子真买车了?是啥车?”
  林少甩了甩手里的钥匙,吊了半天的胃口,故意用很欠砍的普通话说了三个字:“帕杀铁。”
  “真的?帕萨特?你老子真舍得花钱。”大奔眼冒金光,直接就冲了出去。
  我跟林少也一路追了出去,林少一边走一边心疼地嚷嚷着:“你小子别乱碰啊,刮花了我跟你没完。”
  一辆崭新的黑色帕萨特2.8V6伫立在风雨中,看这车的造型应该是给脑满肠肥体积庞大的大款们精心设计的。看上去很丑,坐上去很爽。车里的座椅非同凡响,被称为神奇的魔椅。在欧洲进口高档皮革制成的米黄色真皮外套下面,集成了电动八方向座椅调节、侧安全气囊、安全带锁扣报警、电加热、记忆调节、可调腰垫等大量先进装置。
  林少说这是今年很出风头的一款车型。大奔对这车爱不释手,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小子驾照都拿到手三年如今终于有机会开一辆比较高档的车了。但林少刚拿到驾照,急于表现车技,所以大奔只能郁闷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这便宜了我这门外汉,一个人斜靠在后排舒筋动骨。
  大奔为了心理平衡,一口咬定说林少配这老爷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方便他在车内做运动,和女人一起。
  新得驾照的林少不愿意放弃一切可以开车上路的机会,而且刚学会开车的人也显得很大方,倘若能被夸奖一句“真是看不出来你是个新手”,那会产生将近五百公里的动力。
  但大奔就丝毫不给林少面子,反其道而行之,常常对林少的车技指指点点,有时候还忍不住伸手去摇方向盘。就这样,车子在校园里走的歪歪斜斜,我坐在后面感觉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一路行去,在惊动了学校保安的同时也惊动了路边一些美女。
  林少很骚包的摇开车窗跟美女们打招呼,丝毫不顾寒风刺骨。
  一瞬间,车内的空调行同虚设,我和大奔同时拉紧衣领缩起了脖子。林少虽然要风度不要温度,但我和大奔显然还想要命。
  终于,在我和大奔的胁迫下林少关上了车窗,前提是大奔不准再对他的车技指手画脚。
  在路上,我们遇到了王小风,于是四人同伴同行。
  车顺利驶出了学校大门,四平八稳的在街道上前进。
  林少提议去郊区公路上兜风,大奔第一个赞成,王小风保持沉默,我坚决反对。跟这俩疯子一起,我随时有性命之忧。
  但明显反对无效,少数必须服从多数,于是我提议道:“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车稳稳的在一家餐厅前停下,迎宾小姐穿着旗袍稳稳地站在冷风中,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止是林少才不要温度。
  餐厅内空调开放,十分温暖,杯酒下肚,十分舒服。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等下他们还要开车,酒后驾车危险系数更大,如今最好的办法将俩人灌醉扔在路边。
  但林少历经磨练,酒量惊人,我们三人加一起也不是他对手。
  渐渐地,我最先喝高了,王小风紧随其后,大奔也开始胡言乱语。
  于是左娜娜成为今晚夜话的主题,我们三人共同开导大奔,可惜无果。
  无奈之下,林少提议:“妈的,要不然哥几个放纵一次?我请客!”
  王小风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瞧那模样已经跃跃欲试。
  大奔已经醉眼朦胧,没想到思考问题还是那么有条理,说:“老黎去我就去。”
  然后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我。
  我酒醉三分醒,赶紧劝道:“别,至于这样吗?大家都要坚强点,别为了一妞就让自己堕落。”
  大奔很是愤怒:“你他妈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你没有马子,不照样跟我们一样痛苦。”
  王小风跟着点头,然后很鄙视的看着我。
  林少说:“一句话,去不去,别他妈墨迹!”
  我恶向胆边生,一拍桌子,说:“去就去,操,谁怕谁啊!”
  这话马上换来他们仨赞赏的眼神,大奔得寸进尺,冲林少说:“一定要***,不然没意思。”
  林少一拍胸脯,说:“没问题。”
  大奔和王小风兴高采烈,迫不及待的想为即将出现的未知少女奉献青春。我痛苦莫名,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就这样轻易的失身于一个陌生的女人,还不如去找安依可。
  这世界很多犯罪现象的诞生就是因为当事人有了当时突然有了犯罪的想法,比如说现在的我们。而我在想起安依可的一刹那,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片刻之后我想起了田甜,矛盾瞬间升级,满脑子的女人演变成满脑子的问号。
  林少拨了无数个电话,好像都不通,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大奔善解人意,问:“是不是没信号?那去门口试试。”
  林少铁青的脸突然露出一抹红晕,说:“妈的,今天这些妞都怎么了,一个个全关机!”
  王小风保持最后一丝清醒,说:“听说最近在严打,估计是避风头去了。”
  林少仰起脖子将桌上的半瓶泸州老窖灌进嘴里,然后重重地将酒瓶杵在桌子上,嘴里骂骂咧咧:“大爷的,真他娘没面子!”
  苍天无眼,没想到那些姑娘们突然暂停营业了,用北京话来描述,那就是全都歇了逼了。我们同时叹气,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是发自肺腑的,我是装出来的。
  我们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车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20.
  醒来的时候有些头痛,我没放在心上,认为这是宿醉后的正常现象。当我睁开眼观察这个世界的时候,头痛得更厉害了,因为我看见四周的景物在不停的飞。当我确定我此时正在林少车里的时候,已经头痛欲裂。
  大奔正稳坐钓鱼台,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林少吵得不可开交。
  可惜我一句没听懂,随手将王小风放我大腿上的臭脚推开,拉开窗户准备呼吸新鲜空气。
  一开始冷风拂面的感觉很爽,反正在座四人绝对没有洗过脸刷过牙的,权当是洗空气浴。但时间长了我明显抵挡不住,缩起了脖子。
  大奔头也不回的骂着:“奶奶的,把车窗关上。刚电台里说了,C市气温创下历史新低,最高气温才12度。”
  我拉上车窗,说:“这么严重?现在才10月中旬。”
  大奔没回话,我旁边的王小风却直接回话了,这小子估计被冻醒了,睁开眼第一句话就问:“妈的,我在哪里?”
  前排的大奔和林少幸灾乐祸的笑着,既然黑脸已经被他们抢先了,我只能扮红脸,如实的告诉王小风:“你在车里。”
  王小风愣了一下,然后问了一个很高深的问题:“可是我为什么在车里?”
  这问题难度太大,我无法解答,林少说:“昨儿晚上你们三个睡的跟猪似的,呼噜声那叫一个响啊,搞得我也跟着打瞌睡,开着开着就迷路了,后来索性停车跟你们一起睡了。”
  我被林少那猩红的双眼吓了一跳,那模样比他曾经做一夜七次郎的时候还要憔悴。
  这时候大奔发话了:“哥们第一个醒过来,看见你们睡得很香,干脆带你们出来兜兜风。没有试过在梦中兜风吧?那就跟梦遗一个道理,很有快感。”
  王小风说:“这也算梦遗?那我以前在火车上已经梦遗很多次了。”
  林少说:“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梦遗,不过我听见老黎梦呓了。”
  我说:“不可能,老子从来不说梦话!”
  林少说:“操,你自己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梦话?”
  大奔跟着凑热闹,说:“老黎你别狡辩,我也听见了。”
  我大感惶恐,壮着胆子问:“我到底说什么了?”
  林少说:“你一直喊着一个叫田甜的姑娘,叫了三十八次。”
  我一颗悬吊吊的心放回肚子里,说:“我叫我马子名字你也管得着?”
  这时候林少回过头,很正经的说:“可是你喊一个名叫安依可的姑娘,叫了九十九次。”
  我说:“你丫大话西游看得太多了。”
  林少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偏偏这时候王小风凑过来插一腿,对我说:“请问,安依可在你心里到底是个问号句号还是惊叹号?”
  大奔发出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笑声,怎料乐极生悲,嘴里突然冒出一声惊呼。
  那车很舒服的打了一个冷战,好像刚刚与大自然交配完毕。然后如同所有刚刚射过之后的雄性生物一样,那车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少问:“怎么回事?”
  大奔说:“怪事,怎么突然熄火了?”
  林少说:“不可能,老子这是新车。”
  王小风问了一个很欠揍的问题:“是不是没油了?”
  林少冷冷回了一句:“你他妈不会看油表啊?”
  王小风噤若寒蝉,不再说话。我丝毫没有吸取教训,问:“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
  大奔很鄙视的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大哥,现在还没到寒冬腊月。”
  于是我也不再发话,看着大奔与林少交叉换位,轮流折磨那车。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和王小风很可能认为他们在玩**。
  那车铁了心阳痿到底,丝毫没有雄奇的迹象。
  林少问:“怎么办?”
  我说:“出去拦一辆车,找那师傅取经。”
  大奔说:“你看到附近有车经过吗,这是废弃的郊区公路,我特地开到这里玩儿的。”
  这话引来一阵臭骂,大奔没料到自摆乌龙,郁闷不已。
  王小风自幼受到良好教育,懂得有困难找交警,说:“打电话求救。”
  林少第一个掏出手机,然后垂头丧气,说:“没电了。”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们明白了什么叫祸不单行,大奔说:“我也没电了。”
  然后他们俩充满希冀的看着我和王小风,眼里饱含深情。
  王小风一摊手,说:“别看着我,我已经欠费停机。”
  大奔叹息:“女人真不是好东西,那大一妹妹把我们风子坑的这么苦。”
  我们对王小风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并且给予了同志的关怀,最后许诺让他蹭饭几顿。王小风一脸感动,只恨不能以身相许。
  我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开机,说:“还好,有电。”
  听到这话,众人充满希望。
  我拨了一个号码,然后说:“不好,怎么打不通?”
  听到这话,众人顿感失望。
  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说:“完了,没信号。”
  听到这话,众人顿感绝望。
  在这个治安基本靠狗通讯基本靠吼的地方,我们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林少说:“大奔,都是你选的好地方,太他妈美妙了!”
  大奔不服气,说:“你自己车破还怨我头上了。”
  林少也来劲了,说:“我这车到底破在哪里了,你给我找出毛病来看看?”
  大奔赌气下车,撑起引擎盖开始鼓捣起来。我暗暗担忧,生怕大奔一发牛脾气这车没毛病也得被他弄出毛病来。
  王小风不顾冷风刺骨,伸出头问:“有什么毛病没?”
  大奔探出一个头,说:“没问题啊,该在的家伙都在。”
  我问:“那怎么办?”
  大奔惜字如金,说了一个字:“推!”
  林少说:“推个毛,这车发动机熄火状态下是没有制动的,就连方向盘也打不动。”
  大奔回到车里坐定,说:“谁说方向盘打不动,起码还可以十五度转动。实在不行,我们就直推。”
  林少看了看眼前还算比较直的道路,说:“好吧,死马当活马医了。”
  为了避免车毁人亡,林少踊跃报名推车,我们也跟着下来,留下大奔一人在车内力挽狂澜。
  我站在车后,林少与王小风分别站在车两边,我们一起用力,可是那车纹丝不动。
  林少骂道:“操,怎么推不动?”
  王小风立即冒充知识份子,说:“可能是我们站位太分散,作用力互相抵消了。”
  我大为敬佩,说:“你小子物理学的不错。”
  于是我们三人一起站在车屁股后面使劲,可那车根本不给面子,说不动就是不动。
  大奔从车里冒出一个头,笑道:“一群傻逼,我还没挂档呢,现在可以推了。”
  车很轻松的被推动,前进几十米之后我们感觉不轻松了,开始冒汗。林少发现坐在车里没什么生命危险,要求与大奔换位置,于是大奔下车与我们一起做苦力。
  已经行进三百米,大奔与林少换了几次,可那车完全没有启动的意思。我和王小风已经满头大汗,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王小风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考个驾照,我也咬牙切齿发誓以后再也不坐这帮王八蛋的车。
  林少问:“前面五十米就是弯道了,要是再启动不了怎么办?”
  大奔一脸轻松,说:“还能怎么办,大不了你们把车抬起来,让车头换一个位置,然后顺着原路推回去。”
  王小风骂道:“操,你以为我们是大力水手啊!”
  此时此刻,我们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将大奔拖下车毒打一顿。可就在这时候,车屁股后面喷出一道白烟,车子成功发动了。
  大奔未卜先知,察觉了我们要揍他,远远将我们甩开。我们在后面没命的追车,嘴里骂骂咧咧,像一群激情飞扬无忧无虑的少年。如果我们还算少年的话。
  21.
  最近我有种预感,幸运女神已经向我撩起了群摆,这并不是说我开始走运,而是大奔开始倒霉了。
  辅导员也许最近性生活不协调,又或者是她老婆来例假了无法满足他,反正不管怎么说他抓到了大奔,并且让大奔写5000字的检查。其实这也不算过分,大奔犯下的事情太多了,随便找个借口都能收拾他。我一向与大奔同流合污,却安然无恙,不由得幸灾乐祸。
  大奔让我操刀,代价是他请客吃饭。
  我欣然接受,因为这是我为数不多的特长之一。从小学到现在,写过的保证书、认识、检讨书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我一边写一边笑,身心愉快。回顾往事,第一次与检讨书这玩意儿亲密接触,是在初二那年,原因是我离家出走,并且是第一次离家出走。现在想来好笑,居然是为了中国足球而出走。
  那年家人许下承诺,如果半期考试拿到第一,便带我去现场观看全兴对申花的比赛。那可是场重头戏,我期盼已久。在那段充满期待的时光中,我头悬梁锥刺股,只差没有凿壁偷光,终于各科总分名列全班第一。
  遗憾的是,家里人放了我鸽子。
  我坚信,在孩子的第一次被骗经历中,他们的家长必定担当着导演编剧兼领衔主演。
  我愤而出走,三天后被家人找到,原因是当时我饥寒交加,又不好意思回去,故意给他们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出乎我意料的是,回家之后没有挨揍,也许他们正在愧疚中。在我意料之中的是,逃课三天必须有个交代,这个交代就是写检讨书。
  那时候我们班主任有个怪癖,喜欢让人站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念那检讨书。这还不算完,如果在念的过程中不表情沉痛声泪俱下,结果只有俩字儿,重写。
  当时我就犯难了,手里拿着检讨书,面对全班同学的笑脸,毕竟对于这帮人来说,能看到班长当众检讨是很稀罕的事情。我脑子里瞬间出现很多电影里的悲情片段,心里默唱世上只有妈妈好,结果不是想哭反而特别想笑。万分无奈之下我忽然想起了《鸦片战争》,操,竟然立即掉下了两滴眼泪,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居然这么爱国。
  事后我仔细回想起来,觉得不对劲,我肯定还没有爱国爱到比愤青还要愤青的地步。我想起在观看《鸦片战争》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故事,这事到现在我都不好意思提起,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被女人甩,难怪这么有感悟。
  当时是初一,学校组织去电影院看《鸦片战争》,学生全部按照班级顺序就坐。我们三班和二班比邻,这是很平常的,不平常的是二班的班花阳洋正好坐我旁边。
  阳洋是我小学同班同学,感谢香港电影,让我们这一代人普遍早熟,以至于我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开始暗恋这位姑娘。可惜苍天无眼,五年级的时候这姑娘突然转学了。
  两年以后,我们竟然又被分到了同一所初中。也许老天爷上次只是去配眼镜去了,现在视力大好,于是苍天有眼。美中不足的是,我们没有分到同一个班。
  那时节,一帮早熟的小屁孩会没事会聚在一起讨论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或者是谁喜欢谁可是那个谁又不喜欢谁反而喜欢另一个谁。我那时候已经跨越了这个阶段,自认为将自己的感情埋得很深,深到让雅鲁藏布大峡谷自卑。而在这些无聊的八卦中,我获取了对我有利的信息,那就是阳洋好像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
  我当时固执的认为,这是我跟她必然的缘分,这样的缘分必然会引出美好的故事,我们必然会像童话中的XX和OO一样,过上幸福的生活。
  萤幕上先辈们被外国鬼子蹂躏,整个影院里人声鼎沸,一个个义愤填膺。我心猿意马,时不时的偷瞄阳洋,发现她也对这片子也没兴趣。
  我侧过头,小声说:“没意思,这片子电视上都放过好多次了。”
  阳洋也小声说:“是啊,我也看过了。”
  这时候我发现,她即使坐着也比我高半个头。在我的记忆中,似乎小学五年级到初一这段时间,女孩子们普遍长势良好,一个个看起来都比男生高大威猛。一般要到初二以后,男孩子们虽然没读多少书,却牢记周总理的名言为中华而崛起了。
  我很自卑,悄悄的直起了身子,保持蹲马步的姿势,终于与她平起平坐。然后我故作沧桑,学习肥皂剧里男主角常用的语气问:“这两年你过的怎么样?”
  没想到她比我还更加沧桑,说:“还算可以吧,你呢?”
  我初生牛犊不畏虎,单刀直入:“你走了以后,一直挺想你的。”
  阳洋低下头,我以为她正害羞,没想到她说了一句让我痛不欲生的话:“我们还是不要说话了,一会被老师发现要挨骂。”
  我当时刚研究过两本琼瑶小说,很受启发,在我的想象中,接下来的一幕应该这样发展——
  我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悄悄说情话:“不管老师怎么骂,我都是一定要和你说话。”
  阳洋脸越来越红,身子也渐渐的朝我靠近了一些,说:“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为了我是不怕一切困难的,是么?”
  我动情的盯着阳洋的双眼,轻声说:“其实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下了决心,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阳洋眼里含着秋天的菠菜,呼吸急促,说:“其实……我,我也是从见到你开始,就觉得你率真,你勇敢,你值得爱。”
  我壮着胆子拉住她的小手,说:“难道你就不率真?不勇敢?不值得爱?”
  阳洋的头垂的更低,说:“我哪里率真?哪里勇敢?哪里值得爱?”
  我说:“你哪里不率真?哪里不勇敢?哪里不值得爱?”
  阳洋说:“就算我再如何率真,再如何勇敢,再如何值得爱。也不会比你更率真,更勇敢,更值得爱。”
  我说:“我会比你更率真?更勇敢?更值得爱?你才是我见过最率真,最勇敢,最值得爱的女孩!”
  阳洋抬起头,表情坚决:“不!我绝对没你率真!没你勇敢!没你值得爱!”
  我彻底被打败,说:“好吧,那你说说我怎么率真?怎么勇敢?怎么值得爱?”
  阳洋表情夸张,说:“你还说你不率真,不勇敢,不值得爱?和你接触得这么长时间里,你一直都表显出你率真,你勇敢,你值得爱的一面了啊!”
  当荧幕里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将我惊醒的时候,我在想,这要是真的那该多好。
  遗憾的是,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我还是鼓起了勇气,说:“别怕,你看大家都在讨论电影,老师不会过问的。”
  这姑娘再次表现出沧桑,说:“黎伤,你变了。”
  我伤心欲绝,说:“我没变。”
  阳洋说:“你真的变了。”
  我问:“我哪里变了?”
  阳洋说:“以前你是大家学习的榜样,现在你却带头说悄悄话。”
  我说:“没关系,这又不是上课。”
  阳洋说:“你以前学习成绩很好。”
  我说:“我现在也很好。”
  阳洋说:“可是,你不再是全年级第一。”
  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将全年级第一那家伙给剁了,脸上却很平静,说:“我会努力的。”
  阳洋说:“你以前是少先队大队长,那时候多威风啊,可是你现在连升旗手都不是。”
  我幼小的心灵再次受到重创,遥想小学时代,每逢学校有什么活动的时候我总是踏着正步举着一面大队旗帜走在队伍最前面,后面跟着无数举着稍微小一些的旗帜的中队长,最后面是少儿鼓乐队。一开始觉得很酷,后来发现这根本不是人干的事情,特别是六一儿童节的时候,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可是我们却必须将衬衣最上面那颗扣子都扣上,而且脸上那劣质的白粉和腮红让人说不出的难受。最过分的是,在孩子的盛大节日中出去列队也就算了,偏偏一有什么领导下来视察我们还得去友情客串,这友情客串的意思就是累死累活得不到任何好处。跟我一同不幸的还有那群敲锣打鼓吹喇叭的,我们辛苦忙活半天,就是为了列队欢迎一群狗,这样显得我们好像狗养的狗。
  我越想越觉得憋屈,在我刚上初中的时候就下定决心,再也不参加学校里那种虐待儿童的组织。
  但这个时候阳洋的话让我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无奈木已成舟没法改变,我故作深沉,说:“少先队多幼稚啊,你看,我现在已经是共青团员了。”
  阳洋一脸羡慕,说:“啊,你已经入团了?”
  我牛逼烘烘地说:“当然,我是我们班第一批入团的。”
  那年月,什么共青团只招收品学兼优成员的口号纯属狗屁。只要成绩好,即使你暗地里勾引了校长女儿也没关系,期末照样被评为三好学生。很不幸,我就是这群学优品不优的另类中的一员。
  阳洋问:“既然是团员,那你怎么不以身作则?”
  我满头雾水,问:“我又怎么了?”
  阳洋说:“我听说你跟别人在学校后山打架了。”
  我诧异于小道新闻传播的速度,连忙辟谣:“那是别人瞎说的,我是去劝架的。”
  阳洋不信,问:“真的?”
  我语气不容置疑:“肯定是真的,你知道的,我是班长,当然要去劝那些打架的同学。”
  阳洋说:“可是,上次我看到你在校门外抽烟了。”
  我顿时语塞,神经开始打结,却始终编织不出一个美丽的谎言来。
  阳洋又说:“我妈说,不学好的男生没出息。”
  我认定这是她妈的想法,不是她的想法,试探着问:“那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阳洋说:“也不是讨厌,只是觉得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话给了我无穷的信心,任时光匆匆流过她还是在乎我。只是多年以后想起这一幕,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傻逼,稍微有点经验的人听到这姑娘的话就能断定我没戏了。
  影片已经放映到**部分,四周的小男孩们全部热血沸腾,我也跟着热血起来。当时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宜将胜勇追穷寇,但我思想觉悟已经到了一个很高的层次,于是宜将胜勇来泡妞。我很认真的看着她,说出憋在一直我心头的四个字:“我喜欢你!”
  苍天打起了瞌睡,再次无眼,那姑娘双倍奉还,回了我八个字:“我们俩是不可能的。”
  我只感觉天昏地暗,脸颊发烫,尴尬万分,不知所措。幸好这时候影片结束,很多人站了起来,整个电影院里闹哄哄的一片,我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一个还没有梦遗过的少年一生中最纯洁的恋情,最终被淹没在沸腾的人声中。
  最让人痛心疾首的是,这故事还有续集。历来续集都是惨不忍睹的,这续集就是,当时我旁边有个家伙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第二天,这就成为全班皆知的秘密。
  检讨书已经写完,大奔正拿着纸笔抄的不亦乐乎。
  我坐在旁边发呆,开始回忆一些人一些事,时不时的发出傻笑声。
  有些事情,注定让人无法遗忘。
  只不过青春的幻梦已经醒来。
  PS:有种外面破坏公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