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者:波波    更新:2021-11-24 16:00
  《花神的女儿》
  作者:波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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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式版 第一章 蓝蝴蝶花
  (更新时间:2003-11-16 22:13:00 本章字数:14456)
  你来了?
  你真幸运,选了这么个鬼天气。
  当然可以,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哦,不好意思,是那种“味道好极了”的速溶咖啡。
  呵……你简直就是咖啡精。
  我不知道喝咖啡还有这么多讲究,听起来好像比喝茶还复杂。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下这么大的雨。
  可能吧。像你这么守承诺的人并不多,看看这样的天气,如果换作是我,必定是蜷在床上不肯出来的。
  我只是没有想到我的故事会这么吸引你。现在的人时间都很宝贵,很少会有人像你这样,冒着这么大的雨出来,只是为了听一个女人讲故事。
  是的,你是很特别。
  准备好了,想听哪个先?
  就猜到你一定会先挑它的。好吧,就从这个故事开始,我叫它----蓝蝴蝶花!
  我总是记得那一个片断,那时候我还很小,只有四岁吧。照理说那么小的小孩儿本不应该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的,但是很奇怪,我就是记得第一眼见到他的样子,记得他黑得发亮的眼睛里溢满的兴奋。
  哦,当然,他比我大多了,那时候他已经十岁了,他比我足足大了六岁。
  是的,非常帅。十岁时就已经看得出一些端倪了,他的漂亮使他在做错事的时候总是让大人们狠不下心来打骂他。嗯,非常调皮,他是一整条街的孩子王,统领着三军四马,神气活现。我们这些小兵一直都用仰慕的目光追随他,呵呵,以为会一辈子誓死相随,发过誓的呢!
  你很敏感。是的,那时候就爱上他了。别笑嘛,你也以为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不懂得什么叫爱情,对吗?
  我知道,听起来似乎有点儿玄吧?不是杜撰的呢,真的不是。
  哦,对了,看我这语无伦次的样子,都忘了告诉你他的名字了。
  他叫吕懵。懵懵懂懂,也许是他的父母给他取了个好名字,人活一世,也许懵懂更是一种快乐。不像我,取个名字叫滢滢,注定了要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时候,人活得太清醒,反而是一种悲哀。
  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初遇他那天的情形。
  那时候我爸爸刚刚丢了工作,家里条件很窘迫。妈妈是个能干的女人,很快地找到一处租金便宜的房子,把家里为数不多的旧家俱连同我们自己一起搬了进去。那天我穿着件绿色的绣着小花儿的棉袄,扎着两个羊角辫,头发乱七八糟的,孤零零的站在门口,看着大人们忙进忙出地搬东西。
  没有人理我。
  没有人有空来理会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惶惶不安,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不熟悉的,令她感到害怕与孤独。大人们都很烦,在他们心里担忧的是今天我们吃什么?明天能否找到份儿事儿来做?一个小女孩儿的情绪是他们没有多余的心情来安抚的,而且,在他们看来,一个才四岁的小孩子,哪里有什么思想可言呢?
  他却来了,他就住在我家隔壁。
  他穿着米色的裤子,脏兮兮的,他的蓝色罩衣上也到处沾满了泥,他左手拿着一个陀螺,另一只手拿着鞭子,站到了我的面前。他的头发全被汗打湿了,一撮撮儿的,全部粘在脑门儿上,他的眼珠乌黑发亮,眼睛看着我时,有丝欣喜一闪而过。然后,他咧开嘴,对着我笑:
  “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他,他身上沾满了阳光的气味,他的脸红通通的,像太阳的颜色。在一个才四岁的小女孩儿的眼里,他就像一个来拯救她的神祗一般,只一瞬间,便俘获了她的心。
  “滢滢。”他多高啊,足足比我高了两个头呢,我在心里惊叹着。
  他点点头,很是满意我的柔顺,然后,他得意地大声宣布:“我叫吕懵,是这里的‘司令’。”
  “吕哥哥。”我很乖巧地叫他。
  他的浓眉挑了一下,似乎对我这样叫他很不满意,嘴唇动了动,却说出一句:“你没有哥哥吗?”
  我连忙点头,睁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渴望和恳求。天知道,我多想有一个哥哥啊,我多羡慕那些有哥哥疼爱和保护的小朋友。如果,他是我哥哥,那多好啊!
  他静静地盯了我半晌,眼里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他点了点头,说:“好吧,就让你叫哥哥。”
  我到现在还对当时那刻难以言喻的兴奋记忆犹新,我终于也有哥哥了,这是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儿啊。后来才知道,他从来都只肯让小朋友们叫他“司令”,不允许再有其它逾越的称呼,我才明白,第一次那样叫他,是多么的逾矩了。
  他纵容了我的放肆,我成了他唯一的例外,他允许了我叫他“哥哥”,允许了我像只忠心耿耿的小狗般地成天粘在他身边,除了他上学的时间,我们几乎是寸步不离。
  那时候的很多记忆都是我一生中最甜蜜的回忆,我还记得那次他教我骑自行车,我从车上摔下来,他紧张地拉住我的手问:“摔到哪儿了?疼不疼?疼不疼?”我眼里含着泪花儿,却努力忍着不让它滚落下来,还软声地安抚他:“吕哥哥,我不疼,一点儿都不疼。”他却懊恼地抓着我擦破皮的小手一句话也说不出,便再也不肯让我学骑车了。从那以后,无论到哪儿,他宁肯载我,也不肯放我自己骑,所以,给他宠得我连自行车都不会骑。
  小时候每次玩“过家家”,我都是他的小媳妇儿,不是因为他的运气特别好,次次都能抽中我,而是因为,如果他没抽到我而被别的小朋友抽中,他总会强迫别人跟他交换那只签。如果有小朋友不肯换的,他就大打出手,小朋友们常常被他揍得“哇哇”大哭,领着自己的父母找上门来讨说法,他则会被吕爸爸按在后院的石凳上用竹条抽屁股,却倔强地咬紧牙一声不吭,不哭不闹不认错也不求饶,眼睛死死地盯着躲在门后看他的我,眼里居然还含着安抚的微笑。
  每逢这个时候,我便会“哇哇”地大哭起来,那哭声简直惊天动地,撕心裂肺一般。当他挨打时,我总觉得那竹条儿仿佛是抽在我自己身上似的,痛得我不停地吸气。哭到最后,吕爸爸便再也打不下手了,只好不停地哄我:“滢滢乖,别哭,别哭,叔叔吓坏你了吧?谁叫哥哥不听话……”我含着泪珠儿的眼睛瞥向吕懵,总能捕捉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光芒。
  他知道我最喜欢蓝蝴蝶花。那种花很美,蓝紫色的花瓣儿柔嫩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靠近金黄色的花蕊旁边那圆圆的黑色斑点可爱极了。整朵花儿放在手上,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蓝色粉蝶。
  你在看什么?
  你很细心呀。
  对,你猜得没错,就是柜子上那盆。
  那就是蓝蝴蝶花。
  美吗?
  现在倒是很常见的,广场到处都是,但那个时候这种花儿却只有公墓附近那些小山坡上才有。我从小胆子就小,很少敢去那些地方,吕懵却常常跑到那儿去帮我摘一些回来。男孩子,粗手粗脚的,那花儿的花瓣又太嫩,摘回来的时候那花儿总有些残了,但是,我每次收到他送的花都好开心。
  童年的我是吕懵的小影子,他做的任何事在我的眼里看来都是对的,他是保护我的守护神,带给我快乐的天使,温暖我孤独身心的偶像。我仰慕他,崇拜他,依赖他,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与所有的神祗一般伟大。
  为什么这么说?
  是吗?这么说我是当局者迷了,我一直都没有朝这方面去想过,只觉得他对我好,我便应该对他加倍地好,从来没有想过,他为什么独独为我破例。
  没关系,我不忌讳。
  爱我?也许吧,我不否认我们之间的确是有过爱情的。
  要烟吗?
  不介意,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从什么时候?不记得了,我这人对具体的数字常常没什么概念。嗯,让我想想,大概是在对很多人感到失望的时候,我开始喜欢点一支烟。
  不,没有瘾。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烟比人可靠得多。在你孤独和寂寞的时候,点一支,并不一定要抽它不可,只是拿着它,你的手可以抚摸到它的身体,你的鼻子可以闻到它的味道,你的眼睛可以看着它的烟雾冉冉地蜿蜒地升向上空,你会感觉有它陪着你其实比一个情人陪在你身边更让人觉得充实。
  不,我不酗酒。
  我的叙述很混乱?还听吗?
  有些欠缺逻辑是吗?
  好的,我再试试。
  在我十岁以前,我一直都是个快乐的孩子。
  那个年代的天气很不错,天总是瓦蓝瓦蓝的,风总是清清爽爽的。可是我却很少去留心那时的天和那时的风,我所有的目光全都锁定在了吕懵的身上,辜负了那片瓦蓝瓦蓝的天,浪费了那阵清清爽爽的风。
  那片天像书页一样翻了过去,那阵风像奔马一样闪了过去。过去的我太慷慨。
  我十岁了。
  吕懵十六岁。
  是的,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件事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吕懵一生的命运,还有几个家庭许多人一生的命运。
  那天仍似往常一般,吕懵带着我在街边玩陀螺。他从小就非常会玩这种游戏,那陀螺在他的手里像是有了生命似的,他想叫它如何转就如何转,想让它几时停就几时停,想让它转多久它就转多久,我在一旁兴奋地尖叫,不停地为他鼓掌。
  吕懵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激动的情绪感染了他,他手中的鞭子拍向地面正在旋转的陀螺,那陀螺摇了摇脑袋,转动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