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子尤    更新:2021-11-24 15:59
  自上中学,小学同学天各一方,我还和她一块练跆拳道,自然,她是到国外打比赛的资格,而我是累得满地爬,练了几次就躲着不去,却偶然介绍了一个在北大附中上高中的朋友龙龙和茜茜认识,他们俩成了朋友,都很热爱跆拳道,算是紧张学习以外的放松,不去都不行。悠哉悠哉(2) 从开始化疗起,小云就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我也逐渐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临近我4月10日的生日,班里同学拍了一段录像,每人在摄像机前说几句话。人人说得都无非是早日回来,等你一类的话,惟小云站起,沉思良久,轻轻吐出句:“今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咱们电话里聊。”惹得全班轰笑不止。
  大半个班的同学都在我生日前一天来了,平时安静的中日友好医院国际部顿时人声鼎沸,每个人都戴了顶绣着我名字的小红帽,爸爸将这场面拍摄下来,还很“心领神会”地多拍了一会儿小云的左顾右盼。热闹过后,我跟妈妈和大姨说小云走时的眼神很不一般,她们说:“我们都看不出不一般,就你能看出来。”
  生日有很多人来电祝贺,包括茜茜和她的同学潇逸,潇逸在电话里为我弹琴唱《猫》。她们俩的唱歌技术是一流的。这样的生日过得真优美!
  妈妈的朋友邓伯伯的女儿嘟儿天生是个精灵,长得就像日本漫画里的人物,大大的眼睛,娇娇小小,非常聪明。我生日过后不久,也举家来访,其间,她和我搂着照相,还亲了我,这善良的一搂一亲可不要紧,我与女生的故事刚刚开始。
  小云在学校住校,经常在下了晚自习与我“声音会面”,那时候大概是9点多。 4月18日,我受到徐志摩从西湖给友人寄一包花的影响,和妈妈跑到医院美丽的后花园捡树上落下的花瓣,装了一巧克力罐,还附了一封信,我已经很久没有写字,突然一写,好看了不少。信上说:
  小云、露露,
  多日未动笔,手已经很不习惯,这几天天天右手打点滴。我都怀疑体内流的还是不是人血。不过能有这样的传奇经历我还有些许喜悦与骄傲。以后要大模大样地对你们说:“老子打的点滴比你们喝的水都多。”
  最近,我果真能呼吸到春天的气息与心跳了。每每窗外片红飞减、娇红四吹,我真的喜欢满园的落花,尤其是窗外开的一色雪白的不知名的花,它们原本艳红,不久也要随风而逝。我是真为其美景而醉。存心要送给班里的女生。却觉得能懂得我情之人惟有你们两个。今折花以寄情,遣词以留意。愿你们能和我同样看到我病房窗外的景色。这样,我仿佛看到你们花样的笑。
  收到信请给我来电话。
  子尤
  2004年4月18日星期日下午六点
  当天晚上,收信人小云和露露给我来了电话,她们都是住校生,来电话时马上就要熄灯,而她们刷牙、洗脸等事情还没干,于是两人轮流打电话,一个先与我说着,另一个就跑去刷牙、洗脸,然后又赶忙浑身是水地过来接替前一个人和我说话,如此接力般,直到熄灯让她们伸手不见五指为止。
  电话里,我告诉露露自己开始掉头发了,她说先别剃,等着她们来看我,我答,等着你,等着你来揪,直笑得她满地找牙。
  4月23日应该是个星期五,吃晚饭的时候小云就来电话,我告诉她自己先吃饭,吃完饭再聊,过了一会儿她果然又来电话,我或躺在床上,或坐起来,或站着,反正一个动作代表一种心情。我让她闭上眼睛(也不知道她闭没闭),给她背《当你老了》,不知怎么的,我读了它一遍就背下来了,算是我惟一一首能背下来的诗,或许是喜欢它的翻译吧!
  “多少人爱你年轻漂亮的时候/真假爱只被你的美貌引诱。/只一人爱你年轻圣洁的心灵,也爱你年老时脸上痛苦的纹沟。”如今再次轻易默写此诗,诗似当时,人似当时否?往事水迢迢,流去不复返。
  4月21日我刚刚写完《童话房间》这首诗,老师在班里给大家念过。于是电话里我就问小云:“你知道诗里哪句是我送给你的?”
  小云微笑着说出了那句,她竟然还丝毫不差地记着。“电话是倾吐声音的爱恋。”
  我劝她有时间的话读《红楼梦》,她说好呀,一天读一回成不成。我心想,这得读到哪辈子去呀?我说:“等你读完,咱们可以用里面的话语玩游戏。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悠哉悠哉(3) 那天的电话我们打了3个多小时,下个星期就要期中考试,我问她周末复习吗?她说懒得复习了。我在床上尖叫:“太棒了!我太喜欢你了!”差点跳起来,谈起兴趣爱好,她说她喜欢看英达的情景喜剧,哎呀!我找了10多年都没找着一个爱看情景喜剧的女生知己,原来在这儿呢!再谈深入一些,她又说她喜欢相声,我已经激动得快背过气了,我 8岁以前,所有认识我的人如今谈起来,津津乐道的,都是我追着人说相声。好!她说她喜欢奇志大兵的相声,不错,如今相声界也就他们俩不让观众难受了。 我听到她不同凡响的事情,就大喊:“我太喜欢你了!”如此喊了几十声,我乘机问:“说了半天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她笑着说,当然了。从大姨那儿,我学会big hug这个词,就问她期中考完试能不能他们来看我时对她说:‘I want a big hug。’她说:“到时候我就说我听不懂。”可还是笑着同意。于是我就倒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如此长时间的电话,把太阳都聊下山了。我和她相约挂下电话互相写首诗,她说她从来没写过,可还是答应了。挂下电话,我手起笔落:
  绘
  不要问我你的眼神是苦是甜
  微笑是你的呼唤
  是你紧闭的眼帘
  我抱抱你好吗?
  像置身苹果的清香
  让我把你的陶醉
  缝在夕阳的云天。
  任红流滚过我的心头
  落下的头发
  弹奏在波动的心间
  口齿间倾吐着
  似言非言
  追逐春天的劲风
  将浪漫的音符洒遍
  桃色绘满了你的面庞
  你眨眨眼
  调皮地写出
  艳若桃花,翩翩红颜。
  第二天醒过来,怕打扰小云家人,我就等着她来电话。吃完早饭,属于她的铃声像闹钟一样准时响起。给她念完了我的诗,小云却磨蹭起来,先是央求只念四句好不好,又嘱咐说自己从来没写过,最后才缓缓吟出:
  我只能在这里
  想像满城飞花的情景
  狭小的空间
  却容得下漫无边际的思绪
  如果阳光可以洒向枕边
  但愿能留下我恬静的侧影
  虽然无法在旷野上奔跑
  但我可以拥抱蓝天。
  这首诗最大的意义就是说明,每个孩子都是天赐的诗人。经常大人看见我的诗说:“哎呀!真棒!我都写不出来!”废话,你肯定写不出来。
  听多了小云在电话里的声音,每天都会享受几个小时她嘴里吐出的字句为我做的沐浴。她从来说话都像是嘴里含着东西,常常我们说有的人说话带哭腔,她却是说话带笑腔,如柔弱的嫩草。我总说她像“东风无力百花残”,可如今念诗的时候大不一样。虽然仍是声声伶俐小巧,却严肃了许多,是在朗诵而不是读的感觉。
  那是缓缓的、有板有眼的朗诵声音,世界这个时候都安静了。我可以感受她沉静的心声。读完后,像春风般吹过,“八句?”我问她。
  她轻轻数:“一、二、三、四……八,是八句。”
  这样默默无言一会儿,我让她快复习去吧,她说要等着我开始打点滴,听见我扎针时的喊才行。就这样僵持了好久,护士还不来,她才同意挂。到这时还有一个节目,我有喜欢让对方先挂电话的习惯,可恰好小云也有这个我称之为“优秀品质”的习惯。两人为此又要推让上好一会儿,直到逼得小云都要喊了她也不先挂。最后还是我让步,说了一大通每次必说的“我喜欢你,我挂了啊,快来电话”的话,然后匆匆放下听筒。
  我和妈妈将化疗病房的墙布置得跟卢浮宫一样,贴满各种装饰品,我将小云的照片也贴在睡觉时一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4月27日,晚上,头发实在掉得止不住,妈妈毅然决定亲自给我剃秃。脑袋第一次这么光,凉飕飕的,戴上头巾以后很舒服。我给小云打电话,告诉她这个消息。她马上急了,质问我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她还想看我有头发的样子。悠哉悠哉(4) 4月28日,上午,我突发奇想,准备开始写歌词。写多了自由诗,写起歌词跟玩儿似的。受李敖的影响,也是几个字就一句的。
  秋雨沙沙落,
  落在我心上。 昨夜你在做什么?
  月色影迷茫。
  迷茫处迷离,
  迷离独神伤。
  你笑着摆手去远方,
  梦我在枕旁。
  电话不再响,
  倾吐含唇上。
  你笑着摆手去远方,
  远方的远方。
  梦中见到你,
  侧影明又亮。
  昨夜你在做什么?
  让我好烦忙。
  写完之后,还修改过几遍,让不必要的伤感淡化,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总觉得“你笑着摆手去远方”这句像是在哪儿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那天,正好是期中考完试,露露、小云上午来看我,还有两个追随来的男生,阿峰是露露去哪儿他去哪儿。而马勃呢,初二上半学期小云刚转来时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逗趣的记忆还都没抹去。过了半年多了,现在马勃还是和她坐在一起,真奇怪了。我和王钊打电话每次必问的就是:“马勃还跟她连体婴儿呢?”可能是老师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很老实,不像别人那样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