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老爷子错开了眼神，主动做出了一个让步的姿态：“不想结婚，行，你给我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林亦安干脆利落地道：“我不喜欢。”
  林老爷子皱眉：“就这？”
  “就这啊。”林亦安理直气壮，完全不虚。
  林老爷子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你知道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
  “能不能说服你，那是你的事，反正理由我已经给了。”气氛一缓和下来，林亦安浑身冒出的那种尖锐的戾气也跟着慢慢地收敛了起来，“爸，你也了解我，我做事向来不考虑其他的，只随心。”
  “我不喜欢的事，谁也不能强迫我。”他稍稍抬了抬下巴，眼神有些漠然，“即便是你，也不行。”
  老爷子沉默了一下，过了许久才说：“那别人都结了，你不结？”
  “别人结就别呗。”林亦安依旧是不屑一顾的姿态，“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结婚，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去抢婚。”
  “……”老爷子再次沉默了一下，语气是缓和的，“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结？”
  “因为我清新脱俗，不喜欢跟风。”林亦安想也不想地说，“别人都做的事，我就偏偏不去做，我要鹤立鸡群，我要一枝独秀，我还要独领风骚。”
  “……”
  “谁也不能抢了我的风头。”
  “……”
  林老爷子终于被他气得冷笑了一声：“你没看过那些独居老人死在房间里，等尸体腐烂了之后才被人发现的新闻？”
  林亦安诧异：“看过，怎么了？”
  林老爷子道：“你不结婚，以后就会跟他们一样，以后在家死了都没人发现。”
  林亦安更加诧异了：“怎么，有人发现，我就能活过来了吗？”
  林老爷子：“……”
  不是，这他妈是重点吗？？？
  没等老爷子开口，林亦安又心大地补上了一句：“再说了，那时候我死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觉得自己不能再跟林亦安聊下去了，他已经快要被林亦安这一肚子的歪道理给说服了。
  见老爷子的表情微有松动，林亦安不紧不慢地又添了一把火：“你看娶媳妇儿有什么好啊？活着占我床位，死了还要抢我坟头。”
  林老爷子：“？”
  等等，什么叫死了还要抢我坟头？？？
  林亦安没理会他的疑惑，继续表情不变地添着最后的火：“骨灰盒一共就那么大点的地儿，我自己睡着都嫌挤，她还要过来跟我抢地方，她怎么这么好意思啊？我活着的时候都没受过这种气，凭什么死了之后还要受气啊？”
  林老爷子：“？？？”
  单单是说了这一通还不行，林亦安还要寻求个附和：“爸，你说是吧？你不能让我死都死得不安心吧？”
  林老爷子：“……”
  是你大爷啊是？
  这混账玩意儿都在说什么混账话？！
  老爷子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在一突一突地直跳，连带着全身的血液也在一阵一阵地往脑袋上涌，他的手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五指非常想往林亦安的脑袋上贴。
  老爷子被他气得也跟着说起胡话来了：“你嫌骨灰盒挤，那你想要多大的骨灰盒，不能给你买？”
  林亦安拖腔带调地气人：“也不是大不大的事儿，主要是我想自己在盒里待着。”
  林老爷子：“？”
  “爸，你可能不知道。”说到这里，林亦安特意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我这个人吧，比较注重隐私。”
  “……”
  林亦安最后是被气急败坏的老爷子给轰出了书房的。
  门关起来时，带出“彭”的一声巨响，震得远在一楼的林尔都吓了一跳。
  他及时往后退开一步，避免了血溅当场的惨剧，他抬手，摸了摸差点儿被门板夹到的鼻尖，而后一挑眉梢，一步三晃地下楼了。
  早在那声关门的巨响从楼上传过来的时候，林尔就跑到一楼的楼梯口处往上看了，等了没半分钟，林亦安就出现在了二楼楼梯的转角处。
  林尔上上下下瞧着他，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挨打的痕迹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问了句：“刚刚那声响……？”
  “哦，没事儿。”林亦安漫不经心地松了松领口的领带，“那是关门的声音。”
  “啊？”林尔反应过来了，“你被爷爷撵出来了？”
  林亦安“嗯哼”一声，点头：“是啊。”
  林尔：“……”
  都被撵出来了，怎么还这么高兴？
  两句话的功夫，林亦安已经下了最后一层楼梯来，站在她面前：“小孩。”
  “嗯？”
  他勾了勾唇角：“跟你说一事儿。”
  “什么？”林尔下意识地问。
  “你和我都解放了。”林亦安弯下腰来，视线放到和她同一水平线上，笑得暖色生香，“估计你爷爷这辈子都不会再跟我提结婚生孩子的事儿了。”
  林尔：“？”
  林尔听得一头雾水，她不清楚林亦安和老爷子究竟说了什么，但单单从那声巨响无比的“彭”上判断，她也能猜出来，老爷子这次怕是被气得不轻。
  “走了。”林亦安笑吟吟地掐了掐她的脸，而后又用力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不再说其他的话了，“我们回家了。”
  林尔眨了眨眼，乖乖地“哦”了一声，抬步跟了上去。
  -
  四号，晚上七点，高考动员大会准时在江州市体育中心举行。
  江州的这个高考动员大会很有名，不仅本市的名校高中来了不少，连附近几座城市的高中也慕名而来了。
  临近年尾，寒潮来得气势汹汹，江州刚下过一场大雪，严寒凝结在血液里，如今正是冷的时候。
  下午四点半，高三年级的学生们在九中的北门集合完毕，准备浩浩荡荡地朝江州体育馆出发了。
  冬天的太阳落得早，不到五点钟，四野的暮色已经沉沉地涌了上来，天色将暗未暗，沿着狭长的海岸线往体育馆走的时候，可见辽阔的大海翻涌出的破碎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