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竺子    更新:2021-11-24 14:56
  这样不仅你的梦会绚烂,你也不会失去他。讲句实话,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我的嘴在绷带下面撑着,“理查德也这么说吗?” 他好像在两方对垒的激辩法庭上,空前理智地说,“是的,我们都以为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是个前卫到穿越时空的人,是个叛逆到与传统水火不容的人,是个敢于冲破天罗地网的人。” 我看着墙上自己的幻影,声音低缓,“我为理查德走火入魔就是世俗吗?” 吉米的影子在墙上神秘而壮丽,“也难怪,你才十八岁,正是痴迷的年龄。我了解你爱一个大于人生的人,这不是你一个女人的信仰。可是与其把生命赌博在一个幻影身上,不如自己活着大于人生。人来世一生,是为了流芳百世,是为了给后人留下灵魂,不能白白来世一回。流芳百世的人都具有诗人的灵魂。想想你是谁,上天给了你多么超于凡人的天才,如果你不用,有一天,上天会连本带利地收回去。你懂吗?” “我懂。每个小时,我的心绪,都是九级浪的回流,汹涌到自己把自己淹没。”我的脸在绷带里剧痛,“分分秒秒,我的血里,焦躁着九把大火,随时把我烧成灰烬。”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写下来呢?上天给你的使命不是作任何女人都可以作的女人,你难道来世一生就甘心沦为一个花瓶?你甘心凡人的一生吗?爱情,孩子,强弱不同的男人,多产的女人。分娩的一刹那,无穷的时间。卖弄风骚的姑娘,成了健壮专情的母亲,少男少女全成了笑柄,彼此夸耀着自己的丈夫,每一个人的孩子全成了神童。家庭主妇是聪明的,因为你回旋在交际场上,环视,还不如自己的温暖的巢呢。这就是你想和那些阔太太每天凑在一起的午饭谈资吗?和她们比豪宅,比跑车,比游艇,比珠宝,比名牌,比赛丈夫的势力?你和那些没有灵魂的空壳、刷爆信用卡的购物狂、无事忙的寄生虫、鸡鸡狗狗的马蜂窝有着生死区别,那种爱慕虚荣嫌贫爱富一朝得势鸡犬升天的拜金狂让他嗤之以鼻。这不是你。请你时刻不要忘记你是谁。你的一生应该灿烂辉煌。记住,你和理查德是神交。你如果想得到理查德,你必须让他引你为傲,你必须在灵魂上征服他,像拿破仑征服欧洲一样势如破竹,否则他根本不会尊重你,就像他不尊重和他擦身而过的淘金女郎一样。” 我缓缓地说,“我感觉未来像一把钳子,夹在我的眼球上,让我失明。” 他安宁地说,“不是任何人都有你这样的气场。你必须闭关。把你给理查德的千言万语凝聚在文字里。不写出来,你都对不起你自己。一个伟大的作家是给逼出来的,他们无路可走,除非死亡。” “可我一定再见理查德一面。”我话声未落,蜡烛烧尽,天花板上的玉兰花骤然消失。 吉米不愧是白宫首席律师的儿子,像法官一样审判,“你们根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理查德说,他最厌恶操纵男人、把男人吊挂在树上的女人。他像鲨鱼闻血一样,一旦嗅出女人的占有欲,他就一刀两断。” 我说,“请你带给他一句话,我对他一无所求。” 吉米惨笑,“对他有任何要求都是对你自己的惩罚。理查德属于女人,而不是某一个女人。” 我问,“你也这样看我吗?” 吉米叹息,“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女神,可是这对你重要吗?” 我说,“重要,因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永远不失去你。” 吉米长叹一口气,“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放心,你永远不会失去我。我不是你幻想的大于人生的人,我甘心是你的铺路石。我已经想通了,为了永远不失去你,我会不惜一切帮你得到你想要的幸福,即使是折磨的快乐也在所不辞。我是一诺千金一言九鼎的男人。” 我抱起床边的琵琶,在窗前的月光下,弹吟起来。 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西楼 望断天涯路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当我吟唱到“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的嗓子哽咽的再也唱不下去。 我从床边的卷轴筒里抽出一卷书法,送给他,“这是我刚才吟唱的诗,里面讲的是你和我来世的故事。” 吉米突然紧紧抓住我的手,久久地吻着,我的手背上流满了他的泪水。 他深深深深深深深深深深呼吸,吻了一下我的包扎着绷带的太阳穴,向门外走去,没有回头,离开了房间。
  第三章第29节他真的想我吗(1)
  在亭台上眺望,吉米的电话响了,他的声音忧郁,“明天在理查德的海滩别墅有个晚宴,你想见他吗?”
  我笑着,“你不是让我写出遗著才见他?”
  吉米说,“其实,是他想见你。”
  我忘记了架着的双拐,几乎飞起来,“他真的想我吗?”
  吉米沉重地说,“他想给你上个理查德培训班,是你求他给你灵感,他认为栽培你责无旁贷。不过,我必须预警,他患了致命的怀疑症。这种怀疑症是亿万富翁的通病。怀疑使人疯狂,仇恨使人真实。他要报复你,他和你的冷战已经揭幕。既然你没有他就不能活,你就要忍耐你的公主脾气,不然你再也见不到他,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他说你总是给他冷脸,拂袖而去,他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这样迁就过,如果再激怒他,下不为例。他也要看看你的潜力,他说,还有考试等着你。”
  我求着吉米,“你能帮我及格吗?”
  吉米稳操胜券地苦笑,“一切尽在掌握中。”
  吉米开车接我到你的海滩别墅。他推着我的轮椅车到你的身边,把我抱下来,抱到你的身边。我的脸依然包着绷带,双肩架着拐杖,拖着绷带的肿腿。
  我不敢相信你的腿上也打着石膏。“谁把你折磨成这样?”
  你笑笑,“是你。我的情种,你把我折磨得480小时没有合眼。你知道如果我发现你在我背后云山雾罩,我不仅仅蔑视你,我恨不能掐死你。可惜我是反暴力的男人,我只能离你万里之外,夜夜在森林里郁郁独行。那天深夜在红杉树林里,因为想你神智恍惚,我几乎撞翻一辆卡车。”
  我说,“当时在楼梯边,我扑在你的影子上。那种拥抱,让我阵阵流泪。我从楼梯上跌下来,满脸流血,因为想你失足,我并不觉得悲惨。”
  你轻轻抚摸着我的绷带,不由地感叹,“我给你写了一首诗,这首诗就四个字,相思成灾。”
  你指着晚宴上腰板笔挺的制片前辈,哈哈大笑,“我们两人就像越战败兵一样,我们让这些老朽见识一下,爱情是以血还血。”
  你扔开拐杖,“Viva,你的第一节课是在沙滩上,你的老师是个淘气的男孩。”你给秘书一个手势,她提来一个沉重的皮箱,“这是你的教材。”
  我打开手提箱,里面是十几本相册。我问,“这些都是你的女主角吗?”
  你轻松地笑笑,“这些都是和我睡过的女人。”
  在你面前,我的嗓子突然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打着哑语。什么也说不出来,反而安全。说出来,反而会失去你。沉默,我惟一的安全岛,我请你,在这个岛上,指挥一次我的路,哪怕把我引向危机,引向大难里。
  你认真地说,“女人可以从情敌身上学到最多的东西。如果你能向这些女人学习,你至少可以写出一本叫座的剧本。”
  自从你说我的什么把柄抓在你的手里,我时时心虚,虚到出虚汗。虚到气血两亏。这种栽赃,越描越黑。这种诬陷,辩解都是污辱。就像给猴子解释白色。我怕我一句话就能杀死你,一句话就再也见不到你。
  我的目光凝固在一张美丽的脸上和照片下面的注释,“初恋。”
  我问,“她在哪里?”
  “她和我的堂兄私奔,两人死于飞机爆炸。”
  我捧着你和她的合影。每张合影下面,都有注释。
  你曾经抱着初恋的碎尸,把她送到火化炉里。你成了不眠的人,夜夜与她的幽灵会面。在你的青春季节,只有她陪你,走过每一条黄昏小径。一起撑伞眺望的大海,一起躲过风暴的长亭,一起摔进泥泞的雪夜,一起踏过红叶的野山,一起迷不知返的森林,一起怅然回首的礁岩。我羡慕她,那样自然地,占据你的灵魂;那样自然地。让你泣不成声。
  这都是你的一位继母写下的注释。这位女人像助产婆,照料了你上百个流产的女人。她从不会搞混每个人,尽管她们的身材相貌服饰手势,都惊人地相似。她收集这些女人的照片,像一个集邮迷,为相册编着注释。只要这些女人离开,她就感到孤独和恐怖。
  我想像你的这位继母,她的这种昂贵的奢好,她爱吸收她们的流脓,抚摸她们的伤口,掀开她们的疤痕,揉搓她们的悲哀。失恋的女人都企求找个人,呜咽自己的心酸,袒露自己的痛怆,揭出迫害自己的黑名单。
  你说,我父亲问我,你是不是还很天真,我说我觉得好像是。
  “我还在天真岁月。”我一手抚摸着脸上的绷带,一手翻阅着相册,耳边只有海浪的声音。翠蓝色的大海就在身边,我感觉不到大海。
  “你能想像天真岁月在我的眼里有多美吗?想想吧。”你指着胸脯火辣的野性女人,“我从来没有过天真岁月。我有十三位继母。可以说,每个继母都像情人一样溺爱我。我十三岁在弗罗里达度假时,我父亲和女主角跑了,继母又疯又醉,深夜钻进我的被子里,手把手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