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那多    更新:2021-11-24 06:06
  小张说:“十二点以后,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汉子转头问向围观的人:“是不是真的,你们说,是不是真的?”
  那些人纷纷点头。
  一个小孩不明就里,问旁边的妈妈:“什么船啊。”
  那妇女脸色煞白,说:“没什么,走,我们回去。”
  小张一愣,随即就说:“好,今天晚上我就再来一次,要是这艘船没证,一样拖走。”
  汉子眉头一跳,说:“这可是你说的。”
  小张手一挥:“好了,你们收拾好了没有,我们要拖船了。”
  他又转头对我说:“那老师,晚上你来不来。”
  我想了想,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但又觉得这个题材很好,就点了点头。
  巡逻艇临开时,我跳到岸上,想详细问一下那条船的情况,没想到几个刚刚点头的人现在都说不清楚。
  问到第四个人,那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她丢了一句:“小心啊,那是鬼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想提醒一下小张,让他晚上慎重一点,多几个人多做点准备,但想想这种话说出来,难免显得自己这个“那老师”有些胆怯,就终于没说出口。
  晚上十二点,我坐在的士上赶往浦东。计程器上的价格不停地向上翻,我心里苦笑,照来回的出租车费算,恐怕要比我的稿费都来得多。
  到了今天上午上船的地方,一下的士,就听到巡逻艇的马达声突突地响,小张已经先到了。
  我跳上船,这才发现,这条船上就我和小张两个人。
  我跑到驾驶室问:“就我们两个人?”
  小张说:“是啊,那么晚,不好意思叫其他人,两个人足够了。”
  足够?我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但也不好多说。
  巡逻艇开足了马力向前开,河道狭窄,两岸的河水随着船涌起来,再慢慢退下去,四周没有任何其它的声音。
  到了白天那汉子所处的河段,我使足了眼力四下看去,却一条船也没看见。
  那个家伙在吹牛,我这样想着,心里反而舒了口气。
  船又往前开了一段,还是什么也没有,小张低骂一声,只得原地调头返回。
  我正在为这次深夜采访暗暗叫冤的时候,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不该有的东西。
  在我们回去的路上,就在传说中有“鬼船”的那一段河道,静静地泊着一艘船。
  而在不到五分钟之前,我们刚刚经过这里,那时,这里什么都没有。
  巡逻艇的探照灯把灯光射向了那里。没错,船身用黑帆布包得严严实实,活像一艘乌篷船,静悄悄地随着河水一上一下。
  “这条船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我问。
  小张摇摇头,说:“靠上去再说。”[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砰”的一声闷响,两条船靠在了一起,我忽然发现,这艘船不是水泥船,是一艘木船。
  小张用缆绳把两条船固定住,我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但是脸上却没有恐惧的神色,反而掠过一丝本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神情。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一种期盼。
  我不由暗自佩服小张的胆色,深吸了口气,跃上了这艘忽然出现的幽灵船。
  甲板微微一荡,小张也随后跳了上来。
  当我向船舱望去的时候,不由愣住了。
  那船舱竟然不是敞开着的,而是装了两扇木门,木门紧闭,而且似乎还贴着封条。
  两扇门的门缝里,没有透出一丝光。
  “里面有人吗?”我大声叫。
  里面寂然无声。
  我刚想上前拔插销,小张却摆了摆手,说:“算了,我们直接把这条船拖走吧。”
  巡逻艇把木船拖到集中销毁的地方一扔,今天晚上的任务就完成了,对我来说,今晚几乎没有什么收获,而第二天写报道的时候,也没提这件事。
  此事本该就此结束。
  几天后,报道见报,发在版面的显要位置。我觉得应该给浦东城管监察大队寄一份报纸过去,却不知那里的地址,就打了个电话找小张问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那头回答说小张已经辞职了。
  我很惊讶,问他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报了个日子,就是我去采访的次日。
  一个前一天晚上还半夜加班的人,居然会辞职?
  虽然觉得很疑惑,但和小张其实也不太熟,也就没打算深问下去,但对方又说了一句:“大概是怕处分吧,第二天只看见一封辞职信,人就失踪了。”
  我问:“处分?”
  “他私自晚上把巡逻艇开出去,还不开回来,就让巡逻艇没人看管地停在河里,这种事可大可小的。”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原来那天他竟是私自行动,怪不得只有他一个人。
  “白天我采访的时候,听他说晚上要去拖船,会不会……”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可能,他拖船拖到哪里去?”
  “你们不是有集中销毁的地方。”
  “也没见有多出来的船啊,我们来一条登记一条的,谁知道他晚上去干吗了。”
  我心里奇怪,明明记得把船拖到销毁的地方的,不过已经不记得那里怎么走了。我又问了去那儿的具体地点,准备去看一下。
  放下电话,我越想越觉得蹊跷。看来这一切都和那条船有关。我忽然有了一个很诡异的念头,小张半年前才进入监察大队工作,鬼船事件后就立刻辞职,说不定,小张就是冲着那条船去的。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天晚上为什么还要叫上我呢?
  如果那条船还没被销毁的话,我一定要进去看一看。
  在浦东一个不知名小河道的一条支流里,几十条待销毁的船排成长龙。我沿着河岸向前走,却始终没有看到那条船。说实话,我对这里全无印象,毕竟那次来的时候是晚上,什么也看不清。
  长龙的尽头是几个工人正在用挂着巨大铁锤的吊车砸船,被砸碎的船会就近埋起来。
  “没有,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一艘船,我们晚上有人值班,你说的那天晚上,这儿根本就没来过新的船。”一个工人对我说。
  我只觉背脊上一股寒意直窜上来。我努力想回忆起那天晚上把船拖过来时的情形,但却什么细节也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
  我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大谜团里,大脑一片混乱。
  那一定不是一条普通的船,也许,那真的是“鬼船”。
  我想到了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一定见过鬼船,那儿的居民,也许大多数都见过鬼船。
  当天下午,我费了老大功夫,找到了那个地方。我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最近几天夜里,都不见那艘船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对我说,“也许它到别的地方去了。”
  “为什么你们叫它鬼船呢?”我问。
  汉子抬眼看了看我,缓缓说:“如果一艘船,当你想靠上去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你说它是什么?”
  我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
  汉子苦笑了一声:“原先我也不信这个邪,有一天晚上,就大着胆子把船靠过去,离那船还有三四米的样子,连上面那扇木门都看得清清楚楚,就那么一眨眼,船就不见了,连水花也不溅起一点来。”
  “真的?”
  “那还有假,不知有多少人试过,没一个人能靠近。”
  原本想把事情弄清楚的,却得到了更加离奇的消息。既然以前没人能靠近,为什么那天晚上我们却上去了,难道是因为小张?
  我只知道他姓张,连叫什么都不知道,这下,连一点线索头绪都没了。
  既然解决不了,搞不清楚,我决心把这件事忘掉,回到家里我闷头大睡,直到次日日上三竿。
  我这个人,要决心忘掉一件事,是很容易的,工作这么忙,三天两头往外面跑采访,而且又不是第一次经历怪异事件,也就渐渐不再放在心上。
  事情过了近半年,天气已经渐渐转凉,有一次我受邀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这是一家不知名的小酒厂召开的,为的是他们的一种新酒上市。
  看了他们的新闻统发稿我才知道,原来这种新酒,竟然与那瓶在长江三峡出土的千年古酒,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家小厂,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搞到了几克那瓶子里的酒,他们从那几克酒中分离出了一种独特的菌群,与现在任何白酒中的菌群都有所不同,而这种新酒就是以种种独特菌群为基础,按古法酿成,据称与那瓶子里的古酒一模一样,口感香醇无比。
  虽然心中没有全信,但却对这种酒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主办方想得很周到,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就是一个品酒会,让我们这些媒体记者先喝为快。
  十几张大圆桌排开,桌上放着别致的酒具,酒香在整个大堂中蔓延开来,令人闻之欲醉。只要懂一点酒的人都知道,这一定是好酒。
  在酒厂董事长漫长的致词之后,终于等到了可以举杯畅饮的时刻。先浅浅品了品,只舌尖轻轻一点,一股迷人的醇香已经充溢于喉齿间,当下再也忍不住,一仰脖,把一杯酒一干而尽。
  酒一落肚,胸中立刻一片温热,转了几转,随即变得火烫,精神为之一振,说不出得畅快。
  杯子立刻就给我加满了,看我气势十足地一干而尽,早有人过来给我敬酒。我也不客气,又干了一杯。
  说也奇怪,胸口的热流竟一路向上涌,直冲得我脸上也热乎乎的,心里不由暗自嘀咕,这酒还真是烈啊。
  不过烈归烈,味道却是从未尝过的好。千年古酒,果然名不虚传。
  夹了几口菜,手里握起了加满酒的酒杯,打算再浅饮几口,正要举杯,脑子里却“轰”的一声,震得我当场就呆在了那里。
  就感到那酒的热力在脑子里翻江倒海,不由自主地想起记忆中的所有片断,就好像电光火石间这二十几年的经历又重温了一遍,原先模糊的记忆竟一瞬间变得十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