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者:时未寒    更新:2021-11-24 03:57
  泰亲王何曾受过这等调侃,这一怒非同小可,直欲发作。但眼角看到飞琼桥下明将军沉稳如山的身影,终于强压下一口恶气,低声道:“宫先生如此不给本王面子,不怕走不下这凝秀峰么?”
  宫涤尘面上仍是一派微笑,朗朗念道:“无生恋、无死畏、无佛求、无魔怖。”他面对气得须发皆张的泰亲王,仍是气定神闲,“千岁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不会将小小吐蕃使者放在眼底,何况涤尘就算有把握逃出重围,却也不忍见两国子民毁于战火,自甘俯首就戮。”
  泰亲王呆了一呆,蓦然抚掌大笑起来:“宫先生为吐蕃国一片忠心,实令本王钦佩。不过听宫先生之言,莫非怀疑是本王派人设伏,刺杀明将军么?”
  高德言连忙道:“宫先生不要误会,此事绝对与千岁无关。何况宫先生身处峰顶犹可看得如此清楚,当局者又岂能不知?”
  宫涤尘微微一震,稍加思索后,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涤尘鲁莽,让千岁见笑了。”
  泰亲王释然一笑:“宫先生无须自责,若是本王处于你的立场,只怕亦会误会。”他知道宫涤尘刚刚看出飞琼大桥边的暗伏,本以为泰亲王欲杀明将军,这才明哲保身,不愿牵涉其中。而如今宫涤尘从震惊中恢复,立知自己判断有误:纵然泰亲王真想杀了明将军,也必会暗中从事,又怎会让他这个吐蕃使者参与其中。不过看起来宫涤尘城府颇深,连泰亲王也无法判断出这个年轻人到底是真的沉不住气、抑或仅是故作姿态。
  高德言打个圆场:“其实圣上早对将军府势震朝野有所不满,几次欲下令削减明将军兵权,却都被千岁所劝阻,此事被朝中大臣知晓后,方明白千岁与明将军失和之事实为谬传。何况擅杀朝廷命官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千岁又岂会明知故犯,派人伏击明将军?”
  泰亲王沉声道:“不瞒宫先生,本王虽与明宗越同为朝臣,却私交甚恶。不过本王深知其手握兵权,一旦有何意外必会引起京师大乱,所以才顾全大局,力劝圣上缓削兵权之议。”
  高德言躬身道:“千岁忧国忧民之心,实在令人赞叹。”
  宫涤尘听他两人一唱一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纵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面上却装出恍然大悟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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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飞琼大桥长十余丈,阔二丈五尺,可容四辇并行,乃是由皇城而出御道的必经之地。白日仁朝时桥两边皆有重重守卫,晚间便只在积云亭与叠翠亭中各设两名十卒二此刻明将军一人补立于桥头积云亭上,八名侍卫皆落在其身后,桥两端的四名守卫更是远远观望,不敢上前打扰。
  高德言遥望飞琼桥上默然伫立的明将军,终于有些沉不住气:“明将军定然已发现了刺客,只是为何迟迟不动,莫非在等援兵?”
  泰亲王冷笑一声:“若连此局都不敢闯,他又有何资格妄称天下第一高手?”
  宫涤尘截口道:“据我所想,明将军所犹豫的,无非是否应该生擒刺客罢了。”他微微一笑,“只看此次伏杀布局能精确掌握到明将军的行踪,想必主使者定是谋定而后动,纵然刺客被擒,亦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泰亲王听出宫涤尘话内暗含深意,有心再试探一下这年轻人:“不过本王虽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却没有及时通知明将军,宫先生可知其中缘故?
  宫涤尘沉吟道:“如此明目张胆的杀局怎可能伤得了天下第一高手?何况普天之下习武之人谁不想看着明将军的出手,若是千岁派人通知了明将军,涤尘口中不说,心中必是要怪千岁多事了。”
  要知明将军这些年来被武林中尊为天下第一高手,更贵为朝中大将军,已有许久未曾真正显露过武功。纵然偶有不服声望的挑战者,却连将军府大总管水知寒这一关也过不了。
  泰亲王大笑:“宫先生果然是聪明人。看来本王这份大礼没有送错,这几十万两银子嘛……”他压低声线,字字重若千斤,“买的是让国师弟子亲眼看看,天下第一高手是如何杀人的!”
  宫涤尘刹那间便了然泰亲王的用意,他眼角边的皱纹仿似更深了,缓缓道:“涤尘明白千岁的意思,必如实将战况禀告国师。”泰亲王虽然将事情推得干十净净,但明眼人一望即知行刺明将军的杀手必是他暗中请来的,所谓打探消息花费的十万两银子多半是用于买凶的款项,他设一下这个局可谓用心良苦,如能一举除去明将军最好,就算暗杀失手,他亦可置身事外,反而给明将军引来蒙泊国师这个大敌。
  高德言道:“千岁乍得这消息后立刻命人相请,可谓是极看重宫先生与蒙泊大国师了。”
  宫涤尘淡然点点头,又轻声道:“不过如此大礼,似乎不应该只送给国师一人。”
  泰亲王手捋长须,傲然道:“普天之下,有资格收此礼物的,又有几人?”
  宫涤尘神色凝重:“却不知凌霄公子何其狂与兼葭掌门骆清幽够不够资格?”
  泰亲王嗤笑道:“宫先生何出此言?凌霄公子骄狂过甚,骆掌门女流之辈,如何能与蒙泊大国师相提并论?”
  宫涤尘摇摇头:“何其狂骄狂于外,却有真才实学;骆清幽敛蓄于内,更令人不敢轻视。”他一转话头,“不过千岁自然知道我所指的人是谁,何必在此装糊涂?”
  一旁不语的高德言心中暗惊,这宫涤尘年纪虽轻,心思却极为敏锐,将此局面下的几处关键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见泰亲王脸现尴尬,连忙接上宫涤尘的话题:“不知宫先生心目中还有谁有此资格?”
  宫涤尘缓缓吐出三个字:“暗—器—王!”
  泰亲王哈哈大笑:“与宫先生说话真是痛快,一点儿也不用拐弯抹角。既然如此,本王亦不妨明白告诉宫先生:暗器王林青这些年虽然声名大噪,但在本王心目中,他的武功境界却还是比不上号称西域第一高手的蒙泊大国师。不知如此解释,可否让宫先生满意?
  宫涤尘淡淡一笑,避开泰亲王的目光,眼望山下,喃喃道:“满意与否,只怕与武功高低无关吧?”
  泰亲王轻咳一声:“暗器王杀气太重,难以服众,在名望上比精擅佛法的蒙泊国师自然逊了不止一筹。就算为了天下苍生着想,本王自然也会取国师而远暗器王……”
  高德言嘿然一笑:“何况蒙泊国师只怕早就有入京之愿,八千岁此举不过是投其所好,大家心知肚明罢了。宫先生又怎不体会千岁的一片苦心?”
  宫涤尘闻言一叹,暗自摇头。泰亲王当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纵然嘴上说得好听,所图的只不过是如何扳倒明将军,得以独揽朝政罢了,至于天下百姓的命运,又如何能落在他的眼中?
  他三人眼望远处城中,飞琼大桥下剑拔弩张的战局,口中却各蕴玄机。宫涤尘自然看出了泰亲王以暗杀的方式逼明将军出手,让自己亲眼目睹后,转告蒙泊大国师,乃是希望蒙泊大国师能借此瞧出明将军武功的弱点,伺机入京挑战明将军。若能借助蒙泊大国师的力量以武功击败明将军,才是对这个朝中最大政敌最痛烈的打击。而他方才之所以提到凌霄公子何其狂与兼葭掌门骆清幽,却是从侧面提醒泰亲王,目前最想与明将军一战的人乃是暗器王林青,与其让远在吐蕃的蒙泊大国师搅入中原,倒不若寻暗器王参与其事。而泰亲王自是深知暗器王的桀骜不驯、又曾长驻京师的种种,担忧即便助林青击败了明将军,只怕亦无力控制,反而又多出一个可怕的“政敌”,是以才舍近求远,找上了决不甘心蛰伏西域的蒙泊大国师。
  此刻,飞琼大桥上忽起一阵疾风,辇顶旌旗飘扬,一朵浓墨的乌云由东方移来,遮在京城上空,大有风雨欲来之势。而明将军一直默立不动的身影就像随着这风飘动了起来。
  高德言干咳一声:“宫先生可要着仔细了,我虽在京师近十年,却还从未见过明将军出手。”
  “高神捕尽心,我现在只希望这一场价值六十万两的盛宴不要让人失望才好。”宫涤尘望着远处明将军缓缓前行的身影,悠然道,“看来明将军已想清楚了今晚遇上的一切与他人无关,不过是一场适逢其会的狙杀而已!”泰亲王与高德言对望一眼,一齐不自然地轻笑起来。
  宫涤尘问道:“高神捕可打探到刺客是什么人?
  高德言望一眼泰亲王,待泰亲王不动声色地略略点头后方才回答道:“乃是江湖上名为‘春花秋月何时了’的杀手组织。”
  泰亲王奇道:“这个杀手组织的名字倒风雅,却不知是何来历?”
  宫涤尘将高德言的神情看在眼里,心知泰亲王明知故问,微笑道:“千岁可能对武林人物并不熟悉,像这等杀手组织名字虽然风稚,做的却都是些残忍至极的事情。”
  高德言恭谨道:“‘春花秋月何时了’乃是近年来风头最劲的杀手组织,出手十九次无一失手,被害者身份各异,既有武功极高的帮派掌门、江湖隐士、镖局武师、绿林豪杰,亦有贪赃枉法的朝廷官员、鱼肉百姓的乡绅恶霸,行凶手法各异。经刑部细查,其组织中一共有五人,分别是袁采春、穆观花、上官仲秋、郑落月与了了大师,每一次刺杀行动无论对手强弱,皆是五人合力出击……”
  宫涤尘叹道:“袁采春的雁翎刀、穆观花的铁流星、上官仲秋的亮银枪、郑落月的暗器各擅胜场,虽然每个人的武功皆算不上江湖一流,但这四人合在一起,再加上了了大师的谋略策划,便组成了一个令人头疼的超级杀手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