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作者:碎石    更新:2021-11-24 03:52
  他怎么逃出来的在下就不太清楚了。”
  石全道:“你刚才不是还说略知一二吗?怎么不清楚?”钟老大恼道:“略知一二是谦语,对你这等不学无术的人真是无话可说。其实你们几人来东平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这个石付,有如此天仙般的人,也不跟老……在下引见引见!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说什么不想麻烦在下,却原来耍的别样心思。哎,真真是……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夫子的话真是千古如一,百试不爽!”一脸羞愤之色。
  阿清正色道:“钟大哥,不瞒你说,我们是是非缠身,情非得以,确实不想麻烦任何人。你能在这种时候收留石付大哥,胆略与义气小女子实在佩服得紧。多谢了!”说着躬身一礼。
  钟老大听她赞赏,心中大喜,面上不忘作庄重之态,道:“哪里,哪里。其实,在下也是一时尿急……咳咳……起夜出门,见远处你们住的客栈方向火光冲天,以为出了什么事,打算过来瞧瞧,没想到走出半条街,就见石付一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在下吓了一跳,正想去扶他,忽然眼前亮光一闪,一柄剑就架在脖子上了。身后有个男子的声音道:‘这条街的钟老大在哪里?’我想我就是钟老大呀,可是不敢乱讲——要是仇家寻上来怎么办?嘿,我灵机一动,就乱指了指北门方向。那人又道:‘阁下既然认识钟老大,就请帮在下一个忙。’妈的,他怎么知道我认识?”
  阿清道:“别人问你一句,你立刻就指明方向,那当然是认识了。不然,应该回答:‘谁是钟老大’吧?”
  钟老大啪的一拍手,道:“真的?老子说他怎么就这么神呢!其实那时候我是有点头昏脑涨,所以开口就说:‘什么忙?’妈的,现在想想,句句可都入了这小王八蛋的套了!”他被人牵着鼻子走,心中恼怒,嘴里也自然不干不净起来。
  阿清沉吟道:“有人相救?这人是谁?”望向石全,石全也迷惑的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城里还有谁是石付的朋友。
  钟老大突然转头往楼下叫道:“喂,掌伙的,怎么这么半天才来?药带了没有?哎呀先不要管药,看茶看茶!”转过头向阿清等人笑道:“内人,不大懂事,认生得紧,让诸位见笑了。刚才讲到哪里了?哦对对,那人就说:‘这人是钟老大的生死之交,你若带他去找到钟老大,钟老大自然重重有赏。’我正想:‘老子赏老子?妈的你倒做的便宜买卖。’那人突然收回长剑,道:‘原来阁下就是钟老大,得罪得罪!’嘿,不瞒你们说,就刚才我还在纳闷呢——他怎么就知道是我?”
  阿清想了想,道:“任何人听到重重有赏,不是立即答应就是怀疑再三,但至少都会暗藏高兴。只有不知道底细的本人,才会始终迷惑不解吧。”
  钟老大一拍大腿,用力竖起拇指,哆哆嗦嗦地道:“果然……子曰:君子道者三……”
  正在此时,有个女声自楼梯处传来:“好了,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也不怕外人笑话。”这声音温柔动听至极,听得阿清两人心中都是一暖,跟着眼前一亮,一位妇人步上楼来,向两人盈盈一礼,轻笑道:“我家相公口不择言,语多乖张,还请二位多包涵了。”
  那妇人年纪在三十五、六上下,鹅蛋脸,脑后盘着飞云鬓,从上到下插着八支玉簪,发丝一根不乱,乍一见不过中上之姿,没有小钰这般惊艳之感,但多看两眼,便觉眉毛、眼睛、嘴唇……无一不搭配得天衣无缝,越看越觉动人心魄。尤其是她淡淡一笑,更是让人如沐春风般,混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惬意。阿清一向自负得紧,但看到这位钟夫人,心中暗自心虚,不知道自己到她的年纪时,会否还有她这般的卓然风采。
  石全忙站起身来拱手道:“石全见过大嫂。这位是我家小姐。”阿清也跟着起身作礼,一旁的小钰也忙爬起身来。钟夫人瞧了两眼阿清,又瞧瞧小钰,眼中闪过惊异之色,笑道:“好标志的美人!真是要叫姐姐自惭形愧了。”
  阿清还未开口,一旁的钟老大忙道:“那……那也不见得,我就觉得夫人你最好看。”钟夫人脸上微红,却忍不住飞他一眼,道:“就你会自夸,也不怕人笑话。妹子,怠慢了,请用茶。”转身自楼梯处端上香茗。阿清忙谢着接了。
  小钰看着碧绿的茶水,吞口口水,偷偷挪到阿清身旁,扯着她的袖子道:“小兔兔饿了。”阿清以目阻止她再说,小钰害怕地往后挪挪,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钟夫人道:“啊,妹子一早就来,想必还未用过饭吧。我家相公就知道胡说,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钟老大眼睛瞪得铜铃大小,剑眉倒竖,虎背高耸,众人只道他就要发火,却见钟夫人伸出润玉一般的手,在他手上轻拍一下,道:“该罚。还不快给客人拿点心上来?”
  钟老大顿时眉开眼笑,似乎这一下打得通体舒畅,叫道:“是!立刻就来!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夫人之言,大道之范也!”一边说,一边飞身下楼去了。
  钟夫人摇头笑道:“我相公就这坏脾气,一天到晚掉书包,可惜又常文不对题,惹人笑话,真是……哎,大家听他说话,大凡之夫者也什么的,统统略去好了。昨夜发生的事,你大哥说得好笑,其实大致就是如此。姐姐也见到了,救石付兄弟的那位年轻人是你们朋友吗?功夫真的很好。”
  阿清道:“年轻人?我们没有这样的朋友啊。他武功很好?是什么门派?”
  钟夫人凝眉想了一下,道:“不,说很好还不够,应该说是我见过最好的一位。我家相公的武功虽难登大雅之堂,但是被如此毫无反应的一招至住,也可说是匪夷所思了。”她端起一杯茶,浅浅的喝了一口,突然曲指一弹,茶杯高高跃起,众人眼光跟着向上,耳边“咄咄”几声轻响,钟夫人已伸手接住茶杯,说道:“失礼了。”
  石全只觉眼前一花,钟夫人一头漆黑的秀发徐徐展开,披在肩头,缎子一般流动着光彩。三丈之外的一根木柱上,八支玉簪整整齐齐排成一个十字。石全抹一把脸,喃喃地道:“这么快?”
  钟夫人偏头看阿清,笑道:“妹子能接住几支?”阿清郑重地想了想,道:“若有光,大概能接全。若没有……姐姐这几支簪我只听出三声,大概……大概能避开六支罢?”
  钟夫人仍旧笑容款款,不过目光里第一次有些忧虑。她慢慢地喝着茶,道:“可是昨夜我就跟在相公身后三丈,八支簪子出手如石沉大海。没有月亮,亦无灯光,只远处那点依稀的火光。若是面对面明着打,我与夫君联手,大概能与他斗一斗罢,可惜,可惜就失了那么一点先机,我们俩竟然被他一直压着,好象一点机会都没有。这人年纪这么轻,却如此深沉老到,哎,江湖人才辈出,忽忽几年,我们就老咯。不过……”她那对剑一般的眉毛忽地一挑:“那年轻人走的时候,恭恭敬敬将簪子递回我手中。哎,现在如此有礼的年轻人太少了……真是一点怨气也没有啊。”
  忽听楼梯声响,钟老大端着盘点心大步上来,怒道:“什么有礼?提刀子在别人脖子上比划,处处拿圈儿套你开心,这叫有礼?我看这小子故做有礼,其实阴险得紧!”
  钟夫人道:“人家好歹救了石付兄弟,你凭什么说别人?哼,自己没本事落了下风,还好意思嫉妒。”钟老大眼中喷火,怒道:“我嫉妒?我倒晓得,你……你看他粉头油面,功夫又好,心中喜欢是不是?”
  钟夫人伸手一拍木地板,“啪”的一响,钟老大右脚踩着的木板被她拍得翘起一头,“哇呀”一声翻下楼去,撞得山响,那点心盘子却直直飞过来,被钟夫人轻轻巧巧地接了,递到阿清小钰面前,笑道:“吃罢。”
  阿清不知为何钟老大未使任何功夫防御,正自纳闷,忽听石付的声音道:“你……你们俩夫妻还是这样,打……打情骂俏逗着玩,非……非要当着外人的面不可。真是……咳咳!”
  阿清这些日子来一直深受石付照顾,对他言听计从,名为主仆,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心中早把他当作可依赖的大哥一般。昨日一别生死不知,一直掉了魂般没半点主张,此刻见他醒来,不觉大喜,抢到床前道:“石付大哥,你终于醒了?”
  石付苦笑道:“小人三脚猫的功夫,实在不能入流,险些给……给小姐丢脸了。”阿清见他苍白着脸,仍然逗自己开心,眼圈一红,低下头咬牙道:“你,你别再小人小人的说了,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石付忙道:“小姐是我举族之恩人,我石付一条贱命又值什么?小姐这样说,真折杀小人了!”
  阿清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洞里待了一夜,恍若隔世,心境大变,只觉身上背负有太多人命,颤声道:“不是!我、我……我只是……”突然忍不住垂下泪来,捂着脸不住摇头。
  钟夫人上前将她搂在怀里,笑道:“傻孩子。”轻轻抚摩她的头发,也不多说。石付见她模样,想到掌柜的,也不禁伤感,还要说话,钟老大跳将上来,一把将他扛在肩上,叫道:“他妈的石付!来了也不到这里来跟老子喝酒,还要在这里婆妈,你想气死老子吗?走走走,陪老子喝去!”
  石付挣扎道:“钟大哥,我……我可有伤在身。”
  钟老大怒道:“妈的,有伤在身正要喝酒才行啊!你没听人说过‘老酒老酒,胜过药酒’么?走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