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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残阳    更新:2021-11-24 03:41
  第三十二章 前途吉凶仍茫茫
  长廊下,顾乞的那条左腿由一副夹板紧紧的固定好,夹板外更缠绕着密实的布带,他便把整条腿搁置在一张矮几上,人陷在铺有锦垫的大圈椅里,气色透着三分虚白,模样也显得憔悴,闷恹恹的不大有精神。
  君不悔由方若丽陪着从长廊那头转了过来,一见君不悔,顾乞就不由打心底叹气,他的那段梁子,在君不悔救过他这条老命之后,却待怎生了结?
  微眯双眼,顾乞先在脸孔上堆起笑容,装得一派和悦怡然的迎接来近的两个人;自他受伤以后,这些养伤的日子里,人家双双对对可已经来探视过他好几次啦。
  君不悔与方若丽并肩站在顾乞的圈椅之前,方若丽端详着顾乞的脸色,笑得挺开朗:“大叔,君大哥把我从‘顺安府’盛家接回来也有八九天了,这八九天里,每一遭前来看你,都觉得你一次比比一次气润色明,伤势也日有进展,今天觉得怎么样?骨头接合的地方不太痛了吧?胃口好不好?”
  干笑一声,顾乞道:“丫头片子的嘴是越来越甜啦,就算觉得不见强,经你这一说,也好像利落了不少;人老身子虚了,伤筋动骨的创痛实在是挨不起,眼前躺下来,没有个三月半载,只怕还挺不直腰杆走路……”
  方若丽忙道:“大叔,你只管安心静养,反正没有急着要办的事,正好借着机会歇息歇息,这些年来,也够大叔你劳累的,一把年纪了,该享享老福啦!”
  君不悔欠了欠身:“这趟来,是向顾老辞行来的,一半天便要上路,如果事情办得顺利,约莫个把月便可回转,还请顾老珍慑保重——”
  顾乞的反应相当复杂,他怔了片刻,才慢吞吞的道:“你又待出门?目的地是哪里呀?”君不悔陪笑道:“往北去,也是吉大叔交待的差事,赶办完这趟差事,就算了却吉大叔的两桩心愿了;至于顾老与我之间的误会,还得看顾老的意思处置,我总要叫顾老交待得过去才是……”
  顾乞望着自己那条断腿,沙着嗓门道:“老实说,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罔顾恩义的人,谁不好救我的命,偏偏就被你把我这条老命救了,我再对你不谅,亦难以血刃相向,这不成了恩将仇报啦?你要我交待得过去,不止是向沙家人交待,亦须向你有所交待;沙家昆仲为了助我的拳而命丧你手,你为了帮助我的好友而保全我的性命;三方面恩怨这一牵扯,我夹在当中最是不上不下,左右为难……”
  君不悔了解的道:“是,顾老的立场十分困难,我可以体会。”
  方若丽却平静的道:“大叔,以前和“飞云镖局”的纠葛,孰是孰非,自有公论,往后的一段,君大哥可是处处让着大叔,时时维护大叔,他一直替大叔着想、在为整个局面着想,甚至吃恁大的亏,险死还生之下,都以大叔的清誉,大叔与爹的情谊为重,三缄其口,一个人独咽苦果——”
  吃一惊之下,顾乞心虚的道:“你这是怎么说?小丽,讲话要爽快,不必吞吞吐吐!”
  方若丽凑近了些,语调极轻极轻的道:“譬如说,‘骆马鸳鸯’的那挡子事。”
  脸上有些变色的顾乞,在僵窒了一阵之后,形态十分不自然的道:“呃,那档子事,如何扯得上我?”
  方若丽笑了笑,带几分椰揄的意味:“我的顾大叔,你老是明白人,应该一点就透,还非得三头六面对证不可?你找那对恶夫妇半夜里去下君大哥的手,他们认为吃定了君大哥,当场便露了底,撂明了来龙去脉,他们与大叔你无怨无仇,为什么不扯别人,却端说是你主使?就算他们不提,按着线索去追去查,亦不愁不水落石出,举几个例吧,出事的晚上,是谁把爹约去灌醉的?是哪一个教爹下人告假回避的?只要细加盘询,没有找为着正主儿的道理?”
  顾乞不由皱眉咧嘴,异常窘迫的道:“小丽,够了够了,不必再往下说啦,怪都怪我一时冲动,不曾仔细琢磨,怪也怪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帐东西口没遮拦,偏又眼高手低,让我陪着自取其辱!”
  方若丽道:“幸亏那两口子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幸亏是他们眼高手低,大叔,要不然君大哥如何还有命在?他若当时遭了暗算,日后又有谁来搭救你呀?”
  顾乞仍然紧张的道:“这档事,你爹知不知道?”
  摇摇头,方着丽低声道:“我们没有告诉爹,不但爹不知道,参予此事以外的任何人也不知道。”
  顾乞如释重负般长长吁了口气,竟冲着君不悔拱了拱手:“好小子,总算你识大体,明利害,没叫我在人前难看,也没让我和小丽的老子为了这桩事起争议,就凭你这个修养,这等气量,我不得不夸你一声——够意思!”
  君不悔笑道:“不敢当,是顾老谬譬了。”
  一顾乞低着面孔沉思了好一阵,才毅然决然的道:“也罢,我与你之间的这笔帐,就此一笔勾销,再也不去提它!”
  方若丽甫闻此言,欣喜振奋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比君不悔更要高兴。
  “大叔,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用力颔首,顾乞正色道:“自然当真,此是何等大事,岂容玩笑?再说,对于一个救过你命的人,你还能把他怎么样?如果人家不是心存仁厚,那时节只要稍稍打个马虎眼,这条老命必得报废,犹何来恩怨可叙,强弱可言?”
  方若丽拍手笑道:“说得好,大叔,你老总算是想通了!”
  君不悔却谨慎的道:“多谢顾老宽看之德,但是,对那沙家人,顾老又将如何解说?”
  悠悠叹了口气,顾乞沉缓的道:“我自有我的说法,当然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愤怒与不满,不过,我有信心能够劝服他们……事情既做了决定,便不免有所承担,这些枝节你无庸挂怀,好歹我设法把这般梁子化解也就是了。”
  君不悔躬身为礼:“再次谢过顾老成全。”
  摆了摆手,顾乞苦笑道:“大家都有难处,不说也罢,只是我要提醒你,我们的帐虽已了结,那‘骆马鸳鸯’却对你衔恨至深,恐怕不甘就此偃旗息鼓,小友,朝后下去,你还得留意他们,万万不可疏忽!”
  一声“小友”,叫得君不悔颇生感动,他神色非常恳切的道:“但得顾老谅恕,已是心定神安,‘骆马鸳鸯’那边,我自有应付之道,尚请顾老释那。”
  顾乞注视着君不悔,流露着少见的和悦之情:“这趟去替你吉大叔办事,务须加意谨慎小心,莫出差错,记得早去早回,要知道有多少人牵心挂肠的惦记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