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柳残阳    更新:2021-11-24 03:41
  这时,天已大亮,旭阳初升,霞光万道,好一个明朗气爽的秋晨!
  众人下得恶鹫崖后,奔行不及十里,已见到一座土丘之下,有着三间竹篱茅舍。
  这三间简陋的茅舍之前,便是一洼洼的麦田,晨风吹拂,麦浪起伏,一派淳朴的农村景色。
  各人齐齐缓住身形,举步向茅舍行去。
  十二红巾中的二人,首先来到那茅舍门外,叩门呼道:“里面有人么?请出来一下,我们有事相求。”
  他一连叫喊了两声,屋内好似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过了半晌,始自里面慢吞吞的走出一个龙钟老人来。
  这老人手扶竹杖,满头银发,行动之间,显得甚为呆滞迟缓。
  他抬头向竹篱外的“冷云帮”群豪,细细打量一番,微显惊愕之色。
  老人轻咳一声,哑着嗓子道:“门外是哪位客人,小老儿应门来迟,尚请恕罪则个……”
  这两个十二红巾,一名叫侯尉,另一人叫戴伦,二人闻言之下,不由相视一笑。
  暗想道:“这荒村野老,想不到却恁的知礼。”
  侯尉双手一抱拳,说道:“老丈请了,在下等因有急事,昨宵连夜赶路,至今粒米未进,我家居停命在下前来,向老丈商议,暂借贵宅休憩一时,行时必多奉银两相酬……”
  老人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各位快快请进,出门人谁不能行个方便,只怕蜗居狭小,有屈令居停金玉之身!”
  他一言未已,濮阳维已缓步行至,长揖道:“老丈言重了,小可等但求略得憩息,便即上路,实不敢过扰老丈。”
  说着,一行十余人已进入竹篱之内,老人忙着搬桌移凳,端水倒茶,招待得十分殷勤。
  濮阳维等人,已有一日一夜未曾稍事休息,众人一入室内,身子一坐落下来,紧张的神经已渐松弛,疲累的感觉随即袭来。
  但是各人碍于帮主及堂主在座,不敢放肆无状,个个勉强打起精,硬撑着那重若万钧的眼帘,枯坐椅上。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各位且请休息,此时不比寻常,勿拘于虚礼。”
  此言一出,“冷云帮”众人齐齐应诺一声,齐随身仰倒,闭目养神起来。
  “粉面罗剎”徐妍容功力甚高,内劲亦极为深厚,虽日夜奔劳,却仍能支撑,况且,满室皆是须眉大汉,她一个姑娘家,也实在不好意思躺下。
  濮阳维功力之深,浩若湖海,一日夜来的连续剧战,他却毫无倦容,双目炯然环视着室中布置。
  “七煞剑”吴南云为人最是极警绝伦,无论行至何处,他都要堪察一番,始才放心。
  这时他正背负双手,立于这茅舍窗前,远眺着四外景物,其实,他正在默察周遭形势。
  濮阳维端坐椅上,目注着老人忙进忙出,他不由问道:“老丈,这大清早,令郎等即已出去了么?”
  老人端着一杯热茶,颤巍巍的放在濮阳维身前。
  叹息道:“唉!小老儿十年前,老伴去世之后,便只有一个幼儿与老朽相依为命,靠那几亩薄田,一座土山,尚可将就过活!”
  濮阳维叹息了一声,举起茶杯,低啜了一口,又道:“老丈且请自便,这端茶洗米之事,便由小可令人代劳。”
  老人笑道:“无妨!小老儿这几根老骨头倒还硬朗,犬子外出提水,想是即刻便可回来。”
  老人一笑之下,却使濮阳维发现了一宗可疑之处。
  原来这老人虽是满头银丝,嘴上须髯盈寸,然而他一笑之下,额头眼角之间,却丝毫没有皱纹。
  濮阳维双目一瞬,又已注意到老人双手洁白细润,哪像是个靠做重活为生的农人?
  他虽在心中犯疑,却毫未显露出来,缓缓起身,向厨房走去。
  老人抢先两步,极自然的回手阻道:“公子,这厨房之内,灰土油垢甚多,公子千金之体,实不宜入这污秽之处。”
  濮阳维微微一笑,遂停步不再前行。
  他回首视察坐在椅上的各人,除了“独臂金轮”石鲁,尚在调息运气外,其余的各人,均已沉沉入睡,各人面前茶杯,已杯杯见底。
  濮阳维嘴角一哂,心中更加疑虑,他口中朗吟道:“荒岭大泽有龙蛇,穷山恶水出洞天!”
  “七煞剑”吴南云身躯未转,已惊觉濮阳维言中示警之意。
  他微微一笑,漫声道:“修罗神威谁敢犯?七煞剑下星月寒。”
  二人相视一笑,绝不在意。
  “粉面罗剎”徐妍容冰雪聪明,二人如此一对一答,她也警觉眼前有变。
  玉手伸处,已有意无意的,将身旁铁琵琶拿起,铮铮的弹了起来。
  老人这时,自厨房出来,手中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稀粥。
  “粉面罗剎”徐妍容柳眉凝煞,双目垂注着手中琵琶,忽而,她以一口清脆悦耳的京片子,说道:“老人家,您脚下那双鞋儿,可真美着哪!”
  濮阳维随声望向老人脚下,只见在他一身布衫掩遮之下,隐隐露出一截金丝缕线的鞋面来。
  老人身体微微一震,随即呵呵笑道:“这位姑娘好利的眼睛!其实啊!这双鞋还是我那蠢儿在日前老朽贱辰之时,特地从城里买来的。”
  一旁负手闲眺的“七煞剑”吴南云,朗朗一笑,转过身来,说道:“令郎确是一位孝子,想日常下田做活,都是令郎一人代劳!”
  老人放下手中的锅稀饭,愕然道:“这位公子,此话怎讲?”
  吴南云微微一笑,道:“在下乃随意问出。因为若非令郎一人去做那粗活,老丈的一双手掌,怎的会如此细润?”吴南云话中,如含利锥,令那老人又是一震。
  他勉强笑道:“客人真会说笑,老夫这一双手掌,生来便是一副富贵之像哩!”
  “粉面罗剎”徐妍容娇躯自椅上站起,右手提着铁琵琶,左手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尚未饮过的清茶,袅袅行至老人面前。
  柔声道:“老人家,咱们来了这么多人,累得你忙了好一阵,这杯茶请您喝了,也好坐下歇歇……”
  银发老人双目倏然一睁,随即面容如常的道:“好,好,谢谢这位姑娘。只是目前老朽尚要料理一下琐碎事物,稍停再来领情。”
  说罢,一阵沙哑的大笑,已快步向厨房走去。
  濮阳维一直没有讲话,双目凝视老人。
  他已看出这银发老人,正以一阵沙哑的笑声,来掩饰他面上所流露的不安。
  室中几人早已听出,这老人的笑声是显著如何的勉强,好象是被人硬逼着发出来似的。
  “粉面罗剎”徐妍容,见这老人不肯喝下自己手中的这杯茶,心中已然雪亮,俏然一笑,已晃身抢在老人面前。
  手中茶杯仍然端着未放,她格格笑道:“老人家,您就赏赏脸吧。哟!别这么红面孔呀!像个大娘子似的。”
  从这些地方,可以看出“粉面罗剎”日常的刁钻与厉害来,她此时虽然仍是笑咪咪的请老人喝茶,但明眼人一看即知,其中实包含着极大的威胁成份。
  濮阳维这是第二次看见“粉面罗剎”如此刁钻,而且又是语出如珠。
  其实,“粉面罗剎”徐妍容早已将一颗心交给了濮阳维,虽然她知道对方不见得肯予接受。
  在这种情形之下,她的心情,怎能够开朗起来。
  所以,她在濮阳维面前,一直沉默寡言,自然有她的隐衷。
  这时,她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习性,一出口便将老人窘在当地。
  濮阳维微微一笑,冷然的瞧着这幕活剧。
  老人满脸尴尬之色,这杯茶喝又不是,不喝又不是,一时竟怔在当地。
  他嗫嚅的道:“姑娘,这是你的茶杯,小老儿如何使得了!”
  说话中,老人已悄然伸手入怀。
  立于他身后的“七煞剑”吴南云,朗声一笑,双手食指疾然弹出,锐风突袭,五台派嫡传的“双阳指”已经使出。
  老人蓦的大喝一声,双掌一前一后,分做两个不同的方向击出。
  前劈“粉面罗剎”的酥胸,后拒“双阳指”劲风。
  出招应变之快,不啻为江湖上一流高手。
  濮阳维长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掠向前去,手臂伸缩间,已疾快的拍出九掌,掌掌指向老人全身三十六处大穴。
  银发老人大喝一声,已被逼三步之多。
  “七煞剑”吴南云冷哼一声,单掌连挥,运足“金龙掌”劲力,猝然劈向老人背后。
  任是这老人的一身武功高强,在这斗室之中,亦无法同时应付两位当世高手的夹击。
  只听他闷哼一声,已被濮阳维点中了肘弯“曲池穴”翻身栽倒在地。
  濮阳维面色沉凝,回头一瞧,“粉面罗剎”徐妍容正焦急的摇动着躺在椅中沉睡的人。
  濮阳维轻声说道:“徐姑娘,不用多此一举,这老儿早在茶水中,放了迷魂药物……”
  “七煞剑”吴南云突然掠身,进入那侧室厨房之内。
  濮阳维急急上前,探视“独臂金轮”石鲁。
  只见他满头大汗,胸口正在急速的起伏。
  濮阳维一看他面前的茶杯,尚剩下有一多半,知他中毒尚不太深。
  他单掌抵住石鲁背后“命门穴”上,运足一口真气,助他行功驱毒。
  此时,隔室已传出吴南云声音道:“帮主,厨房内有两件紫衣衫,咱们快些准备,这老杀才是‘红魑会’的人。”
  此时,石鲁已长长吁一口气,双目缓缓睁开。
  哑着声音道:“好险!估不到这杯茶水之内,竟施有极为厉害的蒙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