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墨余生    更新:2021-11-24 03:39
  骤然看到这样美的景色,忍不住停足济览片刻。白鹤圣姑看她恁地不能忘情。
  轻喝一声道:“你这妮子将来的魔障多哩,但你已不适宜嫁人,除非找到千白迷实和于载鸾胶合药服用,过了七七四十九日才可复原!”
  闵小玲见她说得惩般慎重,不禁惊问道:“姑姑!我身你好好的呀!怎么也要服药?”
  白鹤圣姑道:“你日后自当明白,我此时六须告诉你,只须你常记住我日常所言,对你总有好处,离山之后,任你邀游,这里也不必再来了,若遇上我门下真正不法妄为,也不妨摆出半个师叔的身份,替你师姐孟瑶教训她们一顿,须知仙女教不准强迫他人人教,惟恐她们贪功偾事,特别告诉你这一句话,人世间聚敬本属无常,就此去罢!”
  说毕,略一挥手,全身已退入洞内。
  闵小玲无可奈何,只得对洞口拜了四拜,施起身来,意念一动,人已飘然而坠,变起仓卒,不觉惊叫一声。
  那仙鹤兀也古怪,见有人从峰顶坠下,他突然一扇双翼,由斜里飞来,长唳一声,用背托着闵小玲胯下,鼓翼飞去。
  闵小玲心知仙鹤通灵,有意让自己骑乘,笑说一声:“谢谢你鹤师兄啦!”
  任由它载着翱翱。
  仙鹤似也通晓人语,闻言竟是嗷嗷连声,飞得更高更快,闵小玲初时还怕跌倒,抱紧它的颈子,后来觉得平稳异常,索性松开双手,盘膝端坐在它背上,看那群峰生于脚下,流云飘携衣拎,儿乎要站直起来,手而舞之。
  虽然她并未这样做,但也忍不住漫声高唱起来。
  这是闵小玲有生以来,头一次至感快意的飞行,仙鹤飞了多远,一住何处,她也不去顾虑。
  看看日正天中,仙鹤一声长鸣,立即把头一低。
  闵小玲知它将有新的动作,急俯身环。
  果然刚一抱紧,那仙鹤唳一声,双翼向里一收,俯冲而下,顷刻间到达地面。
  闵小玲瞅目四望,见自己犹在群山环抱之中,不由得有点担忧道:“鹤师兄。你送人也要送到地头才是呀!把我送来这里,叫我往何处去?”
  那仙鹤兀自摇头,焦燥地急叫,想是催促她下地。
  闵小玲忽然猛醒,心想宇孟瑶下山,这仙鹤也定是送到此地,既然这扁毛已畜牲不肯再送,赖在它背上也不是个道理。
  她念头一转,立即跃离鹤背,说一声:“有劳师兄相送,你回去罢!”
  说话商落,那仙鹤引吭长鸣,径自飞去。
  闵小玲目送仙鹤飞去,忽又见它敛翼而下,心想:“它又看到什么了?”
  正凝注间,见它忽又升起,再度扑击下去,略一思索,便翔它定是遇上先天的仇敌,否则不会这样扬命,看着两地相距不远,何不赶去助它一臂之力?
  于是,立即施展“流年暗换”
  的功夫,登峰渡壑,如流星换位一般,笔直飞纵。
  那知两地看来非逐,实因仙鹊高飞之故。
  要走起来,由得“流年暗换”
  的功夫精妙,也要花上小半个时辰。
  到达近前一看,原来是一条长有几十丈的大蛇,这时为了防备仙鹤袭击,已将身子盘成一座小山,只伸出一丈多长的蛇头竖在蛇阵的中央,昂然怒视,阵阵黄秦,自蛇口喷出。
  那仙鹤虽然厉害,却不敢对那蛇头猛击。
  闵小玲见状骇然,正盘算如何下手除些凶物,那大蛇想是发觉有人到来,蛇头立即向闵小玲这边一摆。
  这一来,可给仙鹤莫大的良机,只见它敛羽一冲,双爪已抱紧蛇头,长喙正蛇顶,而且这一冲之力,何等雄猛?
  那蛇身竟被仙鹤拖长三四丈出来。
  闵小玲看那仙鹤已将长蛇制服,忍不住喝采助威。
  那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蛇类长到恁般长大,皮坚肉厚,毒重牙长,此时被仙鹤以长暖顶紧它脑门,转不过头去咬,立即将身子放长,尾端向头上,一扫。
  这一扫之力何止万斤,仙鹤要是被它扫中,只怕要当场送命。
  那仙鹤却非易与,一闻身后风声,猛可向前一冲,竟由蛇头冲前一二十丈,长蛇喷出一口毒露,竟未追上仙鹤,但它一挺身子,已风一般追来。
  这时,闵小玲葛池看出是个好机会,一个“流年暗换”
  由侧里冲出,用尽平生之力,一剑向蛇身斩落。
  不料这一剑下去,只闻“当”
  一声响,右手一麻,宝剑脱手飞去,身子也被弹起数文,惊得她“噢”
  一声,腾起半空,夺剑急退。
  闵小玲虽夺回自己的宝剑,但她一看剑锋,已崩缺了两寸多长的口子,那还能够再用?
  气得她怒骂一声:“好坚硬的皮!”
  再看那仙鹤为了避开长蛇喷出的毒雾,却又扑羽高飞。
  那长蛇又将身子盘作一团,摆起它防卫的阵子。
  闵小玲知道蛇阵一成,已是易守难攻,然而看那蛇原先舟阵的地上,却有一团血迹,并有一样东西湖滟生光。
  她仔细再看,认得那生光之物正是一支宝剑,血迹里面剑鞘犹存。
  不假思索也知先有人斗那长蛇,被压死在地,只有宝剑留下。
  虽不知那剑质如何,反正自己的宝剑已毁,收得地面那技过来,总算聊胜于无。
  但那剑今氏蛇相炬仅有丈余,怎生收法?
  她默想一阵,忽向仙鹤打个手势,要那仙鹤将蛇引开。
  那仙鹤居然看得懂闵小玲手式的意义,只见它反鸣一声,立即低飞下来,相巨蛇头丈余,一掠而过。
  长蛇被仙鹤飞掠的劲风,激恼了起来经过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一展身长,箭般射出。
  闵小玲的身法迅速异常,趁着这一线的良机,斜裹一掠而下,未等长蛇回头,已将地面的宝剑抢在手上,就势向蛇尾一挥,那水桶般,一蛇身竟是应手而断。
  长蛇负病,而且没有下半截拖累,前半断竟射向四五十丈的远的崖,“篷”
  一声巨响,崖石被它撞得粉碎四溅。
  那仙鹤“嘎”
  一声长鸣,趁机在长蛇顶上一喙,双手一抓,提起二三十丈长的蛇身冲霄而去。
  闵小玲意料不到一剑成功,不觉失神半晌。
  及至仙鹤将半段蛇身夺走飞远,这才自言自语道:“原来你也要拿去吃!”
  啊!
  看回手里的宝剑,居然有数尺模愿,不由大赞几声:“好剑!”
  捧了几合山土,掩埋成肉泥的尸迹,找了二块山石立在上面,用剑尖刻了“斗蟒勇士无名氏殉身处”
  十个大字,检了剑鞘,正待起步,却又一阵茫然。
  她曾经想到转回师门,却愁师父要劝她回去于门,而且又挡不起同门师姐的嘲笑。
  要说回去杨够树,那也与转回师门无异,仍旧不妥。
  她再三思维,终觉天地虽大,竟无寄身之处,禁不住伤心得坐在新碑上面呜呜痛哭。
  忽然一个很怪的意念爬上心头,暗自骂一声:“我好傻啊!怎不看薄幸郎如何闹去?”
  她知道经了这久时候,于冕定是到了河闯府,纵使见了这位家翁,她也不怕,只消撒个谎,便可离开。
  她也猜到于志敏寻她不着,无论如何也得领着王紫霜和红往河间府领受于冕一顿责罚。
  她要亲眼看看薄幸郎挨打,挨喝,挨跪,这才算恨意。
  因此,她辨认了方向,立即朝东北疾走,当夜借宿在一家近舍,吃上一顿几个月来中断了的人间烟火。
  那知这一顿不吃还好,饱餐之后,腹痛尿急,慌忙走东厕,立即发觉洞口封迷,桃源无路,猛想起白鹤圣始屡次所说的话,不由伤心的暗暗啜泣。
  偏是近舍的女主人好心,见她上毛厕上了半天,以为她不小心掉进粪窖里,一路急喊而到,害得她无法再哭,急穿起中衣,跑出外面。
  这一夜,她想后思前,觉得这回变成男不男,女不女,太监不太监,不能娶妻,也不能嫁人,归根究底,是薄幸郎的过失,不由她银牙阳吹,心头暗恨:“好呀!你害我成这样,我总该还你一个好看!”
  她这样暗地骂着。
  其实,这是她自己惹来的烦恼,那能怪到于志敏身上?
  只是,人决难自责,而易于迁怒,孔夫子一生不知做了多少的错事,到了七十岁以后,才能“从心所欲不逾矩”
  ,何况一位年方及小的少女?
  但她也不过是暗里发狠而已,至于见到于郎,应该怎样做!
  怎样骂?
  她全然没有成见。
  翻过来,转过去,不能成眠,害得和她同床的农妇以为她有避席的毛病,又恨又恼道:“姑娘呀!我要知道你在陌生的床上不能睡,真不让你睡一起了,我的在好!”
  娘安静点罢,不然将来嫁个郎君,岂不让你闹得他也睡不着?
  我明儿还要下田哩!
  ”
  闵小玲被那农妇说得又羞又恼,没奈何,反而笑起来道:“我不睡了,你自己睡去!
  ”
  那农妇诧道:“你不睡,看你背着一枝剑,可是要往外间打筋斗?
  ”
  她两人一说起话来,连睡在外间的农夫也被吵醒了,敢悄他只听到他那伴当后面一句,接口道:“人家姑娘明儿还要赶路,你尽唠叨甚么?
  ”
  闵小玲见那农妇被责,心里暗说一声:“活该!
  ”
  但又怕他两人吵起来,没完没尽,只好捏那农妇一把,在她环边悄悄道:“别和她吵,睡觉了!
  ”
  那农妇“噗”
  一声笑道:“我才不同他吵哩!
  让他自己挺尸去,不然,明早就没人干活了!
  ”
  外问的农夫想是发觉自己的挥家和那姑娘都没有睡,只好不再作声,少顷又是留声大作。
  那农妇虽是惩般简短几句话,却给闵小玲带来莫大的启示。
  她见人家虽然那样贫穷,但他一夫一妻何等恩爱?
  想到自己用尽心机,却是适得其反,不由她暗怨自己自作多情,然而此时已名正言顺是人家的妻子,还有什么好说?
  难道真要像广西摇族那样——出嫁后不落夫家?
  这个死结,教她无论如何也解不开,若说先找家翁诉一诉苦情,或找到个郎狠狠骂他一顿,想又是多此一举。
  在此以前,她本来对于自己身体起了变化的事,总觉得十分苦恼,至此反而心地泰然,暗想:“这样也好,省得再惹你这个冤家!
  ”
  心灵上一阵空虚,竟是鼾鼾入寐。
  次晨,她辞别了这对贫而乐的山农夫妇,继续东行,本来还想往西倾山会一去未见面的师姊,却因俗事未完,打算先辞别于冕,然后往西倾山隐居,为了纪念白鹤圣姑授艺之恩,先买了一套道抱穿着起来,扮成一位年轻的道姑,暮宿朝开,望门投止,已非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