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作者:陈祖基    更新:2021-11-24 03:28
  又转身对林霄汉:"师父,那位就是你记挂着的童观尚童老前辈。"
  林霄汉热情而尊重地跨上一步说:"哈哈哈!辛会幸会,小徒回山每天都要对我念叨数遍,林某仰慕已久了,童老英雄果然如约而来,为山寨添辉增色!"
  上官彤咽了口唾沫,格格一笑说:"俗话说,闻得稀奇,见得平常,林庄主厚望过深,可要大失所望了!我老头儿不过是个无名末流,无才学可以出任为官,无家产可以清闲纳福,孑然一身,飘泊四方,承这位姜老弟厚爱,远道而来,也不过想混碗饭吃吃,庄主你摆出这麽大的阵势,可真把我吓坏了!不敢当,不敢当,我要朝你磕个头。"
  说罢,装作纳头欲跪。这下林霄汉倒吓了一跳,赶忙躬身还礼伸手去扶,不料上宫彤霎时把腰挺得笔直,把手一挥:"罢了,罢了,庄主爷何必行此大礼!"
  林霄汉气蒙了,这老儿真鬼!但想到来者是客,自己该有点儿涵养,还是抱抱拳说:"童老英雄前边请。"
  上官彤说:"不,不,只有庄主爷先请这才合谱入径。"
  林霄汉昕了这话倒一愣,他不解地问:"这是何意?"
  上官彤说:"你人称'金罗汉',我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也混了个外号,大家管我叫"瘦如来",俗话不是说,小罗汉在前,如来佛随后吗?"他环视了一下周围,问:"是不是?你们也听说过吧?"
  "又给这小老儿讨了个便宜!"林霄汉心底暗暗发恨,但还是装作喜冲冲地说:"哈哈哈!老英雄真会打趣,好!如此林某在前边引道。"
  林霄汉是练过缩地飞行术的,年轻时在杭爱山跟摩罗鸠什罕学艺,这位法师曾要他每天上山下山来回奔十个趟子,从空身到提水,到担石,到负铁,练就了一副铁脚板,不仅登山越岭如履平地,而且胜似飞腾。他本来就想在上官彤跟前一显自己的身手,现在着了恼,更要使出点儿非凡的手段,让上官彤来个下不了台,起初他还是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声请,渐渐地脚步紧了,越来越紧,越来越快,自己也感到两耳边只闻呼呼风响,一会儿,就走完了百丈台阶,到了正厅前,这正厅原为"万寿宫",造工精巧,朱柱碧瓦,飞檐垂脊,上下重檐,均用三翘斗拱,有瑶草琪花的彩绘,有龙凤狮麟的木雕,瑰丽庄重,金碧辉煌。
  林霄汉站在丹墀前的寿星石上,对山下高声叫:"童老英雄!老英雄!"可是,只有山峦间相应的回声,他暗暗得意:"当今江湖上人在此道中能和自己并驾齐驱的还有几人?"
  一会儿,他的徒弟们都陆续上来了,还是不见上官彤的影子。他问了一声:"你们可见童老英雄么?"
  徒儿们七嘴八舌地说:"刚才还见他紧紧跟随在师父的后面,一晃眼,你们俩都不见了,怎么他..."个个都不约而同地四面张望。
  林霄汉正待张口大笑,他脸上的皮肉刚展开,一个"哈"字勉强从喉腔里滚到舌尖上,还来不及送出口,忽听见正厅前两柱之间的小房柁上,传下轻微的鼾声,大家正惊异间,那鼾声突然大作,其声似洪水冲击。
  林霄汉抬头一看,那未出口的"哈"字竟变成了"啊"字冲口而出,原本就已经是紫色的脸膛,这下更涨成了无法形容的颜色。
  只见上官彤曲腿躬腰,斜身枕肱卧于其上!这山道是无捷径可通的,况且他又是人生地不熟,这个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能在自己不知不觉之中,远远超越到前面去了呢?啊!难怪姜剑川把此人说得如此天花乱坠,哪里知道此人真有神鬼不测之机,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呢?初试锋芒,自己已经输了一着,当他想到古人有句:"圣人非所与戏也,自取其咎耳!"林霄汉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厅前的旷地上一阵哗然,上官彤在小房柁上一个翻身,人滚落在石阶上,但手里的竹桶还是拿得稳稳的,他用手揉揉眼睛,自言自语地说:"这儿可真是个好地方!人一静下来就想到睡,唉,许是老了,精神也不足了!"说完,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林霄汉自找阶梯自下台,翘起大拇指晃了又晃,称赞:"童老英雄,好工夫!好功夫!"
  上官彤抬头望了望上方,捶捶腰说:"还好哩,骨头都摔散架了,嚯,还真高着哩!"
  林霄汉向上官肜一拱手:"此间已是大厅,童老英雄请!"
  "庄主爷请!"上官彤回了个拱手礼。
  林霄汉谦和地抓住了上官彤瘦骨嶙峋的手腕说:"你我挽手同行!"
  上官彤的手被林霄汉的手一拉,顷刻间他就高声叫喊起来:"哎,啊哟!---"
  第十三回 厚德堂绝技惊四座落雁村妙手送春风
  林霄汉一脸的迎宾好客,他谦和地抓住了上官彤的手腕,嘴上又客气万分地说:"童老英雄,你我挽手同行。"
  他是练过"混元一气功"的,此时又暗使擒拿手中的"阴阳鹰爪劲",按理,不用说上官彤那条青筋似蚯蚓盘曲,瘦骨磷峋的手腕,就是一条粗粗的铁棍,也能被他捏个粉碎。
  他把上官彤往前一拖,上官彤"哎哟"连声地说:"庄主爷轻点儿、轻点儿,请你手下留情札,我老头儿可是受不了的呀!"但他的身躯却仍是站立原地纹丝不动,而脸上却装成眼闭眉皱,好像不胜痛苦一般。
  林霄汉一见没拖动上官彤,手上又加了把"罗汉伏虎力",这下不好了,那青石板顷刻间"喀嚓"有声,在他的脚下向四边坼裂,可是上官彤却不然,他的步型不弓、不丁、不八、不马,四六不成材地离开地面有半尺光景,身摇腰拧,在那里八方任飘摇。按理说,下盘稳固,十趾抓牢这是练武的最根本要诀,谁只要被对方提离地面,没有不被撩、被甩、被跌、被撞的危险,可林霄汉怎么也不能把上官彤动摇分寸。
  原来上官彤早就防着对方来这一手,所以他用的是"八极太极定乾坤"的内外家揉合在一起的上乘功力,那八极是恢宏大道,力能由近达极;这太极是左右逢源,气沉而固势善守,这一结合就成了阴阳顿挫、融会贯通。林霄汉越是用力,上官彤越是像凤摆茭荷似地晃得厉害,好比那狂风能吹拔起合抱的参天大树,但却无法吹折细软的柳枝。两人就这样僵在那里了。
  两旁站着的人有懂的,也有不懂的,但个个都发了楞,只有那姜剑川,他是既玲珑,又乖巧,并且还读过不少的武功典籍,他已看出在这次不露形迹的较量中,那个姓童的已高出一筹,不过照此拼下去,这两位老人都将受到轻重不等的内伤,自己不迅速前去解围更待何时?他出其不意地大喊:"两厢听着,师尊迎接贵客上山,动乐相迎哪!"
  话音刚落,乐师在旷场两旁的厢房前顿时吹吹打打,箫起笙动,击鼓鸣钟,乐声悠扬清婉,使这里充满了一种和谐的气氛。林霄汉趁此机会把手一松,就在这一松之间,上官彤的身躯像重物垂地,"噔"地一响,青石上赫然两个脚印。"喔!脚踝踩碎了!"他俯身下去揉着自己的双脚。
  林霄汉的疑虑更重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排号的人物?此人若真的有意投奔上天峰,那么自己倒甘愿奉他为首席,反之,其来意确须迅速摸清,否则,祸殃即在瞬息之间。
  那上官彤蹲身揉足倒也并非完全是做作,他隐隐感到被抓过的手腕在作痛,借此机会和缓一下肌筋。他想,紫脸金罗汉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解老镖师要....务必要小心对付,万不可贸然轻敌。
  山上的夜晚很有点儿凉了,冻云凝聚,败叶簌簌,凉月如铅,殿角染霜,但"厚德堂"内灯火通明,东西两只大耳铜鼎里燃烧着熊熊炭火,不时发出"噼啪噼啪"的爆裂声,红彤彤的光焰使室内满含温馨的春意,厅上,正面挂着一幅八尺中堂,画的是"鹤鹿同春",两边的楹联写着:"岭上烟云笼碧树,松间明月照青天"。
  上官彤看了点点头,觉得墨韵浑朴,对仗倒也工整,厅的两旁设满酒席,上首左右各一桌,右首是客席,左首是主席,其余都是三人一座,坐成品字形。林霄汉招呼手下人上前见礼,礼毕,各各就座。那上官彤大马金刀地蹲在客席太师椅上,把竹桶置在自己的面前,一脸等着享用的面孔。
  林霄汉对两边扫视一遍,示意大家不可简慢,原来厅上有些人很不满意上官彤那种旁若无人,视上天峰似儿戏的神态,这些人多半是擅长于硬功夫的,在他们看来,只有力举千钧、拔山扛鼎才是真本领,所以十分藐视那种柔软若绵、以静制动的内养功夫,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以为不显显自己超凡的本领,来人将不知深浅,不知这上天峰乃藏龙卧虎之地!实在是迫于林霄汉严厉的眼色,才不敢轻易造次。
  上官彤何等的老谋深算?察言辨色,心中已洞若观火,虽然谈笑如常,却早在暗暗盘算,等到酒筵摆下,姜剑川长袖善舞,殷勤劝酒,林霄汉举酒齐眉,笑声朗朗地说:"来来来,童老英雄,山寨贫寒,酒淡菜粗,若不嫌弃,请痛饮三杯!"
  上官彤也举起银质酒盅,看了又看,在手中一转,说:"慢、慢!久闻林庄主慷慨豪爽,想来'开了饭店门也不怕大肚汉',我老头儿平生最爱杯中之物,承蒙款待,这个小杯实在是太不过瘾了,叨扰,叨扰,给换个大杯吧!"
  林霄汉鼓掌而笑:"童老英雄真是快人快语,想林某也是嗜酒如命,欣逢知己,理当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