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聂云岚    更新:2021-11-24 03:27
  ?”
  春雪瓶也谦逊地说了几句后,抬头举目搜寻那少年,却已是踪影全无,竟不知他是几时跑开的,也不知他跑到哪儿去了。她正感到有些歉怅若失时,忽见西边约百来步处的有七八条汉子围着一人厮打。她定晴一看,见被围在核心的那人却正是她正在搜寻的那位少年,那少年已冲出重围,跑到拴马前,一跃上马,向南飞驰而去。那几条汉予也纷纷跃上马背,抽出腰刀,呼哨着随后追去。春雪瓶正在发急,忽见乌都奈牵着一匹马,从一座帐篷后面跑了过来,将马缰递给她,说道:“姑娘赶快去助他一臂!”他还指了指鞍旁,“刀也在这里。”春雪瓶也来不及和他说话,忙腾身上马,正要扬鞭,乌都奈又指着前面一片林子,说:“丛林里穿过去便可截上他们!”春雪瓶这才将马一纵,直奔林里。穿过林子,来到林边人道上,果见少年正在那道旁的一片沙砾地上和那几条汉子往来拼杀。她来到时,见已有两人被砍伤坠马,余下五人正舞着腰刀轮番向少年冲杀。春雪瓶从鞍旁抽出单刀,跃马上前,高声对那少年喊道:“你且让开,等我来收拾他们!”话音未落,她已驰到两骑汉子身旁,只见她刀光闪了几闪,那两骑汉子便受伤栽下马去。她拨转马头,对斜驰过来的一骑汉子一刀砍去,那汉子忙用刀来架,她迅即抽刀一刺,正中那汉子腿上,那汉子狂叫一声,伏鞍逃去。剩下两骑汉子见势不利,也忙拨转马头窜进林里去了。春雪瓶收刀入鞘,理了理鬓边发丝,拨马来到少年门前,见他正望着地上那几条受伤的汉子发愣。她不禁笑了笑,说道:“还愣着干什么!都跑了!”
  少年抬起头,赧红着脸,嘀咕了句:“又是你!”
  春雪瓶:“适才在摔跤场上,你是那般冒失!只凭一个人去闯,险些中了他们奸计!”
  少年:“我如早用拳法,也可赢得他的。”
  春雪瓶:“那你为何不用拳法?”
  少年:“讲好是较摔跤,男儿大丈夫哪能不讲信义!”
  春雪瓶听了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瞅着他说道:“哦,我看你年未弱冠,兴许比我还小,竟也称起大丈夫来了?”她不禁又将他全身打量一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的一个人跑出来到处游荡?”
  少年只不应声。
  春雪瓶:“你怎不答话?”
  少年忽然抬起眼来:“你是军营中人?”
  春雪瓶一扬眉:“是又怎么样?”
  少年:“我早就意料到了。”
  春雪瓶十分惊诧,忙又问道:“你怎么料到的?”
  少年掉头四望,又不应声了。
  春雪瓶见他吞吐不明和不理不睬的神气,不由得生起气来。她盯着他注视了会,忽又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呢:那天你向我打听那匹白马,究竟为了何故?”
  少年不由得一怔。他忽地回过头来,两眼直盯着春雪瓶,气冲冲地说道:“你别老缠着这事!那马与我无关,我只随便问问。我还要赶路,失陪了!”他说完话,随即带转马头向南驰去。
  春雪瓶又恼又气,在马上突然不由感到伤心起来。她原来总觉得那天是自己委屈了他,今天正好来补补自己的过错。没想到却落得如此结局,竟让自己遭到这等委屈!她难过了会,不禁又暗暗说道:“好,这番却是他做出对我不起的事来,今天就该他后悔,该他去不安,该他来补过了!”她这又稍稍感到释然了些,随即拍马向回路走去。她刚穿过树林,见乌都奈早已等在那里。她将马匹交还给他,并把罗小虎昨晚要她告知他的那番安排一一对他讲了,这才又向集市走去。
  罗燕和德幼铭仍站在草地场上焦急地等待着,见春雪瓶回来了,二人才放下心来,问她赶去帮助那少年的情况。春雪瓶心里仍有些闷闷怏怏,不愿多谈,只说他赶去时,那七骑汉子已被少年砍伤数人,其余的都已逃去,她也就自己返回来了。德幼铭对少年适才在场上那番行为极为赞赏,夸他是见义勇为;对少年的膂力尤为惊叹,把他说成是世界上少见的天生神力。德幼铭感到奇怪的是:听他乃是中州口音,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怎竟单身一人跑到这西疆来了!罗燕在旁一直不曾说话,又是默默沉思,好像有什么心思似的。春雪瓶早已注意到了,心里纳闷,便问她道:“姑姑你在想什么?”罗燕这才回过神来,笑笑说:“那少年很像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人?”
  德幼铭好奇地:“那人是谁?”
  罗燕略一迟疑:“一个邻居。真是像极了!他刚一上场我竟差点把他认成就是我那邻居了。”
  德幼铭笑了:“你那邻居当时如若也像这少年那般大,现在已经快是个老大爷了!”
  罗燕也不禁笑了起来。
  三人又在集市上逛了一会儿才回到驿馆。
  又过了几天,德秀峰已经办完了事,并将已经给王爷选好的几匹马交给军营派人先送去迪化,他也决定两日后便取道乌苏回到迪化,再在迪化停留十天便起程回京了。
  第二天晚上,德秀峰父子在厅里商谈起程前尚须赶办的一些事宜,罗燕、春雪瓶也在厅里。德秀峰把须办各事给德幼铭交待完,命他去到耳房将罗小虎请进厅来,把自己即将离开塔城去到迪化的事告诉了罗小虎,并问他是否愿随自己一道去京仍回王爷府里当差。罗小虎婉言辞谢了。德秀峰不禁有些怅然于怀地说道:
  “人各有志,你既然不愿随我去京,我也不便相强。只是我在这举目无亲的边陲之地和你相处的这些日子,也算有了交情,一旦要分手了,我却有些不舍呢!”
  罗小虎说道:“德大人后日动身时,我相送一程就是。”
  德秀峰欣然道谢后,又说道:“关于驼铃公主的下落,你虽疑她已死,毕竟事出猜测,并无实据,尚望你不辞辛劳多方打探,一旦有了确息,便托人来京告我,这乃是王妃旨意,我德某也重重拜托你了!”
  春雪瓶在旁不禁想道:“要是王妃知道她妹妹已被格桑所杀,并知道我母亲曾假冒过驼铃公主的名字,她又会怎样?”她对人世上许多事情老是含含糊糊、你隐我瞒这点,心里总觉不是滋味。
  深夜,罗燕又来到耳房。兄妹二人几乎又谈了个通夜。春雪瓶也很体贴,知他兄妹这番离别,不知要何年何月才有再会之机。因此,她也不去打扰他们,便独自留在西厢早早地安寝了。
  第三天清晨.,春雪瓶一早又去到“安居”客店,把他的白马和乌都奈留下的马匹备好,就在关口路旁等候着。一会儿,德秀峰一行人等便出城来了。跟随在德秀峰后面的还有孙礼贤、马千总等一干塔城文武官员。春雪瓶让他们走过身旁之后,才将马缰递给罗小虎,一同上马随后行去,和前面主客十余骑拉开四五十步距离。行走时,春雪瓶见罗小虎在马上显得闷闷不乐,便问他道:“罗大伯,你是不是因为与罗燕姑姑即将分手而伤感?”
  罗小虎神色黯然地:“我只有这样一个亲人了!这一别虽是生离,也难保不是永诀,我心里确有些伤感!”
  春雪瓶也不禁有些难过起来,不再说什么了。
  罗小虎也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忽又回过头来低声对她说道:“还有一个使我日夜牵肠挂肚的人就是你母亲!她已答应了我:等她进关去了结一桩心愿后便来和我长聚。只是我对她这番只身进关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任她武艺多么高强,她身体总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因此,这些天我老是在担心这事!我想,你最好陪她一同进关,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春雪瓶听了不禁又惊又喜,心也怦怦直跳。她停下马来,紧紧瞅着罗小虎,问道:“母亲真的答应了从关里回来便去和你长聚?”
  罗小虎充满欣慰而又十分慈详地说:“是的,你母亲亲口对我说的。”
  春雪瓶高兴已极,眼里也耀起闪闪亮光。她并马靠近罗小虎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臂膀,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问道:“那么,我真正是你的亲女儿了!”
  罗小虎充满疼爱地:“是的!当然是的,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了。”
  春雪瓶抬头看看,见前面那一行人相距已远,又回过脸来凝望着罗小虎,轻轻叫了声:“父亲,’“唉!”罗小虎朗朗地应了一声。
  春雪瓶又喜不自胜地提高声音呼叫“父亲!”
  “唉!”罗小虎也提高了嗓音。
  “父亲!”春雪瓶快乐得更放大了嗓门。
  “唉!唉!唉!”罗小虎朗朗地连应三声,随即进发出一阵震胸荡魄的大笑,-那双笑得眯成了缝的眼里却滚出了几颗大大的泪珠。
  春雪瓶倾斜着身子,脸儿紧紧贴到他的膀上,沉浸在一片幸福之中。
  罗小虎与春雪瓶在这充满欢乐的时刻,几乎把前面的一行人忘得干干净净。正在这时,见孙礼贤已带着道台大衙门的几位送行官员返回来了。他们刚策马过去,前面不远处,马千总也带着几名校骑迎面走来。他来到罗小虎面前便停下马来。将手一拱,说道:“拉钦大叔,春姑娘,恕我不能远送了!德大人在前面等着你二位呢!”他又盯着罗小虎闪起一个示警的眼神,说道:“肖将军因有紧急军务,已于昨日匆匆离开塔城回伊犁去了。望你们一路珍重!一路多加小心!”
  罗小虎会意地笑了笑,一抱拳,说了声“后会有期”,便和春雪瓶策马向德秀峰三人赶去,不消一刻功夫便已赶上他们。春雪瓶已从马千总适才和罗小虎的谈话以及他的神情里察知有异,但他却不愿把这情况告诉罗燕,只暗暗注意着周围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