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作者:格简    更新:2021-11-24 03:22
  崖下小溪流水淙淙,岸边杂草丛生,更有许多小鸟莺声宛啭,在谷中轻捷地飞来飞去,几只野山羊悠闲地在溪边饮水,阳光斜射到小溪上,宛如流动的织锦,绚烂如霞。
  想不到只这二十多丈的距离,却将这长长的峡谷隔成了两个世界。
  凌云飞从狂喜中回过神来,略一沉吟,已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困住他们的峡谷正是眼前峡谷的一部分。不知多少年以前,此处发生突变,两侧悬崖上的山体滑落,将这峡谷隔成了两截。他打穿的这一截,正是当初山体倾落形成的一堵厚墙。又恰好这山体中含有大量的泥土,刚好在这堵墙中累积起来,才给他们留下了一条生路。
  这堵墙形成后,阻挡了阳光的进入,随着时间地漫漫流逝,谷中积雪越积越厚,峡谷中气候随之越来越冷,成了终年冰天雪地的枯寂世界。到了春夏,峡谷上部温度高,下面温度低,寒热气流交织,在谷口产生凌厉无匹的劲风。虽然谷中上部分温度较高,或许适合树木花草的生长,但在劲风的扫荡下,终不复存在。
  古曼丹丽睁大了双眼,木木地瞧着眼前生机勃勃的世界,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虽然因为饥饿,浑身无力,但她的头脑反而变得更为清醒。她不断告诉自己绝境逢生是天大的喜事,应当兴奋欲绝,可她偏偏就是高兴不起来——经历了濒临死亡的心灵磨励,经过与凌云飞的生死相依,她的心境不知不觉已有了很大的变化,再不复以前温室中一朵懵懂无知的小花。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找到了她最想要的东西,更找到了那份可全身心托付的安全和信任。先不说帖木扎,即使在她亲生父亲身上,她好象也从未领略到过这种感情。这一生若是与凌云飞分开,她将情何以堪?
  “我是不会离开这个男人的,便是死也不会离开。”
  ***
  简堂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从奉命调到净州担任剿匪总指挥,几个月来他殚精竭虑,策划好了这次行动的每一个细节,并得到了燕骥遥和凌治方大力的支持,谁成想竟被对方识破,并将计就计,将自己困在这片绝地。
  “这次行动如此机密,除了几个高级将领,没人知道,这李天涯如何知晓了自己的行踪?难道内部出了叛徒不成?”
  朝庭以前的几次征剿,首选目标无一例外都是张立朝。相比李天涯而言,张立朝实力要弱上许多,先弱后强,趁势而定局势,这是人们想当然的想法。但这几次征剿,张立朝都得到了李天涯的大力支持,征剿张立朝,无疑等于同时对付两个对手,顾此失彼,每次失败的原因都在于此。
  这次简堂反其道而行之,精选了一只万人部队,秘密潜入石门府和望江府之间的白龙山,准备直插泗水府城,一举击垮李天涯,然后再与青山府大军两面夹击,剿灭张立朝。
  开始一切都很正常,虽然山路崎岖,但部队行进速度与他事先的计划几乎完全一致,甚至还稍稍提前,哪知到达白龙滩时,白龙河河水在晴天白日下斗涨,将他的先头部队卷进了洪水之中,随即后路被山上巨石封住,两侧悬崖顶部涌出无数人马,将他和剩下的八千兵士困在了白龙滩上。
  ***
  天空中仿佛阴云密布,大团大团的蝗虫越聚越密,只一刻间,睛朗的天空已变得昏暗无光。这乌云降到哪里,春蚕咀嚼桑叶声便在哪里响成了一片,飞起飞落间,大块大块的庄稼霎时间被吃得片叶不剩,连茎也没留下一枝。黑云降到村庄,树林,横冲直扫,眨眼的功夫,便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好象顿饭的光景,季节由夏天飞降到了冬天。这种巨大的视觉反差,更显触目惊心。那种凄惨萧条,非亲眼目睹,根本不能想象。所有的田野村庄只要是绿色全都消失殆尽,漫山遍野都留下了经过蝗虫地转换,由绿变黑的微小颗粒,看起来仿佛象是从阴云密布的天空降下来的。
  老百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可恶的小生灵夺走自己的全部希望,而不敢杀死一只。“蝗”与另一个“皇”同音,纯宗皇帝下旨,只许善待,不能灭杀,谁吃了豹子胆,敢违抗圣旨,不要九族了吗?据传有一府尹大人爱惜百姓,命其辖下百姓灭蝗,一斤虫尸换一斤白米,被人捅到皇帝那里,竟然被判欺君之罪,全家问斩,试想谁还敢再轻捋龙须。
  吞……吃……嚼……席卷得京州大地一片悲声。
  ***
  中州的雨从三月起就没停过几天,丽水河将丽水道观高大厚重的围墙淹没了一多半。大量的民房因为长时间被雨水浸打,哄然而塌。五月底的时候,北岸大堤终于禁不住河水的软磨“硬”泡,丈许左右的堤坝轰然倒塌,被困多时的河水势若疯狂的野兽从缺口处奔泄而出,缺口转瞬间扩展到几十丈宽,滔滔洪水咆哮地卷向广宁、长洲、水泉三府,只有临川府大半都是山区,地势较高,受到的影响较小,但由于临川府城建在平地上,也未能逃脱被河水浸泡的下场,城内大街小巷全成了水的世界,水深足足可以让小木舟在城内纵横穿梭。
  由于洪水决堤时,带出了大量的泥砂,紧靠丽水河的广宁、长洲两府数百万亩绿油油的稻田被埋进了泥沙中。广宁、长洲、水泉三座都市的繁华在洪水的肆虐中完全消失殆尽。
  丽水河决口后一天,雨奇迹的止歇。太阳终于将光芒射到这尸体遍地,一片狼藉的土地上。仿佛为了弥补对中州民众的亏欠,这太阳一出,再无一日偷懒,每日准时报道。阳光之强,几乎从所未见。
  虽然阳光强烈,阻止了洪水后大瘟役的暴发,但一个月照下来,未受灾的河南四府除了向阳府情况稍好外,其余各府稼禾枯焦,草树低头,地面开裂,暴涨的河流萎缩到了枯水的季节,以前那密如织网的河流干涸了一大半多,干裂的河床裂开了无数大嘴,宽度足以填进鸡蛋。
  北面四府,洪水前人口大约八百多万,经此劫难,仅剩了五百多万,二百多万人口葬身在洪水之中。
  中州刚刚经过大清洗,人心思定,哪知人灾过后,天灾又来。大多数官员刚刚履新不久,政府机构就象缺了发条的钟表,无法正常运转,百姓缺少了可以依靠的对象,不得已各自奋勇求生,苦不堪言。中州早两年稻米大熟,江南四府虽旱,江北四府尽管由于天气原因无法补种二茬水稻,但如果官员应对得法,上下齐心,应当没有什么问题。奈何熟谙中州事务的官员少之有少,哪能制定出得宜的救灾之策。百姓也只好自求多福,多多保重自身吧。
  ***
  京州。
  纯宗皇帝两眼冒火,气狠狠地扫视殿下群臣。与他的眼光一触,每个人都迅速低下头,诚惶诚恐,心惊胆战。
  “尹爱卿,你给朕说说,到底该如何赈灾?”
  户部尚书尹杰应声出列。
  “陛下天纵英明,您说如何就如何,臣下全听您的。昨晚臣睡不着觉,想了大半宿,琢磨来琢磨去,也想不出什么良策,后来臣猛然想到我皇英才伟略,龙首一摇,定比臣费劲心血想出的办法要高明百倍,臣又何必拿想出拙策让您不高兴,所以后半夜臣睡得很踏实。就连做梦还梦到陛下您龙手一挥,京州灾平呢。”
  纯宗皇帝板着的脸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转眼间又沉下了脸。
  “朕未让你歌功颂德,你啰里啰索一大堆,给朕戴高帽,又有何用?能让老百姓吃饱饭,能阻挡他们造反吗?退下吧1
  尹杰跪下磕头,躬着腰退到了原位。
  纯宗皇帝目光扫过,停在了南宫峻身上。
  自从上次中州遇险,南宫峻被他打入了“冷宫”,然而自此以后,朝中之事少了他的制衡,几乎成燕骥遥一人的天下,而且耳边少了他忱忱忠语,纯宗皇帝更觉得少了些什么,大感不适应,于是再次起用南宫峻。
  南宫峻虽然经过了仕途的一小段低潮期,圆滚滚的身形却未发生任何变化。慢慢地将身体挪到两列大臣中间,双手持笏,费劲地向前弯着腰,朗声道:“臣以为目前最紧要之事,就是要下旨给地方官员,严令他们约束辖下灾民四处逃灾,尤其不能涌来京州城。据传目前有大批灾民向京州城涌来,若事实如此,大量灾民聚到京州,出了乱子,势必会动摇国基。”说到此处南宫峻窥视了一眼纯宗皇帝的脸色,又道:“至于中州的水灾旱灾,是否真如闻人方说得那么严重,很值得怀疑。要知中州是天下粮仓,水灾旱灾经常发生,从来没有请求朝庭赈济过。臣怀疑很可能是因为闻人方刚刚履新,不了解中州的历史民情,大惊小怪所致。是不是派一名得力大臣赴中州了解一下情况后,再作打算?”
  “你继续说,说错了朕不怪你就是。”纯宗皇帝见南宫峻意犹未尽,想说又有些迟疑的样子,开口鼓励。
  “臣觉得……臣觉得,陛下应当立即给简堂将军下旨,令他在大灾未过之前,不得轻率进军剿叛。为臣担心,他若败了,在目前的情况下净州的局势非烂了不可。”
  “陛下!万万不可!为人君者金口玉言,最忌朝令夕改。此例若开,后世君王必然效仿,君王权威下降,恐非天下之福。”凌治方见皇帝频频点头,心中大急。
  “凌大人言过其实吧!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因时而变,怎可画地为牢,一成不变?勒令暂缓剿匪,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与君王权威何干?